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无所不能万人敬仰的人,最终湮灭在幽冥鬼域。 容九阙的父王成年后即位,成为新一任妖王。 可他直到现在,也只是个大乘后期。 要论妖域的第一人, 还得是容骁。 如今司黎看着那提刀站在洞穴口的人,即使面容被凌乱的头发遮盖住, 即使周身破破烂烂, 即使神智看起来完全不清醒。 但那隐约露出来的与容九阙相似的样貌,那周身的气息,那渡劫强大的威压。 无一不在告诉她, 他就是上一任妖王—— 容骁。 一个在外界已经死了一千五百年的人。 容骁一双眼眸死死看着晏行寂身后的司黎, 狞笑出声,看也不看拦路的晏行寂, 提刀便朝着司黎冲来。 晏行寂眉眼彻底沉下, 威压弥散开来, 吹动乌发在身后飞舞, 敛镜剑在手,他迎上前去,迫着容骁远离洞穴。 两位渡劫修士开大,在虚空中打得不可开交,刚才定格的大雨倾盆而下,司黎看不清两人的身影,他们动作太快,已经快出了虚影。 她也分不清谁略胜一筹,只能透过炸开的剑光判断战况。 晏行寂是剑道第一,而容骁是刀法第一。 论修为,两人不相上下。 容骁方才是真的想要司黎的命,纵使晏行寂迅速反应过来挡下那抹杀招,司黎依旧被容骁的威压压制的经脉翻涌,肋骨好似断了几根。 原来渡劫修士的杀招……是这般可怖。 她仅仅只是承了那杀招的威压,并未被那杀招击中,便已经这般重伤。 若是那杀招真的打在她身上,司黎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的结局。 她大概会顷刻间化为醴粉,连一根骸骨都不剩下,炸为一滩血肉。 此刻,容九阙靠在她的臂弯里神志不清,司黎强行忍住胸腔内翻涌的气血,大脑有些混沌,她轻颤着手将容九阙平放下来,从乾坤袋中取出丹药服下。 还好来之前将自己这些年买的灵丹都带来了,这一路不是她受伤就是晏行寂受伤,要不就是两人一起受伤,多亏了这些丹药保命。 她盘腿坐下平息着体内的伤,洞穴外的虚空中,晏行寂与容骁打得不可开交。 淡蓝的灵力盘绕在洞穴附近,司黎在内感知不到他们打斗的威压。 是晏行寂。 两位渡劫修士打斗,即使是余波也不是她与容九阙可以承受的起的,渡劫与大乘和化神,有着小溪和大江的鸿沟。 晏行寂布下了结界护住他们。 而她现在必须尽快恢复,他们打斗她帮不上忙,而这禁地之中不知何时又会出现浮屠恶鬼,她必须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虚空之外,晏行寂看着眼前已经毫无神智的人,一边应付他的杀招一边心下思索着。 容骁一双眼明显的不正常,兽瞳尽是危险的杀意,衣衫又破破烂烂。 明明没死,在这禁地里一千五百年都没有出去,以他的能力怎么会被困这么久? 便说明,容骁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起码一开始是自愿的。 他应当是要去找什么东西,或者是查些什么,但却被困在这里,意识也被控制,就像那些银月焰狼一般只知杀戮毫无神智。 在容骁再一次挥刀朝他砍来之时,敛镜挡在他身前,晏行寂看着他血红的眼道:“妖王,你要去找浮屠恶鬼是吗?” 果然,容骁的神情一变,眸中似有一瞬间的茫然,转瞬便被更加浓重的杀意覆盖。 晏行寂却不管不顾接着道:“你叫容骁,是一千五百年的妖王,带领妖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容骁只顾着朝他砍来。 晏行寂神情未变,没什么情绪的目光幽静,白衣翩跹侧身灵巧避开容骁的攻击。 他依旧说着:“你的孩子叫容武,他已经成了妖域现在的王,妖域在他的治理下和平安宁。” 容骁动作微微一滞。 晏行寂唇角勾起,淡声继续:“洞穴里面的人是容武的第九子,也是你的祖孙。” 容骁停下朝晏行寂砍下的刀,茫然地朝洞穴内看去。 就是这时候! 晏行寂神情陡然冷沉,修长的手挽出剑花,强大磅礴的剑意呼啸而去。 剑光打在容骁身上,他身影直直从虚空中摔下,落到地上砸出深坑。 容骁怒吼着要起身砍来,晏行寂果断又是一剑,敛镜的剑意巨大磅礴,压制在他身上,将他牢牢禁锢在坑底。 白衣青年在一阵怒吼声中翩跹落地,那雨水并未沾湿他的衣衫分毫,而是从他身边避开,扭曲了自己本该下落的路线,像是有意识般躲开晏行寂。 晏行寂垂首看着坑底挣扎的容骁,微微抬手,又是一道纯粹的灵力压下。 这次容骁彻底动弹不得。 晏行寂看着他,淡蓝的灵力从宛如谪仙的青年周身而出,丝丝缕缕涌入容骁识海。 他动作决绝毫不心软,强大的灵力势如破竹般在容骁的识海中横冲直撞,揪住那识海中一团浓厚的黑雾,一点一点拆分瓦解。 容骁蓦地瞪大双眼,额上青筋毕露,凌乱乌发下一张泥泞污垢的脸神情痛苦狰狞。 他嘶吼出声,那声音似要划破人的耳膜一般,尖利如含着巨大的痛苦。 洞穴中正打坐的司黎忍不住皱眉,睁开眼望去。 只见漫天大雨下,晏行寂长身玉立在深坑边,眉眼如画的青年眸底是淡漠的光亮,居高临下睥睨着容骁,唇角微微勾着,面上神情却是将万物视为飞灰的缥缈虚无。 明明长着一张温润高洁的面容,行事作风却狠戾果断,丝毫不在意后果,只要能达成所愿。 这样的晏行寂,让司黎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在浮屠川之时,他也是这般笑着将那欺负过他的同门师兄丢下了东海。 司黎抿了抿唇,与晏行寂相识这些年,他给她最深的印象就是疯。 是清醒的疯,清醒地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合世俗,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正常。 可他偏要一条路走到黑。 一本书中的男主,是个不折不扣的疯了。 而洞穴外,晏行寂负手而立,安静地看着深坑底部痛苦到眼球几乎要爆裂,却被灵力死死压制而动弹不得的容骁。 青年似是感知到了些什么,忽地抬起头来循着灼热的目光看去。 洞穴之内,司黎盘腿坐在容九阙身边,少女脸色依旧苍白,紫色的衣领上滴落些血珠,眼眸与他对视。 她脸色看不出什么,明明如以往一般,但晏行寂就是脊背蓦地一寒,敏锐地察觉到她在想什么。 方还高高在上安静淡漠地人一瞬间无措起来,眸底的茫然与小心翼翼明显。 晏行寂传音而来:“阿黎,怎么了吗?” 他的声音都低沉下来。 司黎沉默一瞬,随后摇了摇头。 “无碍,我接着疗伤,你继续。” 她说罢便闭上眼,晏行寂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攥紧,敛镜察觉到主人的心情后也不安地嗡鸣着。 阿黎她,方才是怎么了? 是他哪里做错了吗? 容骁痛苦的嘶吼声唤回了晏行寂的意识,他回过神来,灵力接着一股脑涌入容骁体内,长睫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雨滂沱,风声鹤唳,天际昏暗。 司黎专心修护着体内的伤,她的经脉断了许多根,容骁下了死手,耗费了许多时间也只修补了一半。 少女眉头微皱,正与体内的剧痛做着斗争,体内突然传来温暖柔和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游走过经脉之中。 司黎颤抖着长睫睁开眼,鼻息间是清淡的雪松香。 晏行寂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低垂着眼专注为她疗伤。 不似对待容骁和容九阙那般粗暴,他对待她时,是极其压制内敛的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分毫。 而他的身后,容骁闭眼躺在那里,周身的气息不似方才那般疯狂,应当是被晏行寂唤回了意识。 “阿黎,我帮你疗伤。”青年淡声说。 司黎也不推辞,闭眼调动着晏行寂传送进来的灵力。 她好似已经习惯了晏行寂的灵力,比她自己的灵力还要舒适。 司黎满足喟叹出声。 *** 容骁醒来之时,周围燃着温暖的篝火,身上的衣衫似乎被人换过,并不是他习惯穿的布料。 乌发也被束起,脏污的脸被擦净,又成了以前那般威严庄重的模样。 意识好像是隔着亘古传来,他一时间竟缓不过来,只觉得脑子里混沌不堪,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他想了许久,总算想起了一切。 他叫容骁,他是妖域的王,带领妖域繁荣昌盛,进来幽冥鬼域寻找灵脉。 后来…… “祖父。” 清润的少年音传来。 容骁寻着声音望去。 容貌俊朗意气风发的少年一身蓝衣,年纪看起来不大,周身的气息表明他应当只是方成年不久,还是个九尾狐族。 容九阙将容骁扶起来,随后少年跪地挺直脊背,朝容骁虔诚拜下:“孙儿容徇,见过祖父。” 容徇,容徇。 孙儿,九尾狐。 容骁的眼眶渐渐红润。 “你是……你是武儿的孩子?” 容骁只有六个孩子,但一千多年前魔域进攻之时,其中五个孩子都战死沙场,只有当时方出生的容武活了下来。 他既然说是他的孙儿,那只能是容武的孩子。 容九阙抬起头来颔首:“是。” 容骁鼻尖一酸,心底一阵苦涩。 他其实是看不太出来到底像不像的,他带兵进来幽冥鬼域的时候,容武年纪还尚小,他无法想象出来他长大的模样。 但眼前的少年,是九尾狐。 九尾狐血统便是妖域的皇室。 容骁能感知到那股血浓于水的亲近感。 他闭上眼,抑制住自己的泪水。 他的孙儿…… 容骁平息情绪后起身上前,扶起容九阙将他拉到身前。 他颤抖着手触碰上容九阙的脸颊,描摹着他俊挺的五官,轻声问他:“你父王呢,现在怎样?” 容九阙恭敬答:“父王于一千年前即位成为妖王,此后延承祖父,始终兢兢业业治理妖域,带领妖域继续繁荣昌盛,与人族交好。” “他……还活着吗?” “活着,父王共有孩子九个,九阙是父王最小的孩子,也是妖域的少主。” 容骁笑出了声,眼眶水光潋滟,“九阙,九阙……真好……” 他当年太过自大,丢下彼时只有十岁的孩子进入幽冥鬼域,未成想被困在这里整整一千五百年。 如今他最小的孩子都成了妖王,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他缺席了他整个童年。 容骁望向容九阙,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一寸寸描摹着眉眼神韵,似乎要透过容九阙看到当年那个骑在他脖颈上欢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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