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要把她们引得离山洞越远越好。 林弯弯一群人,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掉以轻心。 第二轮游戏时,房子里一百多名女生,她们六个人,全靠抢着她的干粮、淘汰别人活了下来。 如今,她们又要来抢她的干粮。 不行,不能抢,抢走了,她会没有吃的,会死。 不想像曾海蝶那样烤蛇肉。 在这一刹那,许清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抱紧身前的水壶,纵身往断崖下面猛跳。 风声呼啸在她耳畔,割得她脸疼时,她突然想起曾海蝶,想起她掉下二楼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风呼啦啦地刮。 然后,“嘭”摔下去,断了腿,只能用膝盖用身体用腹部和手臂,像蛇一样在地面爬行生活。 她忽然知道Snake为什么没有淘汰曾海蝶,因为,曾海蝶变成了半蛇,从身体到心理,活得像一条蛇,Snake变态地喜欢看她像蛇一样生存。 疼痛迟迟没有来,许清月不由地想,这个悬崖很高吗?不该的,她知道这个断崖,最深只有十几米高,下面全是树,她才敢跳的。 现在还未着地,是她估算错误吗?那她还能不能活? 她不想死的。 死了,没有另一个人来代替她,她的家庭怎么办?她的艾丽莎怎么办,小蛇怎么办? 就在她发急的时候,肚子被什么东西托住了,圆圆的像树也像圆棒棒那样的东西托住了她,阻止她的下坠。 她像趴在一条飞行帚上——也许哈利波特骑扫帚就是这样的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穿云破雾,风从身旁一窜而过,连声音都延迟了。 她紧紧抱住身下的东西,抬头看天,天近得她伸手便能摸到,云从身体穿过,没有感觉,像穿越一道无形的气。 山林在视野里变成小小的一团黑,宛如毛笔笔尖滴落在纸上的墨点。 许清月看得有点晕。 恍惚发现自己晕高空。 “低点,低点。” 她心里这样想着,驮着她的东西当真下降变低了。 眩晕的眼睛终于好受了些,她垂下头,透过臂弯看自己抱住的东西——一条似银似雪的银白色的……蛇……? 颜色有些熟悉…… “啊!” 她震惊叫:“小蛇?!” 声音极度不可置信,不可置信到破了音。 没有声音回应她。 她松开抱住蛇的身躯的手,想去扒拉它来看。手刚松开,一条长大而圆润的尾巴紧紧圈住她,从头顶圈到脚,让她能呼吸却动弹不得。 手挣了挣,实在挣不开,视野昏暗,看不见。 只能感受到自己在下降,急速下降,像坐跳楼机那样,风声呼啸。 “嘭!” 跳楼机栽在了地上,身上的束缚骤松,她双脚触地不稳,整个人摔下去。 手掌按到了太阳下干巴巴的草丛,摸到了滑滑的蛇鳞——好巧不巧,她摔在了小森蚺的身边。 小森蚺庞大身形随着它的呼噜声起伏,睡得非常香,哪怕她摔下的时候摁了它一巴掌,它依旧动也不动。 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在空中飞,从悬崖跳下去,怎么会在这里? 一切像梦,让许清月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去想,她垂眼就看见被小森蚺压在肚子下面的小蛇,压得严严实实,压成了树叶那样薄薄的一片。 小森蚺呼吸一口,肚子便顶一下小蛇,小蛇像一层薄薄的软胶,弹性不怎么好地弹起来扁下去弹起来扁下去。 许清月心脏跳得快蹦到耳朵里,她急急去推小森蚺的肚子,推不动。 小森蚺长大了,格外重,她推它犹如推一座大山。 “艾丽莎,挪一挪!” 她急急地叫。 叫了好几声,熟睡里的小森蚺才勉为其难地抬抬肚子,往旁边挪了一毫米。 就这挪动的间隙,许清月赶紧伸手一捞,将小蛇捞出来,它像丧失灵魂的叶片一样挂在她的手心里,许清月想握它,都怕把它握没了,只得低下头去,轻声叫她:“宝宝?” 小蛇虚弱地抬头,视线空飘飘地看她,仅仅看一眼,甚至没有看完全,又垂了下去,宛如濒临死亡。 许清月吓坏了,轻轻放它在地面,拧开水壶喂它喝水。它伸出蛇信,无力地探了两口,软趴趴地趴着。许清月摘了树叶来,卷起树叶盛一些水,贴在它的嘴边,缓缓倒进去。 小蛇下意识张嘴,都喝下了。 几乎喝了整整半壶,它不再喝了,趴在草里,一动不动。 许清月见它这样,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焦急地人发糊。太阳滚滚地晒在她身上,她知道蛇不喜烫,便弯腰,用身体和影子为小蛇遮挡。 她不敢挪动它,它实在太扁了,好似随时会随风飘走,她抬手想摸,也堪堪忍住了,就这样陪着它。 许是喝过水后好了些,还是被晒得发了困,小蛇渐渐进入睡眠。 许清月用草圈起它,听着它的呼吸虽疲弱,却像往常那样,睡得很安稳。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陪坐在旁侧,守着它。 天地间静悄悄的,她的两条蛇在身边睡得安宁,她看着摸着,身体轻松下来。整个人一松懈,身上顿时带起大片大片的疼痛,那些她在奔跑中撞击的手肘、踩过尖锐石头的脚掌、撞在树干上的背脊,还有腰,在这瞬间,同时疼起来。 疼得密密麻麻,像成群的蚂蚁匍匐在她的身体上啃噬,尖尖的触角刺得她生疼。 她取下背包,脱下外套,曲抬手臂,看见手肘被树擦破了皮,留下细细的一条一条的纹路,整块手肘都发着红,再擦得深些,便要出血了。 她用手掌包裹着手肘,轻轻地揉着,揉到热乎时,手肘的骨骼都轻活了一些,变得没那般痛。 膝盖淤青一片,一碰就疼。脚后跟和侧面的筋紧紧绷着,一动脚就扯得如同抽筋那般疼,青幽幽地拉着。 脚指甲也折断了,断裂的指甲一半勾着袜子,一半卡在脚趾肉里,让她活动艰难。 许清月狠了狠心,脱袜子的时候用力一扯,卡在肉里的断指甲被扯了出去,登时浸出血来,隐隐发痛,却比卡着指甲时好许多。 浑身都是擦伤,细碎的没那么疼的,许清月便不看了,任它们疼着。只是背……挺不直,一挺就疼。 她毫无办法,便保持着让自己稍微舒服的姿势,弯着背坐在那里。 一个棕色的瓶子递到眼前,许清月看去,熟悉的瓶子——昨晚方婷开的那瓶威士忌。里面还有少少一层酒。 她疑惑地抬头,凝视递来酒瓶的曾海蝶。 曾海蝶手里的酒瓶往她递了递,视线落在她受伤的身上,“擦了,好得快。” 怕许清月不信,她添了一句:“我小时候擦过。刚捡的,酒精还没消散。” 条件不好的时候,用酒擦伤口,可以消毒,确实能比伤口自行治愈要好得更快。 许清月拿着酒瓶,神情悲痛又复杂——酒洒伤口,很痛的。 最后,狠了狠心,拽起外套塞在嘴里咬住,她颠起酒瓶就往出血的脚趾倒去。 酒快流出来时,顿了顿,终究是下不了手。 “我来?” 曾海蝶问她。 许清月摇摇头,她是想起自己身上的伤有点多,酒不够多。左手拿着酒瓶盖,往盖里倒一点点酒,再往脚趾倒,和右手食指抹着那些四处横流的酒液将脚四周涂抹个遍。 丝丝缕缕的火辣的疼升起,脚趾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脚趾比她还要先怕,她瞧着自己的脚趾,莫名笑出声。那蜷缩起来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和脚趾是分开的两个活体生物。 曾海蝶不懂她为什么笑,只觉得她古怪。 看她半响,跪行着离开。 许清月忽然叫住她:“我看见林弯弯了。” 曾海蝶浑身一顿,差些往前扑倒下去。她两只手掌住地面,稳下来。 紧接着,快速转过身,语速急促地问她:“她在哪里!” 许清月皱眉想,她跳崖的时候,她们在后面追,现在…… 悬崖和她们目前的位置是反方向,林弯弯几人找过来,需要一两天。 许清月没有那么急着离开,只是曾海蝶…… “不知道。” 她老实说:“我在水边遇到她们的,离这里只有半天的路程。你接下来怎么办?” 曾海蝶毫不犹豫地说:“我不离开!” 她有些激动,不待许清月再说些什么,转身就爬走。 嘴里断断续续自言自语地说着话,时高时低。 许清月隐约听见她愤怒地说:“我要等她来,我要等她来!” “杀死她,不,让她变成我这样,变成我这样。对!变成我这样!” 她匍匐在地上,两双只手臂左右交换着在地面撑着爬行,像她身边的黑曼巴那般,越爬越快,越爬越快。 很快,她进了山洞。 她在山洞里来来回回地爬。 许清月不懂她在做什么,身上的酒浸入伤口更疼了,疼得无法分心去管她。 她咬住外套,嘶嘶抽气。 最后一点酒倒在手心,反手抹上后背。 像火烧一样,后背瞬间窜起火辣辣的疼,疼得额间浸出的冷汗,她咬紧牙关,忍过最初一抹烧疼之后——也许是疼麻木了,便不再觉着有多疼。 夕阳下的风吹来,拂起脸前的碎发,吹得额头一片冰凉,脑袋抽疼。 许清月松开嘴里的外套,急忙穿上,怕冻感冒了。 在森林里生起病来,能要命。 一番折腾下来,人又累又饿又困,特别是看见两小只睡得呼呼响,眼皮架不住地往下盖。 坐着也坐累了,她滑到地面,侧着身,靠在小森蚺身后——想了想,还是挪远些,用小森蚺庞大的身体挡着风,浅浅打起瞌睡。 她想,稍微睡一下就去捡干树枝回来过夜。 想是那么想,身心疲倦地困过去,醒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许清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睡得很踏实,很香,很沉。 睡觉的时候,所有的烦恼都忘掉了,一直睡,一直睡,睡到同一个姿势累了,想翻翻身,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翻不了。 像被人钳制一般,动弹不得。 脑海里猝然想起林弯弯几人,是她们来了将她绑住了吗! 许清月一下子吓醒了。 睁开眼陡然撞进一双黑黝黝的瞳孔里,那双眼睛一看见她醒来,亮起光,无机质的瞳孔变得黑耀耀的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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