饴糖拒绝:“他都多大人了还要吃糖——我看他也不像会怕苦的样子。” 辛晚想了想,自己也想象不出徐时瓒被苦到的模样。或许有可能偷偷把药倒掉。 她想,弯了下嘴角。 饴糖打算悄悄溜走。 被人拉住领子:“饴糖乖,给我。” 饴糖:…… “怎么你也拽我领子了!” * 上过了外伤的药,郎中还顺道给他开了几剂麻沸,想叫他好好睡一觉,因此辛晚推开门的动作特地很慢很轻。 没想到她刚迈了一步进来,徐时瓒忽然睁开眼,直直地看过来。 他的眼睛很亮,瞳色很深,看过来的时候带着很明显的警惕和提防,这让辛晚莫名想到了秋叶师姐养的那只小猫。 它就是这样的。 因为流浪得久了,没有安全感,头几天刚被师姐捡回来的时候就成日不睡觉,秋叶不放心,悄悄给它喂了药。 但辛晚每次偷偷去看它的时候,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对上它的瞳。 仿佛它从来没有睡着过,只是作的一场假象。 因为它们时时刻刻都在流浪,随遇而安又无处容身,所以才要装作在哪都可以的模样。实际上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将它们唤醒,使它们竖起全身的毛,然后跳上高处,叫人难以碰到,发出虚张声势的几声叫唤。 辛晚忽然软了一下心。 可能是因为小师弟也很像那只猫,于是很轻而易举地就让她动容和心软。 “药给你放桌上。”她轻声说,刻意避开徐时瓒的眼。 “谢谢。”徐时瓒开口,目光却只扫过那碗药,没有打算动它的样子。 “已经凉了的。”辛晚忍不住补充。 徐时瓒“嗯”了一声,很轻。 辛晚原地等了一会,和他又继续僵持了起来。 她知道徐时瓒这样的人,警惕又多疑,不会那么轻易卸下心防,所以就算他找不出辛晚的差错,也短暂的确认这个地方是安全的,也不会轻易碰辛晚递的药。 “你是不相信我么?”辛晚垂下眼睑,碰了下那碗药——已经凉透了,叫人难以下咽,可惜又得再熬一碗了。 徐时瓒有轻微的怔忪,他没有马上接话。 理智告诉他,不作为才是最优解。 但是很奇怪的,他总是忍不住确认辛晚的神情,想要知道她此刻有没有不高兴。 大概麻药还是有一点作用的。 因为此刻他的情感远远战胜了他的理智。 他听到自己开口。 “没有不信,我喝。”
第35章 灯笼 辛晚其实也很为难。 她看着徐时瓒端起那碗汤药, 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皱着鼻子,小声嘟囔:“其实我可以再熬碗热的。” 他特地将碗面对着辛晚, 告诉她自己喝完了。 功过一抵,辛晚觉得徐时瓒还算听话, 于是拿出放得严严实实的饴糖, 特地在他面前晃了晃:“喏, 奖给你的。” 徐时瓒皱了眉:“我不喜甜。” 辛晚怔了片刻,忽然想到两人算不上初遇的初遇。 她弯了下唇, 骗小孩似的:“咸的。” 徐时瓒自然知道饴糖再这么着也不可能是咸的, 他蹙起眉, 漂亮的眼里写着无语凝噎, 刚打算开口,又被辛晚堵回去。 “我知道,你也不吃咸的,嗯?”她摇头晃脑, 得意洋洋。 徐时瓒微侧了下头,后脑好像正有人用着铁杵一下下凿着,传来疼痛感。 “喂?”辛晚见他许久没回话,上手拽了下他。 徐时瓒于是得以从那阵突如其来的疼痛中挣脱, 他眉头没松:“你怎么知道……” 辛晚能猜出他后面半句。 她又逼自己挤出几滴泪, 很恳切地望着他, 真诚开口:“都说了我是你姐姐。” 徐时瓒:…… * 徐时瓒的伤养得快,才过去三四日,就已经开始结痂了。 辛晚躲在屏风后面, 偷偷瞄大夫给他换药。 “只是屏风,不是一堵墙。”徐时瓒凉凉的声音传来。 辛晚偷看被抓包, 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了几声:“嗳,我就好奇好奇。” 她话茬转了个弯:“你啊你的,没礼貌,要叫阿姐。” 徐时瓒从善如流地弯起眉眼:“阿姐。” 他特地拖了下尾音,以至于两个字都有些含含糊糊的。 辛晚蹭了下自己的耳垂,也跟着含糊应了一声“嗯”,紧接着借口说要送郎中出去。 那郎中手脚麻利地捡好了药箱,辛晚跟着他出去,顺手将也在偷看的饴糖推了进去:“和你阿瓒哥哥玩一会。” 饴糖:…… 他挣扎地十分剧烈,表示自己的拒绝。 拒绝无效。 入秋之后树上的叶子掉得快,一片片地尽数落在了地上,辛晚踩了几脚,听它们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临出门的时候被郎中塞了一张黄纸。 那郎中话不敢多说:“馆主说这是您要的东西,钱货两讫。” 辛晚赶紧接过,想到自己付出的白花花的银子,觉得手上的纸都重了起来。 她坚定地点头。 刚要托那郎中带话回去,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阿姐送人要说这么多的么?” 辛晚:…… 她回头,果然看到徐时瓒立在房门,因为刚上完药,他还没来得及披上外衣,白色的中衣套在里面,身姿挺立。 “外边冷,披上外衣再出来。”辛晚紧张得手心冒汗,将那张纸往袖子里塞了塞,努力用长姐关怀的语气。 “阿姐手上有东西么?”徐时瓒不吃这套,他开口。 辛晚心重重跳了下。 “没什么。”她蹭蹭鼻子,有些心虚,又想:不对啊,现在我是姐姐,应当是徐时瓒听我的才对。 这样想,于是顺理成章起来。 她皱着眉,抵着人手臂,态度强硬地把人推回去:“穿外衣,带你出去解解闷。” 徐时瓒忽然伸手拢了下她的掌心。 辛晚心头一跳。 说不上来是紧张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徐时瓒很快松开,眉目也十分困惑。像是在纳闷刚刚明明看到的东西怎么不翼而飞。 聪明的辛师姐早已转移了位置,看他的表情忍不住得意,又怕徐时瓒继续动手,只好十分惋惜地将人继续推:“穿外衣,还想不想出去了?嗯?” * 辛晚倒也算他们碰巧了,这几日是城内朝花日,摆了不少叫人看了就心情大好的盆栽出来,什么花都有。 除此之外,因着快日暮,不少商铺还挂了许多盏花灯出来,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发着微弱的光,连成一线。 山上没节日,最大的庆事估计就是一堆同门每年一次的比试。 辛晚于是对这些很好奇,这也跟着看,那也舍不得错过。 徐时瓒跟在她后面,半步距离,挨得不远不近。 辛晚显然还没有完全拜托徐师弟失明的后遗症,察觉到自己轻飘飘的衣角,还是忍不住想喊徐时瓒拉住。 徐时瓒侧目,递了个不解的眼神。 辛晚刚刚蹭了两三杯人家的米酒,酒气烘了点醉意上头,她的脑袋晕乎乎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她板着脸一脸正经的忽悠:“你不记得了么?小时候,我怕你走丢,总爱让你拽我衣角——毕竟,我们阿瓒长得那么好看。” 徐时瓒无语凝噎,撇了下嘴角。 辛晚碰碰隔壁的老妇人:“奶奶,您说是不是。” 那老妇人眯着眼,慈眉善目:“是啊是啊,长得好看着呢。” 辛晚如同找到知己,晃荡着脑袋继续找人聊天。 酒鬼是没有道理和脑子的。 徐时瓒丝毫不怀疑她或许就会这么傻乎乎地跟着人走。 或许被卖去什么黑市?或者断手断脚?又或者性命难保。 于是他大发慈悲地揪着人领子把人拉到自己身旁。 身边是不算浓郁的鸢尾味。十分熟悉,很容易就让辛晚卸下戒备。 她想晒了足够多太阳的猫,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地倚着徐时瓒,大半的力气全支在他身上。 徐时瓒不太喜欢离人这么近,让他有种领地被人踏足的不安和焦躁感,可是很奇怪,他屈起手指又松开,到底没将人推开。 秋日昼夜温差不小,明明午后的阳光还很大的,晚风一吹,仿佛又将人体内的温度全都卷走一样。 寒意一点点渗进来,辛晚的手心一片冰凉,她顺杆往上爬,手脚并用地扒在他身上,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你别……”徐时瓒挣了一下,没完全将人挣开,路过的人朝他们投来难言的目光,伴随着几声低语。 徐时瓒:…… 他试图和人聊些正事,挽救下现在岌岌可危的情形。 “你刚刚说我小时候很喜欢拽你衣角,可是前几日你明明还说我们很小就分离了。” 辛晚的脑子运作了一下,试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但是天气太冷了,徐时瓒身上的鸢尾味又跟有魔法似的,一寸寸地往辛晚的鼻子钻,闻得她大脑跟宕机似的,不能运作。 “那就是很小之前你喜欢。”辛晚点头,盖棺定论,又忍不住往他肩膀靠:“你真的没熏香么?鸢尾味很重诶。” 她喷洒出的热气全扫在徐时瓒脖颈上,那块肌肤于是跟被烫到似的,漫出几片绯红,接着皮肤上的红晕染开,蔓延到整个脖颈、耳垂。 徐时瓒觉得傻气或许也会传染,譬如他现在的脑子也不大能运转。 他忍无可忍,将人从身上扒拉下去。 “站好。”他声音很冷,又硬声硬气。 离开热源,辛晚难过得都要掉眼泪了,她老老实实站着,垂着脑袋,十分委屈和无助的模样。 徐时瓒:…… “你委屈什么?”徐时瓒话照训,顺便问隔壁摊的老板要解酒的汤水。 那摊铺子不忙,老板却爱看热闹,坐着小马扎看得起劲呢,朝他摆手——意思是没有。 徐时瓒弯了下嘴角,剑柄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面,震荡得桌上的碗也发出声音。 “现在呢?现在有了么?” 那老板忙不迭起身:“有有有,要多少有多少!” 辛晚站了一会,发现不对劲——我才是姐姐啊。 她更觉被耍,气急败坏就要找徐时瓒报仇,结果被人捏着下巴灌了醒酒茶。 捏着下巴的感觉不太舒服——虽然徐时瓒没用什么力,却还是让辛晚有种不舒服的难受。 她含糊,声音委屈:“徐时瓒!你什么态度!我劝你喝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么?!” 徐时瓒怔了一下,没说话,手腕却松了下来。 他捧着碗,幅度不大,和先前比起,动作可以称得上温柔,辛晚于是满意地就着他捧着的动作一口一口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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