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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囚禁人的牢房未免太高，太大了。 看清楚前方东西的那刻，初晨震撼地瞪大眼，浅色的瞳仁仿佛蒙上一层血纱。 她看到了巨大的蚁尸，正是她第一次来地底王国时看见的蚁王的尸身。蚁王横旦在洞穴里，旁边有一具小一点的蚂蚁肉身，触须在洞穴内扇起风——这一只还是活的。 “你这孩子，不是叫你逃走吗，怎么又回来了？”一个慈爱却虚弱的声音在地下洞穴响起。 “妈妈！”囡囡甩开初晨的手奔跑上前，大哭起来。 “呀，乖乖不哭不哭，来妈妈怀里——” 几只黑红的触角裹住了囡囡，温柔地拍着小女孩的肩背。 上方，是一个女人的头颅。 黑色的长发垂下，眼睛湿润，脸庞苍白但犹带温度。 她身后接着一节又一节巨大的躯干，躯干连接着巨大的虫肢，腹部夸张地鼓起，犹如吞下了一个篮球场。 这张脸初晨是认识的。 正是囡囡的母亲。 初晨感觉喉咙酸涩，好半晌才能开口：“是什么将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是囡囡的母亲吗？” 或者说，蚁后？
第44章 44/ “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愿意为了孩子牺牲自己。”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 一个身着黄色长袍，带白色面具的高大男人缓缓而来。 待他走近后，面具上出现一个笑脸。 他说：“你好, 初晨。我等你很久了。” 初晨：“这身打扮，你是祭司？” 地下王国的最高位之一，真正的掌权者。 初晨眼睛凝重地在祭司和蚁后身上扫过, 末尾停留在囡囡身上。 小女孩紧紧依附着母亲, 模样甚是可怜。 “是你把囡囡的妈妈和地上的工人变成了这样吧。”初晨冰冷的语气逐渐带上杀意。 祭司再次笑了：“对。” 他伸开双臂，黄色衣袍恍如有生命般摇曳：“但这都是他们的愿望, 吾主降临于此只是为了满足他们。” “初晨, 当你看到地上那些矿工时, 你在想什么？” 还没等初晨回答, 祭司又说：“你猜, 矿工又在想什么？为什么他们做着最辛勤的劳动, 却只能拿最低廉的薪水, 他们的生命就像蝼蚁, 甚至还没有蝼蚁自由。” 初晨：“于是你出现了，你给他们展示了一个地下王国。你告诉他们，只要不做人, 做蚂蚁, 按照现在的生活方式便会有回报。” 祭司夸张地说：“这群可怜的人！他们努力至极, 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努力白费，而最简单的出路就在眼前，他们自然选择了归顺主。” 初晨轻声说：“这条出路即是, 放弃为人。” 放弃为人, 去做蚂蚁。 做人类时，无论如何辛勤也摆脱不了剥削压迫, 因为人类社会不承认勤劳致富，所谓的勤劳只是个谎言；而做蚂蚁，地下王国真的承认能者多得，可以靠劳动一步步往上攀升。 这些矿工只会不停干、干、干！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做人呢？做蚂蚁不是轻松得多吗？ 这就是地上矿工为什么失踪的真相。 ……也是囡囡妈妈为什么变成蚁后的真相。 “初晨，谢谢你。”大蚂蚁沉重的触角弯腰点点，囡囡母亲沧桑衰老的脸上露出一点可笑卑微的笑容。 “谢谢你保护囡囡，又让这孩子找到了我。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会分开了。” 一家三口，囡囡、爸爸、妈妈。 爸爸是矿工，他抛下一切变成蚂蚁来到地底世界。 妈妈带着女儿前来寻找爸爸，为了保护女儿，妈妈成了蚁后。 “那囡囡呢，你希望她也变成蚂蚁吗？”初晨声音带着点颤抖。 蚁后人类的面庞上露出些许迷茫，她心里人类和蚂蚁的认知似乎出现了斗争，但她还是下意识说：“在这里有什么不好，我做女王，囡囡可以做公主。” 囡囡紧紧贴着妈妈：“只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变成什么我都愿意。” 初晨来到囡囡面前蹲下：“爸爸在哪里？” 祭司试图制止，囡囡却说：“爸爸在妈妈肚子里。” 初晨眼里瞬间闪过了然之色。 原来如此。 怪不得地底世界需要女王。 “多么美丽伟大的生命啊。”祭司继续赞叹道：“所有工人自她腹腔中孕育而出，将获得新生，她便是当之无愧的女王！” 祭司凝视初晨：“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呢？” “没有了。”初晨闭上了眼。 这样真的好吗？ 她应该忘记这一切，转身离开吗？ 毕竟这些“人”在另一个世界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是吗？ 她又能做什么，她又不是救世主。 祭司好整以暇地看着初晨，面具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远方，爆炸声突然响起！ 一连串的爆炸声与连串轰雷，不住地往宫殿深处窜。 “不要相信他，初晨。”一个冷清的声音突然说。 “以满月教派那种肮脏的教义，这些人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得到幸福。” 湛蓝色眼睛，白色长袍的男人手持长刀出现。 他说：“跟我一起毁了这里，这些蚂蚁只不过是生命树的蛀虫。” 说罢，男人一剑劈开宫殿背后。 祭司面具上的表情骤然失控，他无法抑制地大喊：“够了，虞歌！” 然而祭司也无法阻挡男人的剑气，这一剑将宫殿大墙从中间劈开，巨大的坍塌声不住响起。 初晨眼睛睁大，宫殿背后，那是—— 是一棵大树！ 并且是一颗即将枯萎的大树。 树木枝叶稀少，低端被无数蚂蚁啃噬，似乎已经被吃空，上方也摇摇欲坠。 初晨看见那棵树时，脑子里下意识出现了它的名字。 “世界生命之树！”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很久以前，地下世界生活着许多种族，互相制衡，共同朝拜生命树，生命树也庇护地下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支撑。 后来一个穿着黄袍的男人出现，他前来传教，声称自己的主要高于生命之树。 为此他扶持了蚂蚁一族，将原本崇拜生命树的族群全部屠戮殆尽。 胜利的蚂蚁一族将祭司奉为真正的王，由他真正执掌一切，蚂蚁族的王由他选拔，它们不再信奉生命之树，但却忘记了一件事。 没有生命之树，地下王国该由谁支撑？ “满月教派不过是前来窃取生命之树的力量，等他们达成目的，地下世界便会毁掉，到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会荡然无存！”虞歌说。 “哈哈哈哈哈！”祭司狂笑起来：“就算你们此时知道了真相又怎样，我们在此布局千年，生命之树内部已经被啃噬殆尽！” 虞歌不再多说，拿刀斩向祭司。 他对初晨说：“去救生命之树。” 初晨怔怔地看着他，从湛蓝色的眼睛中品到某些特殊的意味。 她又看囡囡和妈妈，囡囡妈妈已经不在原地了，她爬到生命树上贪婪地吮吸着树汁，膨胀的腹部似乎可以看见一个又一个人影。 徒留囡囡蹲坐在原地，眼里满是茫然和悲哀：“妈妈……你回来好不好。” 她不知道，爸爸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 初晨轻轻抚摸囡囡的头发，告诉她：“没关系，我来终止这一切。” 她来到生命之树面前，仿佛得到某种启示。 【亲爱的，终于到了这一时刻了。】系统温柔地说。 【来，雕刻刀给你，你会懂得怎么做的。】 闪着浅色光泽的雕刻刀握在初晨手中，她心中确实了悟。 生命树已经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了。 后方，祭司见到这一幕表情扭曲异常，但，来不及了。 初晨拿起刀，在生命树上雕刻着。 她为生命树雕刻了一双眼睛。
第45章 45/大结局 生命树不会说话, 千年来，它只能默默承受一切。 但现在它终于有了眼睛，它可以哭泣了。 在祭司的狂吼中, 从生命树中流淌出的“大海”卷席了整个地下世界。 一切都被清洗干净。 初晨离生命树最近，但她的身边浮现了一个泡泡般的保护罩，将她笼罩其中。 她将哭嚎的囡囡拉近了泡泡里, 抱着悲痛欲绝的小女孩。 已经完全变成蚁后的囡囡母亲拼命吸着生命树的泪水, 身体膨胀开来，巨大的腹部涌出几十个蜷缩人类的躯体。 囡囡指着其中一个男人哭着大喊：“爸爸、爸爸……” 终是尘埃落定, 万物皆有始终。 …… 回到地上一个星期后, 初晨还觉得地下那一个月, 仿佛在做梦一样。 陈朝雨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后面经常找初晨唠嗑打屁, 两人竟然真的混成了损友。 一日她对初晨说：“地下世界那事你解决得很完美, 那个人想见你。” 初晨想了想, 也说：“正好, 我也有事要见她。” 初晨与陈朝雨再次来到16号城市的中心地带，高层大楼24号办公室。 满脸皱纹却浑身干练的冯诺依已等了她一会儿了。 晨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扬起层层迭荡的尘埃。 “好久不见。”冯诺依说话间仿佛招呼老友。 但初晨知道, 她并不是在对她打招呼。 “有一个很值得尊敬的人, 他托我给您送一封信。” 初晨拿出来冯秉交给她的信：“他说, 这封信给他最爱的女儿。” 冯诺依沉默良久，终是把信接过。 她手里揉着信，脸上慢慢也不复平静, 痛苦、迟疑、哀伤在她脸上转瞬而逝, 最终她又恢复了平静威严的模样。 “你走吧，后续你想留下, 还是想去哪里，都会有人接应你。” 初晨：“谢谢您。” 离开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冯诺依，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她身旁。 半透明的亡灵冯秉看着衰老的女儿，表情先是复杂，后来又十分欣慰。 不管怎样，他们还是重逢了，哪怕相隔百年。 …… “真不考虑留下？”陈朝雨竭力挽留初晨：“别走好不，我感觉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少贫嘴，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初晨头也不抬地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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