她又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回自己的蠢脑子, 竟然会因为感动而上文昌的当。 玄女咬牙切齿:“文昌, 你不要得寸进尺。” 文昌从容一笑:“你要反悔吗?” 他作势松开手, 口吻颇委屈道:“既然玄女娘娘要反悔,我也不强求。区区两万年岁月,确实不值一提。” “好了——你进去吧。”玄女做出个请的手势, 蔫头耷脑的跟在他身后。 文昌看出她不情不愿, 非要牵着她, 理由是:“万一娘娘偷偷跑了, 我可追不上。” 他牵着她, 慢慢走在神道上。 “为什么不想进去?”他耐心询问。 她数着地上的石砖,声音细不可闻:“心中有愧,自然不敢相见。” 文昌想,她愧疚的应当是神界陨落。 他突然停住脚步,淡淡开口:“女娲娘娘很牵挂你。” “胡说八道。”玄女有些生气,“你又没有见过女娲娘娘。” “可是我认得你啊。”文昌停在巨大的石柱前,而石柱上正刻着一只腾飞的玄鸟。 玄女怔怔地抚摸着石柱上的纹路,惊喜又难过:“这是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文昌抬手一挥:“召来守庙仙使一问便知。” 一阵青烟过,守庙仙使现身,与玄女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她记得应当是个少年。 守庙仙使者拄着拐杖,白发苍苍。上前躬身行了大礼,亲切道:“久违了,玄女娘娘。” “你怎么老了?”玄女上前扶起他。 仙使笑道:“我原是凡人,由女娲娘娘点化成仙,自然会老去。” 玄女将仙使引到石柱前,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玄女娘娘所刻吗?”他有些惊奇,“具体的时间臣不知晓,只知道是在女娲娘娘陨落后的某一日,突然出现在了石柱上。” “怎么会这样……女娲娘娘……”她反复抚摸着,眼中有泪花闪过,“我竟然不知道,一直没来看您。” 仙使向俩人拱手道:“娘娘,帝君,请随我入庙拜见女娲娘娘吧。” 篝火随着步伐逐渐点燃,女娲娘娘的绝美之姿后续番外整理在滋,源峮妖儿污要死药死妖尔与火光重叠的那一瞬,玄女仿佛看见她眼底交织出充满神性的温柔光辉,如皎洁神圣的月光,轻柔地洒在她身上。 就像从未离去一般。 “女娲娘娘,我来了。”她缓缓地走上前,“云霁来了。” 玄女倚偎在女娲神像边,过了许久才问文昌:“你的心愿是什么?” 文昌看着她的眼睛:“张殊南与云霁不曾结为夫妻,我的心愿便是,将他们俩人姓名登记在女娲娘娘的姻缘册上。” 玄女觉得身上的血一下子就冷了,极力抑制着情绪:“文昌帝君,本尊再同你说一次,凡人云霁已经死了。” “我知道。”文昌的语气里听不出悲欢,“张殊南也死了,死在景泰十七年的深秋,与云霁共葬火海。” 景泰十七年的深秋?她记得,云霁死在十七年立春的前几日。 回来后,玄女不曾提起过一句凡间,正如她所说的,一切烟消云散。 可她想不明白,张殊南为何会死在景泰十七年的深秋?张殊南那样的人,放在哪里都该熠熠生辉,前途无量。 他苦心经营多年,竟付之一炬? “他……殉情了?”玄女低声问。 “是。”文昌应得干脆。 “为什么?他不是满腹壮志,怎会囿于儿女私情?!” 玄女“噌”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文昌面前,一指点在眉心。她不信,她要看张殊南的记忆。 文昌没阻拦,任由她窥探记忆。 张殊南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眼前,玄女仔仔细细,一节一段地看,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看他为了宁武关的粮草,被迫娶了昭宁公主;看他不做枢密院督承旨,去做驸马都尉;看他如何螳臂当车,以一人之力拨弄朝堂风云;看他堂堂状元郎,囚于公主宅邸,不见天日。 看他……看他如何自废双目,落难寺庙;看他怀抱骨灰,葬身火海,始终不渝。 不知不觉间,她已是泪流满面。知道张殊南为她付出良多,却不想,他将自己变成一根红烛,放弃一切,燃尽生命只为照亮她的前路。 可他一生都如漫长黑夜,再没见过光明。 记忆随着火光慢慢消散,她的指尖也自眉心轻轻滑落,慢慢描摹着他的眼,哽咽道:“殊南,让我摸一摸你的眼睛。” 他闭着双眼,感受着她指尖的轻颤,无比郑重地说:“云霁,我一直没能亲口告诉你。我爱你,很多很多年。” 此时此刻,她不是九天女,他也不是文昌帝君。 只是云霁与张殊南。 她的眼睛里静静流出笑,“我听见了,你爱我很多很多年。” 守庙仙使手捧姻缘册,步履蹒跚地走到俩人面前:“这本姻缘册自女娲娘娘陨落后,就不曾添过一笔。今日有幸见证,小老儿也算圆满了。” 文昌执笔写下“张殊南”,递笔给玄女时笑说:“韩自中还与我争过一回,如今他再也争不过我了。” 玄女慢慢写下“云霁”两字后,姻缘册自手中飞出,径自飞往女娲娘娘神像手中,消失不见。 玄女不解地看向仙使,他笑道:“玄女娘娘是神界最小的孩子,今日您将姻缘登记在册,姻缘册的使命业已完成,自当消失于世间。” 女娲娘娘含笑看她,笑中有着驱散黑暗的光亮,直抵心底。 玄女虔诚地跪下,在心中默默祷告:“我的女娲娘娘,请你庇佑文昌帝君,庇佑我的殊南。我只愿他,从今往后,仙途平坦,香火不熄;情缘美满,和如琴瑟,儿孙绕膝。” “再不识我。” - 走出女娲神庙后,在神道上,文昌突然问她:“你刚才向女娲娘娘求了什么?” 玄女还浸在悲伤里,心不在焉道:“没求什么。” “他们终得圆满,我们应当高兴,不是吗?”文昌牵起她的手,用她的话安慰,“凡人只活一世,可我们做神仙的,有万年,万万年的岁月可以相对。” “小星君,帝君,还是殊南。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该如何回报呢?”玄女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他。 文昌对上她的视线,坚定道:“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有多么值得让我付出,毫无计较,赴汤蹈火,纵死无悔。” 玄女眼里闪过动容,笑着说:“你是不是故意哄我高兴?” 倘若你知道,我是带着必死的决心,与瞒你永生永世的决定与你在一起,你是否还会觉得值得? “臣所说字字属实,不敢欺瞒娘娘一句。”文昌抚摸她的脸颊,在额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像是在做梦,生怕明日一醒,你就变卦了。” “那你就跪在女娲娘娘的神像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她为你做主。”她含笑凝看,眼波流动,“从前我在神界,只听她的话。” 俩人并肩而行,走得又缓又慢,恨时间不能停滞,将此刻永远镌刻。 “我舍不得告你的状。”文昌偏头看她,“若你变卦了,我就等着,等你回心转意。” 玄女笑得高兴,将头搭靠在他肩膀上,她今夜格外感性,情真意切:“三十万年漫长神生中,我从没想过会有今日,所有的喜悦、悲伤、忧愁都与同一个人有关。” 文昌愣了一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很高兴。” “你怎么突然嘴笨?”玄女凑过去看他,鼻尖差一点就要碰到,笃定道,“你害羞了。”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坏笑道:“啊,巧舌如簧的文昌帝君,竟然也会有嘴笨说不出话的一天?” “我是喜不自胜,难以言说。”文昌红着脸强调。 玄女借着月光去看他的脸颊脖颈,好胜心作祟,非要同他争辩个高低:“脸红的像螃蟹,分明是害羞了。我看,往后你也不必叫文昌帝君了,改名叫嘴硬帝君好了。” 文昌思来想去,只想出一招去堵这张咄咄逼人,让人又爱又恨的嘴。 揽腰抱来,封唇堵话,留下一句:“紫微宫缺一位口齿伶俐的帝后。” 她恶狠狠回吻,吻得也深,掠地攻城。好不容易能换口气,赶忙喘着气说:“谁要管你的烂摊子,不如做我的神君。” 追云逐电,移步换形,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昆仑山。 文昌将她扑进柔软的床榻里,玄女又将他掀翻,轻松压制在身下,双手环外在颈后,笑说:“你赢不了我,还是乖乖做神君吧。” “不许离开昆仑山。”她的指尖抵着文昌眉心,“不要离开我半步。” 床榻边的琉璃灯被扬起的轻纱笼罩,昏暗不明,文昌抬手抽出她发间白玉钗,乌云尽散,如瀑般柔顺地垂在胸前。 文昌的指痕自她的眉眼慢慢滑落至脸侧脖颈,没有急不可耐,只有寸寸珍爱,最后停在锁骨上,衣领处,语气几近恳求:“从今往后,要为彼此珍重。无论前路如何,不许瞒我,更不能抛下我。” “好啊。”她应的模糊,凑近主动索吻,无数言语都凝在其中。 衣衫被剥,赤诚相对,他将她裹在红袍中。 额头相抵,鼻息渗进彼此,他轻说: “来不及为你准备喜服,可委屈?” “这不是吗?”玄女垂目看衣,“我很喜欢。你是我见过,将红衣穿得最赏心悦目的神仙。” 话音刚落,文昌扣着她的后脖,重重吻在肩上,吻迹深入,顺颈而下,她气息难匀,时断时急,溃不成军,全靠他的力撑着。 叠影在榻上,他不再克制,几乎要将全部奉上,她虚虚浮浮地伸手去摸他的脸,一滴热泪顺耳入鬓,声线破碎:“有爱一场,不枉三十万年漫漫神生。” 事后相贴相拥相慰,心鼓能闻,十指紧扣,他眼中皆是这个人。 潮红未褪的脸压在揉皱的红袍上,细腻的汗点在鼻梁,更显得艳丽动人。 文昌静静地看着她。 “我累了。”她挪开视线,如今反倒害羞。 玄女睡在文昌的肘弯里,睡睡又睁眼,反复确认:是他,他还在。 文昌轻吻在她额际,只为安心,“我在,一直在。” 不知睡去多久,她并未得到一场好梦。 梦中还是大雪纷飞的须弥山,还是阴沉潮湿的浮浮居。 更多的张殊南,她就站在书桌旁,一次又一次的看他戳瞎双目,他的血好像溅进了她的眼睛里,灼烧的痛。 有人在喊她。 一声玄女,一声云霁。 她猛地转过头,却空空如也。 脚下坍塌,她坠入深渊,四周燃起熊熊烈火,罗睺如鬼魅般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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