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走了许久的神,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了点实感。 然后,再也忍不住。 “#$#,徐时瓒!” 她这一声着实有些大了,听力极佳并且大半夜还在偷偷卷的剑修二师兄从窗户外问:“师妹,怎么了?” 二师兄长得凶神恶煞、威风凛凛的,看起来很像那种能以一敌一百的凶恶山贼,实际上一对一都够呛。他手上拎着剑,看着小师妹的眼神有点关切,但不多。 辛晚含泪,心说算了你还是别管了:“……没事。” * 事实上不是没事,是很有事,非常有事,相当有事。 辛晚已经连续一旬梦见师门小师弟徐时瓒了。 自然不是春梦。 但也没有好到哪去。 凌招宗是一顶一的大宗门,修仙界的翘楚,徐师弟又是凌招宗的翘楚。 并且长得好看, 并且翘楚, 并且好看。 要是普普通通的梦,辛晚是有一百零一个心愿意梦一梦的。 但是,这位名门正派,凌招宗的希望,修仙界的翘楚——他在梦里是魔头啊喂! 第一晚,辛晚梦见他松松垮垮地拎着一片扇尾,好似研究似的轻轻一甩,数千支利刃飞出,支支贯穿面前人的喉颈。鲜血飞溅,他眼睑下的小痣被血珠盖住。 第二晚,辛晚看见他嫌恶地擦着剑上的污血,面前倒下的人胸口的血窟窿汩汩地流出血,嘴唇翕动,好似在狠狠咒骂他。 徐时瓒轻轻地叹了口气,很惋惜地开口:“早知,杀前先拔了舌头。” 辛晚从来不知道,杀人原来有这么多种方法,她见证了他无数种屠戮人间的手段,不变的是梦里永远的血流成河、枯骨遍野。 血雾连成了一片,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想到梦里的情景,辛晚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再也没了睡意。 * 晚上睡不好,白天自然没精神,在不知道第几次被师父抓到练剑打瞌睡,辛晚被他赶出去外面醒神。 她蹭了下鼻子,有些心虚,又理不直气也壮地踢一脚石子:“都怪徐时瓒。” 辛晚是清玄长老门下三弟子,清玄长老剑术一流,拜入他门下的弟子不少。而外门弟子自然是没有本事得长老亲授的,每日晨时,只能干巴巴地站在外头跟着起剑。 辛晚刚打了个哈欠,后头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师姐。” “清玄长老那个剑术第二式,该如何是好?”新入外门的赵师弟长得白白净净的,嘴又甜,辛晚对他颇有几分印象,趁现在还算有精神,索性重新舞了一次给他看。 毫不意外地得到了赵师弟关怀备至的彩虹屁。 辛晚弯了下嘴角,洋洋得意,面上却摆摆手:“哪里哪里。” “师姐别谦虚了!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比划地最好的!”赵师弟还不懂人情世故,真以为她是谦虚,直愣愣地开口。 辛晚:……什么?!我是第二?! “第一是?”她咬牙切齿。 “是徐师兄,”提起儒慕的师兄,赵师弟眼睛发亮。 辛晚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真的,徐时瓒虽然在梦里很离谱,但是真人确是和梦境里的大相径庭,他生了一副好皮囊,艳丽又稠浓,活泼开朗,清风霁月,是最无洁无瑕地一块白玉。 年少成名,剑术卓群,凌招宗鲜少敌手。 辛晚默然,越发想不通他在自己梦里怎么会是那副样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然是不成立的,徐师弟是掌门座下首席,辛晚与他见的面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倒是真的有给人寄梦的妖魔,只是实在太过蹊跷。 难不成是预知梦?辛晚眉头一皱,又怕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仅如此,师兄还乐善好施,助人为乐……” 那边的赵师弟说起这事就停不下来,辛晚猛得被他打断思绪,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去。听了他的话,更觉好笑,扬了下嘴角,同他开玩笑:“真这么好?指不定他其实是个无恶不作地大魔头,每天的乐趣就是随机挑人见血。” 赵师弟疑惑地看过来。 辛晚怕真的把人逗到了,抿嘴,晃晃脑袋,刚想继续说下去。 卷王二师兄探出半个脑袋:“师妹,同你求饶了,师尊让你赶紧进来!” 辛晚眼睛一亮,忙不迭应“好”,也没心思和赵师弟多解释了,挥了下手就算告别。 赵师弟摸不着头脑,却也能猜到师姐是逗自己的,只好继续练剑。 “旋身、回刺……抬头……”他呐呐地念着,猛地和坐在墙檐上的少年对视。 少年皮肤白得好似薄纸,阳光打在脸上让他整个人好像都散发暖意,他嘴角上扬,是一个很标准、又很经常的笑意。 赵师弟登时想起了师姐说的话,不知道有没被他听见,只好替她解释:“师兄,辛晚师姐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 少年忽然开口打断他。 他的声音清越,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之间,带着清朗的少年气,恍若清水落石声。 “是什么?” 赵师弟被他似笑非笑地一看,不知为什么,感觉有寒意顺着骨头一寸寸攀升,只好战战兢兢开口:“只是逗我的。” “啊,只是逗你的么?”徐时瓒一副很吃惊的模样,最后的几个字拖得有点长,又轻飘飘地接了下一句:“但师姐所言不虚,让我想想,今日挑谁下手呢?” 他明明是笑着说的。 清风过树梢,带起一点光斑在他衣袍上,他半张脸被笼在树叶的阴影下,看起来像是拖进了无边粘稠的污浊里。 赵师弟被他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忽然好似冰碎子一滴滴打在全身上下,手几乎要握不住剑了,寒意来得忽然,好似是从骨头缝里出来的,一点点地拽着他跌进寒潭。 “师弟手别抖。”徐时瓒伸手将挡住自己脸的叶子摘掉,将它飞过去他手腕。对面吃痛,赶紧回神,才发觉手心渗了粘腻的汗,更加握紧了剑。 叶子一除,徐时瓒的整张脸于是露在阳光下了。 眼睑下的小痣格外引人注目,一张脸昳丽出色。阳光倾洒在他的发梢,他转了下叶子,歪着脑袋,露出一个很无害的笑:“我开玩笑的,不好笑么?” 赵师弟:徐师兄,求你了,下次别幽默了。
第2章 荷包 那只叶子还在徐时瓒手里。 他顺着叶片的边缘,很有耐心地数上面有多少条纹路。 佩剑上的玉石发亮,微弱一下,很快黯下去。 徐时瓒没理。 诸如数次,他总算分了点心思,伸手轻碰那块东西。 “那就是你的……师姐?”男子的声音很不能理解:“她怎么忽然说这种玩笑话?” “你也觉得是玩笑话么?”徐时瓒轻飘飘地回。 “我活了三千多年了,真话假话不至于分不出来。”颉庞得意洋洋。 徐时瓒微一点头,顺着他的话:“活的三千多年,其中大半是待在魔晶里的,确实是……” 颉庞气急败坏地打断他。 颉庞是上古魔剑的一缕未来得及消亡剑魂,数千年前的仙魔大战,魔剑剑破,他不得已附于玉石之中,所幸积攒了几百年的魔力,只是缺少新的容器,可惜无法离身,只能寄希望于徐时瓒再铸魔剑,将他解救出来。 “去干嘛?”颉庞耐不住寂寞,默了一会,到底又开口了。 “随机挑人见血。”徐时瓒这回接的很快。 颉庞:…… * 试炼塔月月都有试炼,由不同长老底下的徒弟受着新入门的弟子扫塔,塔内妖魔环饲,必要时可以出一出手。 “辛师妹,明日不宜出门,血光之灾。”公孙师兄是个半吊子的观星师,辛晚一向不信这个,无奈今天正好碰见,他硬要给她算一算,没办法,辛晚只好给他草草看看。 “哦。”辛晚一点头,没往心里去。 公孙师兄也不在意,继续找下一个人观星、唠嗑。 辛晚不喜欢公孙师兄还有一个理由。 他嘴太碎,说话难听。 她出了一回神,再回神,就听见他在和别人数落徐时瓒。 徐师弟是掌门首徒,这种试炼他理应跟来的,只是徐时瓒不喜出门,来得少。公孙师兄嫉妒心胜,看不管徐时瓒许久,阴阳怪气给人编排一些风言风语。 辛晚一开始只是抱着听个热闹的动静,没想到最后他还扯到徐时瓒逝去多年、身份未知的爹娘,直言是徐时瓒克死的。 “唉唉唉,”辛晚开口打断:“公孙师兄半吊子的观星就别瞎编排这些了,小心祸不单行。” 周遭的人不敢吭声,公孙师兄自讨没趣,扭头找了个空位,不说了。 辛晚见事了了,继续收回神,拽掉一朵花,揪着花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其他长老的首座聊天:“你说第一名会是谁?我看有个叫刘昭的,很不错的样子。” 那个接话的是玄真长老的首徒,飒气凛然的张师姐,略一颔首:“稍有天赋,可惜功夫没下够。” “能有天赋不错啦。”辛晚将没了花瓣的花梗晃荡在她眼前,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有天分又肯下苦功夫的,多少年才出一个。” 张师姐默了片刻:“徐师弟。” 辛晚晃荡的手忽的一顿,徐时瓒确实担得起这名,他入门不久,惊才艳艳,已然成了凌招宗的活招牌。 辛晚也跟着默了下,心里赞同,面上不显,却又听见张师姐开口:“徐师弟。” “知道了知道了。”翻来覆去说两回,辛晚撇了下嘴角,只好顺着她:“徐师弟年少有为,剑术精湛,平步青云……” “不是,”张师姐性子有些一板一眼,此时不知道如何解释,硬着头皮开口:“徐师弟在你身后,我方才,是和他打招呼。” 辛晚:…… 完蛋了。 她僵在原地,心里的炮仗炸了两回,才控制住自己发烫的耳朵,跟提线木偶似得僵硬回头:“徐师弟,早啊。” 徐时瓒站在她身后半寸,垂下眼睛,嘴角弯起一个恰好的弧度,像等她打招呼等了很久似的。 辛晚等了半天没听到他回话,硬着头皮抬头。 徐时瓒长得极佳,叫人一眼望过去就心魂轻颤。生得一双桃花眼,看人时却并不多情,特别是垂眸之间,更是透着和他性子不符的睥睨众生的傲感,眼神很冷,直直对望时仿佛给人劈头盖脸浇了一巴掌雪,让人冷得发颤。 但是一笑起来却恍惚刚刚只是错觉一场,眼睑下的小痣亦生辉诸多。 辛晚第一次这么近的观察他,被他极佳的皮囊恍了片刻神又怔怔想到梦里时他漠然挥剑,剑下血花朵朵的场景。 默然许久。 徐时瓒终于不紧不慢:“师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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