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在她脑子里大声说道:“不能!你以为灌顶是大白菜,随便种一种就有了?古代仙人基本上都已经死光了,现在只有持清这家伙会用。” “那你现在面前还有一个。”姜真在心里回复天道,并没有接过他递过来的剑。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天道骂他:“他说的灌顶,和我说的灌顶不一样,他要以命来输!” 姜真不可思议地怔住,伸手将他递过来的剑打开,言拙面上仍旧宁和平静,那双眸子,却盛着无比炎热的光。 他死死地抓住姜真的肩膀,语气坚定:“殿下,请听我说。” 姜真微蹙的眉宇间弥漫着疑惑:“我都说了……” “殿下,在下不愿为保命而活。” 言拙目视着前方,双眉修长如刃,两人对视,他眼底只是一片万象森寂的荒漠:“我不愿为了帝君与您动手,固不能行背叛之事,愿在此仙解,回归星宿,在下身无长物,唯有本命仙剑堪堪能呈于殿下眼前。” 他一直反握着手里这把剑,剑尾的坠子拂过她的衣服。 剑身从她这头开始逐渐变得透明,没入她的身体,姜真僵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身体和剑一起逐渐消散,喉头堵住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言拙抬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平淡,仿佛已经与四下融合,只是声音迟滞,轻飘飘的,他无心生死,却始终不敢说一分别的。 “这只是,与殿下的回礼。” 他的剑连着仙解散尽,唯有玉扣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中,玉扣骤然碎裂成无数的小块。
第71章 徐白 “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吗。”常素危对他倒是有几分惋惜。 他本已经做好开启锁仙阵的准备,却突然感觉到皇宫里那人的气息消失,气息消失, 无非死或逃, 但光从姜庭的描述, 也知道这人是个绝不会临阵脱逃的人。 他脚步停在姜真面前,缓缓跪下来,直视着姜真的眼睛:“头痛?” 姜真缓缓放下捂着额头的手,头痛得几乎快要炸开,就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脑子里钻了个洞, 疼痛一直往头皮和脖颈蔓延,她从来没体验过这样的感觉, 心脏砰砰狂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以一种惊人的忍耐, 舒缓了说话的语气。 “我没事。” “这里交给我来收拾。”常素危说道:“对了, 我有事要告诉你。” 姜真慢慢走到身后的倚榻上坐下, 勉强集中精神望着他:“什么事?” 常素危起身走近她身边,弯下腰, 指尖按揉着她的太阳穴:“还疼?要不要让太医看看?” “不用。”姜真可以抑制住痛苦的表情,却还是透露出疲惫:“我身体没事, 言拙是北方玄武斗宿化身,他仙解之后,会回归星宿, 仙界到时候就会人尽皆知他在人间仙解。” 常素危抬起头:“你害怕吗?” 带着幕篱, 姜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轻松而带着笑意:“我可不怕与他再战。” 姜真声音轻轻的:“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常素危起身, 拍了拍她的手:“你之前在净慈寺,问过我慧通的事,我回去之后,命人去临关调查了一番。” 姜真听到慧通的名字,不由得皱了皱眉。 “慧通自封离从边关起兵之后,就在净慈寺消失了。”常素危摸了摸下巴:“这么多年来,官府调查时,净慈寺一直是座荒寺,破败到一个人都没有,周边的村民,也从未上报过什么异事。” 姜真补充道:“他们的村民说,只要是想报官说出这件事,就会离奇身亡,他们应当是不敢拿家人和村民的性命做赌。” “这便是奇怪之处了。”常素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能瞒过官家的修士,又能以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震慑他人,为什么要躲在这个小寺,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这种让人献祭少女,吸取精气的事情,连稍微要一点面子的魑魅魍魉都不屑于做,有了神智的生物,到底不过是求一个成神升仙,光是吸取精气无所补益,他们既然有着这样的力量,却只用来窝在一个破寺里做这种事,实在令人生疑。 常素危估算着青夫人的实力,青夫人实力并不高,只能算个普通修士,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那这寺中真正作祟的,就是慧通。 “你说慧通与女子结阴亲,是为了吸取精气?” “嗯。”常素危颔首:“看上去是这样的,只是并没有找到其他女子的尸首。” 姜真思忖着,眼睛里突然出现些不一样的神色:“只是吸取精气,其实并不用成亲吧,至少我之前听说过的妖鬼传说,成亲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环节。” 那日上山前,那些村民给她披上的嫁衣,血一层凝结着一层,可见基本上每个被送上去的女子,都穿着这身嫁衣。 这应该不是慧通的“癖好”。 “的确,”常素危也注意到了其中的怪异之处:“吸取他人的精气,不需要结亲也能办到,为什么他非要做这种仪式呢。” 婚约只有在仙界,才意义重大,作为一种平分一切的契约,不能随意定下。 谁会把婚约当作一种手段? 姜真说道:“或许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那些女子的精气呢?” “那是什么?” “气运。”姜真缓缓道:“人身上除了命数之外,最珍贵的东西不就是气运吗?” 世间万物都有气运,从不平均,比如世间大部分的气运,都集中在了某个人的身上,可比起万物,人身上的气运又不那么渺小了。 她仰起头,没有再说下去。 以婚约为手段,吸取他人气运的方法,她早就见过了。 前世的方佳伶。 今世的唐姝。 这么相似的手段,她却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不过她现在可以肯定,慧通和封离一定有联系。 常素危说道:“他要气运做什么?再多的气运,也比不上切切实实的力量。” 除非像封离那般,有天道气运护身。 “我总觉得,他想要的不止于此。”姜真沉思。 “就是不知道青夫人和他怎么混到了一起?” 常素危拧眉:“他们不像会认识的人,青夫人实力又远远逊于他,莫不是被他掳来的,我该留她个活口的。” 一个是京城挟权倚势的命妇,一个是看破红尘的方外之人,身份八竿子打不着边。 “不。”姜真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变:“他们都是顺天帝的身边人。” “我们其实弄反了,慧通根本不是因为自身名气,才得到父皇的宠信。” 姜真因为这句话茅塞顿开:“因为青夫人的引荐,慧通才得到了父皇的重视,而青夫人利用他的谶言,操控朝廷。” 姜真说道:“他们早在慧通名满京城之前,就有所合谋。” “我拿来了手下查的族系情报。”常素危拿出几页绢纸,上面是用小字密密麻麻誊抄的,俩人能查到的关系网:“但并没有看出什么有用的联系,你拿着看去吧,或许有什么发现。” 姜真接过来,上面详细地记录着青夫人数年前在京城交往的贵妇、大臣,甚至溯及到家族几系的名字,而慧通则简单得多,他出现在净慈寺中,无根无底,与之交往的,多是顶级的权贵,听他讲经清谈。 姜真的指尖顺着如蝇的小字一路滑下去,在某个名字上一顿。 她母族是陇西徐氏,她母亲是徐家长女,名徐謦,青夫人是徐家次女,本名徐青。 姜真的指尖停在徐青的名字上,微微往下移,落在徐青下面的名字上。 徐白。 下有小字注,徐家三女,享寿十四岁。 常素危俯身,握住她的手,蹙眉说道:“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姜真的指腹按在那个名字上,常素危也看到了,但不明白她为何在意:“这是徐家的小女儿。” 徐家的三个女儿,皆是徐家主母所出。 姜真语气越发难以置信:“我从未听我母亲提起过还有一个小妹,况且,你看这人生辰年月,出生时只比唐姝大一年,那时我祖母年事已高……不可能还能生育。” 徐家本家在陇西,离京城遥远,这个孩子被徐家护得严严实实,生无声息,死得也无声息。 常素危也知道不可能,但一个死去的孩子,能成什么大事,他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有流言说这孩子是青夫人的,但不是左相的,所以只能记在自己母亲名下。” “什么?”姜真无声张唇,诧异之色溢于言表。 “只是流言。”常素危半跪在他面前,表情有些肃穆:“你不会知道——你觉得这个孩子最有可能是谁的?” 姜真勾起的唇有些僵硬,但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我父皇。” 她把那张纸又反复看了一遍,徐白的出生之日,离青夫人和左相成婚,尚未满五月,之后生下的唐姝,也未必是左相的孩子。 这孩子死在封家出事的那一年。 她不得不承认,青夫人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姜真将纸扔在桌案上,转身就走,常素危帮她收拾起来,快步跟上她。 姜真头也不回:“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常素危停下脚步,不远不近地看着她:“阿真,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 “我没有为任何人生气。”姜真回首说道:“我只是觉得自己从未睁开过眼睛。” 常素危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掀开自己的幕帘,垂眸看她。 姜真看到他的脸,一时火气全消,心里生出些淡淡的悲悯。 常素危抓住她的手,轻轻触碰他那只再也无法睁开的眼睛周围粗糙的瘢痕。 “阿真,”常素危的那只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她,温柔下来:“每个人在不同的时候,看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或者说,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 “我曾经也以为我是无所不能的,至今如此。”常素危嘴角上扬,面庞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但事实就是,我会失败、会做错事、会输给他人,任何人都是。” 他侧过脸,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指尖,语气淡淡:“阿真,不管九年前发生了什么,我一直相信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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