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了下自己的手指, 果然在自己的手指尾端找到细线的另一半。 辛晚总算知道, 包括之前的清风馆和这次, 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快的就将她找到。 脑中将所有事过了千百次。 辛晚不知道他那一句“你是谁”是开玩笑的还是真的,只能艰难地扬起下巴,对上他冰冷的、毫无内容的眼。 他用的力气越来越大,辛晚可以获取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时间不容许她多做思考。 她决定赌一把。 辛晚合了下眼,挤出几滴眼泪。 “阿瓒,你不记得阿姐了么?” 徐时瓒被她喊的称呼刺到,手指扣得更紧了一点, 他的语气和目光一样凶:“好好说话。” “我们一起去故安城找神医治病, 结果故安城不太平, 你在与幕后黑手决斗中意外受伤,我赶着去救你,没想到中了陷阱。”辛晚脑子飞速运作, 一边开口一边将谎话圆满。 徐时瓒对她的杀心已起,但他好像不记得了, 辛晚只能用一点点微薄的希望,去给他不记得所有的一切下赌注。 倘若说自己是他亲人,或许能活下来。 徐时瓒总不至于连自己的亲姐都杀……吧? “阿姐。”徐时瓒冷嘲了一下,眸中的质疑浓得快要漫出来:“你说我就要信么?” 辛晚急促地呼吸,将自己的尾指展示给他看,她信誓旦旦:“你信的,不然你就不会特地找来问我——你看,我们尾指上的线还是你特地缠上防止我们彼此找不到的。” 徐时瓒和她对视了几瞬,忽然牵起嘴角:“那我肩上的伤呢?你的剑就落在不远处……你捅的,不是么?” 辛晚心中惊骇,面上不显,感叹所幸月光不够亮,没照出她脸上几抹属于徐时瓒的血。 她定定地、不偏不倚地回望:“要么你也捅我一剑,比比看伤口究竟是不是我刺的。” “好啊。”徐时瓒点头,似乎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弯下身将剑拿了过来。 辛晚看着他苍白的手指握着剑柄,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一颗心七上八下,晃晃悠悠的,好像飘在空中的一枚风筝,找不到落脚地。 两个人恍若正站在天平两端僵持,只要有一个人稍微动作,就能引发一连串的效应,这决定了辛晚会不会掉入深渊。 寒风吹过,发出飒飒的动静,空气忽然动静,在偌大个林子,忽然万籁俱静。 徐时瓒一剑推出。 剑刃破风的声音灌进辛晚的耳朵。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意料之外,疼痛并没有来临,凌厉的风擦过她周遭,叫她恍惚好像又活过来了,心跳一点点恢复正常的频率,只有血还在滚烫的涌动着,告诉她刚刚经历着多么心惊胆战的一场。 罩在身上的网破开,徐时瓒离她半步之远,沉默地和她对视。 辛晚微微松了口气。 知道自己暂时脱险了。 * “我们不亲近是正常的。”辛晚不敢离他太近,始终和他隔半臂,试图给他灌输错误的记忆:“我们父母分离两地,以至于我们也不常见。前段日子父亲离去,你也中了仇家的毒计失明了,我于是过来找你,照顾你陪你一起来故安城治病。” 徐时瓒不回话,不知道信了没。 辛晚怕他再这样想下去,迟早会想起来,心乱如麻地开口:“你眼睛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母亲很挂念我。” “母亲就只挂念你么?”徐时瓒忽然开口。 辛晚才发现话里的漏洞,微微懊恼,又继续:“自然也挂念你,只是你和她同样不亲近,她于是就随你去了。” “阿姐愿意陪我治眼睛,却不愿意陪我治伤么?”他于是又说。 辛晚刚郁结,顶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硬着头皮:“愿意的愿意的,治好伤我再走。” 徐时瓒握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辛晚所说的看起来没有什么破洞,可她的言行举止,都透出浓浓的奇怪,叫人摸不着地。 辛晚也有些没底,她不确定徐时瓒记得多少又忘了多少,所说的一切都只能依葫芦画瓢,怕他起疑心。 她心惊胆战地走在前面,生怕徐时瓒在后面忽然捅她一剑。 “阿姐。”他忽然开口。 辛晚大气也不敢喘,她听到自己十分凝涩的声音:“什么?” 徐时瓒弯了下嘴角,照例露出一个很乖巧的微笑:“忘了问了,我叫什么?” * 为了不让徐时瓒起疑心,辛晚只好和他又回到了故安城。 天刚好蒙蒙亮,辛晚怕自己和徐时瓒一身血腥引得他人注意,拉着徐时瓒鬼鬼祟祟地回到了庭院。 刚刚躲过几个热热闹闹出门的婆婆,辛晚利落地推开门,刚准备进去就碰上迎面出来的饴糖,吓了一大跳。 “刚打算出去找你们。”饴糖小声嘟囔:“姐姐身上怎么这么脏?” 辛晚将徐时瓒也拉进来,推着人:“右侧第一间是你房间,先去冲洗一下吧。” 她正正好拽到他受伤的那边肩膀,牵扯之间又涌出了一片血,晕开。让白袍上干涸的血面又鲜亮起来。 辛晚松开手指,僵在原地,心虚地蹭了下鼻子。 徐时瓒看着那汩汩出来的血洞,没说话。 “我给你请郎中!”辛晚上道。 徐时瓒这才把视线收回,他步子没停地往辛晚说的那地方去,慢吞吞地扔下一句:“劳烦阿姐了。” 饴糖在旁边呆愣愣地看着一切,再回望了下直拍自己脑袋的辛晚。 “原来话本说的都是真的。”他呐呐。 “什么?”辛晚这才终于留意到隔壁还有一个他。 饴糖“嗷”了一声:“有情人终成姐弟啊!话本都是这样写的。明明前些日子你们还是……” 他沉默,两个手指相对,做了个手势。 辛晚:…… 她将它的脑袋推开。 “疼死鬼头了。”饴糖咋咋呼呼。 “你听着。”辛晚板着脸:“前些日子,是因为要掩人耳目所以我们才那样子的,从今往后,我们是一对姐弟。” 饴糖觉得她的话绕来绕去,听得人晕晕乎乎,可她的目光太认真和专注,连带着饴糖也认真地点头,一脸誓不辱命的模样。 辛晚点头,打算给他拿几块糖,忽然听见徐时瓒房里不小的动静。 她又惊又怕,担心徐时瓒想起来,连忙往里面走。 刚匆匆忙忙地推开门,她就看到了徐时瓒单薄的脊背。 他的后背线条流畅,肤色很白,仿佛许久不见天日一样,骨头微微突出,笼在长发后面叫人看不真切。 徐时瓒带着一双充斥寒意的眼侧头看过来。 他的手指攥着一瓶药粉,地上还洒了其他的,显然刚刚只是一场意外。 辛晚松了口气,后知后觉不大好意思,垂着脑袋打算出门。 徐时瓒弯了眼:“阿姐不来帮我上药么?” 辛晚:??开什么玩笑 * 阳光透过窗棱撒进来,照在辛晚的脸上,她面上有一点细小的绒毛,被光一照,显得她很无害乖巧的模样。 徐时瓒离她很近,能闻到她身上木质的冷香,他甚至一歪头就能看到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和脆弱纤细、不堪一击的脖颈。 他状作乖巧顺从的模样,往她那边靠了下,感受到她一瞬僵硬的动作和身躯。 在辛晚看不到的地方,他五指屈起,离她后颈不过半寸距离,仿佛轻而易举就能将她的脖子折断。 他不相信辛晚的话,或许只是真假参半,剩下的一大部分全是利用的虚情假意。只是每每下手,总会有片刻的、很不明显却始终忽略不了的犹疑。 徐时瓒想,虽然他记忆全失,但总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世界恶意满满,敏感谨慎才能保命。 辛晚确实没注意到徐时瓒的小动作。 她苦恼地盯着那个血窟窿,心说自己下的还真是死手啊。 那血怎么也止不住,徐时瓒稍微动作就崩裂伤口,流出鲜红的血。 辛晚皱眉,往上面洒了厚厚的好几层药粉。 徐时瓒还没说话,她就已经很共情地觉得痛得不行了,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徐时瓒:…… 怎么会没反应?真不痛么? 辛晚纳闷,扬起头看他。 徐时瓒面色苍白,唇色也很淡,整个人散发着虚弱的病感,一双眼却还是冷冷的。 辛晚心头一跳,有种被毒蛇缠上的感觉,冰冰凉凉的,叫人下意识感觉危险。 她停了动作,和徐时瓒对望。 药粉化开,空气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叫人闻起来心情就沉重了。 辛晚垂下眼睑,避开他的眼,觉得空气粘腻腻的,叫人难以呼吸,压在心头上,像一块怎么移也移不掉的大石头。 门外几声敲击。 辛晚回神,听到郎中的询问,将门推开,让人进来,顺便带走了室内难言凝涩的气息。 她退了出去,最后没忍住,往徐时瓒那边瞟了一眼。 发现徐时瓒的目光好像始终粘在她身上一样。 他面上很冷,直到辛晚抬眼和他对上才露出一个很淡的笑。 “阿姐慢走。” *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抵是辛晚始终没将那块灵石随身带着,拦截了他跟徐时瓒通风报信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辛晚干脆给灵石下了几道禁令,把它封得严严实实。 颉庞大梦睡醒之后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也看不到一切,在石头里大叫:“喂?怎么了?我怎么看不到听不到了?排挤我么?” 辛晚任他乱叫,给他留了一整个房间的发挥空间,退出去找药包给徐时瓒熬药。 药材腾起浓郁的雾气,闻起来很呛,叫辛晚皱了下鼻子。 她握着小扇,没由来地想——要是徐时瓒是个好人就好了。 要是他永永远远都是对她装的那副乖巧模样,要是他没有给自己下什么生死咒,要是他一点也不想杀自己…… “药要熬干啦!”饴糖忽然出声,将她吓了一大跳。 辛晚拉回飘散的思绪,心说这些假设也真够没意思的。 一切都发生了,倒不如老老实实许愿徐时瓒一辈子想不起来。 她沥干进药渣,想叫饴糖把药给人送过去。 饴糖瘪嘴,拒绝。 他刚刚在门口潜伏看了徐时瓒许久,没到几瞬就被发现。 明明对方还没有说话。 饴糖还是觉得他和以前一样讨厌,被吓得赶紧退出来,不敢多看了。 辛晚推了下他的脑袋,伸手对着他。 “什么?” “我刚刚把糖都给你了,还我几颗。” 饴糖嗷嗷大叫:“不行不行不行!给了我的就是我的。” “听话。”辛晚循循善诱:“哥哥要喝药了,分他几颗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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