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晚是个很奇怪的人,她有着特定喜好的东西,睡觉要盖一床喜欢的被子,用中意的枕头,不然翻来覆去难以睡着。 这床被子是她近日来的青睐,可宝贝着了。 “被子没你重要!”辛晚在人脸上重重亲了一下,成功哄好人。 她把头靠在徐时瓒肩膀上,看他桌上摊开的东西——是一叠厚厚的符纸,朱砂和墨汁还没干透,黑里透着点红。 辛晚仔细辨认了下,手指一张张翻过去——徐时瓒写了很多,什么样的都有,通讯的、保命的、攻击的…… 她一下子就猜到了,用手指去蹭徐时瓒的脸,手上的墨汁糊了点在他脸上,有些脏兮兮的。 辛晚笑着问他:“都是给我的呀。” 徐时瓒爱洁,皱着眉想躲,到底还是没动作,顺从地将脸靠过去,贴着她的掌心,含糊着话:“嗯,都是给你的。” 他眉眼低下来,长长的羽睫好像扫到辛晚的心尖尖,流露出不同于平常的温柔和脆弱,叫她轻而易举得就软了下心。 “那我天天和你聊天。”辛晚贴贴对方的脸颊,给人一下一下地顺毛。 “好。”徐时瓒将声音放软,无不乖顺地回她了。 “那你去淮水哪?”他又问。 辛晚半截话都要脱口而出了,隐约感受到一点不对劲,蹙着眉看他:“问我这个干嘛?要来找我?” 徐时瓒很快地眨了下眼:“没有。” “不许骗人!”辛晚一眼看出他在撒谎,手指扯扯他的脸,又戳戳他眼睑下的小痣。 徐时瓒又眨眼。眼睫扫在辛晚手背,痒痒的。 “我就问问。”他含糊。 “你最好是!”辛晚凶巴巴地警告,刚要说什么,被徐时瓒握着腰,黏黏糊糊地亲上来。 彻底将辛晚剩下的半句话堵回去了。 * 辛晚离开的那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他将徐时瓒送的符纸全都塞进芥子袋里,听着他在耳边说话,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点头。 辛晚从没见过徐时瓒说过那么多的话,最后甚至又给人在食指上缠了一根红绳。 辛晚无言,望着他,勾出自己的尾指:“你是不是忘了,这还有一根诶。” 两根更牢固一点。 要不是辛晚不乐意,其实应当十根手指都系上的,徐时瓒想,皱了下眉,没理会他。 徐时瓒有分离焦虑症,在知道辛晚要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提前紧张了,跟大型人物挂件似的,几乎是辛晚到哪他跟着去哪。 有时候半夜梦醒,她还能隐约感受到身上覆着的温热体温,借着窗栏透的一点月光,看到徐时瓒伏在自己身上的影子。 徐时瓒的头发散下来,很柔顺,七零八落地散在辛晚指缝里、锁骨上,像刚刚暧昧情.事时的场景。 他只是虚虚地趴着,只有半边肩膀是靠在辛晚身上的,不沉,但更像藤蔓,绵绵密密的,将她拖入什么地方。 辛晚屈了下手指,将他留在自己掌心的头发全抓住,结果轻微的动作就能引起徐时瓒的警惕。 他睁开眼,眸子连睡意一点也无,里面有一点薄薄的,让辛晚看了有点心疼的红血丝。 像是好久没来得及睡一场觉了。 几乎让辛晚回到了被他扣着锁链的那段日子。 她叹口气,很艰难地尝试将人拢进自己怀里,无果,只好自己缩进了他怀里。手臂从他身侧穿过,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脊背上。 刚刚睡醒,辛晚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困意,她一下一下地拍着对方的背:“想听故事么?” 徐时瓒怔忪片刻,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拢了一点,抵着人肩膀摇头。 辛晚才不是在征询他意见呢,不睡觉哪行,她打了个哈欠,开始给人讲每回课上夫子一讲自己就要打呵欠地无聊历史故事。 才不是三百多年前,是二百一十六年前。 徐时瓒在心里补充,面上顺着她的话:“然后怎么了?” 辛晚困得不行了,含含糊糊地发出了几个迷迷糊糊的、叫人听不出具体含义的字词后就又睡着了,她的动作也一点点跟着慢下来了。 徐时瓒伸手,学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很轻地拍着她的背,果然看到对方陷入深眠。 他深深地嗅了一口对方身上的轻微的木质调的香味,借着这点残留味道尝试让自己入眠。 * “我很快会回来的。”辛晚拍拍徐时瓒的头,示意他不要太担心:“这几天晴朗,想来晚上是有孔明灯放了,我不在你替我一起看吧。” 洛阳繁华,热闹也多,入春以来有个节日叫“迎春”,晚上放孔明灯,祈愿开始一整个好年,只可惜头几天的春雷频发,好几晚都没能放成。 徐时瓒知道她喜欢看热闹,含糊着说了“好”,不情不愿地蹭着辛晚的脖颈。 可惜再怎么不情不愿人也是要走的,徐时瓒只能像只流浪小狗似的,站在原地朝辛晚招招手,眼里氤氲起一团清薄的雾,好像将他的神采全都罩住了。 辛晚忍不住,快步回头,严严实实地和人抱了一下。 “怎么这么可爱啊……”她说,同时真诚地保证:“我很快就回来,保证!” * 辛晚不在的第一天。 颉庞成了最大受害者,徐时瓒兴致不高,连带着工作效率也下降,经常撑着下巴,手指一下一下地玩桌上的通讯符,等辛晚闲暇时候给他传一句话。 “醒醒,她是去试炼,不是去玩,白天怎么会有空的?”颉庞看不惯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好吧,其实还是看不惯堆在自己桌上厚厚的一叠的案牍,给人拆台。 徐时瓒于是终于舍得从通讯符上收回一点视线,他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上,跟催命似的:“不会说话就出去。” 颉庞:…… 他双手一拢,麻溜地推出去了,心中腹诽:“老子不干了。” 然而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就被飞出来的厚厚的案牍砸了一身,埋住了大半个身子。 “……碍事的东西也带走。”徐时瓒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把颉庞气得牙痒痒。 不过他说的没错,辛晚确实没空,她忙着带一群弟子降妖除魔,焦头烂额的,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 “兰泽!”她急急忙忙喊住一个手忙脚乱的弟子:“都说了魃惧光不是火!你快把火熄掉!” “师姐!”那弟子哭丧着脸,手里的符纸怎么也甩不掉,他求助:“灭不了。” 辛晚:…… 等将火灭掉,再带其他弟子将魃除了,最后忙完的时候月亮都已经出来了。 那获救的弟子怯怯的,很认真地和辛晚道歉:“对不起师姐,我背错符咒了。” “没关系没关系,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鬼怪,我能理解。”辛晚蹭掉自己脸上的灰:“你也洗把脸吧。” 那弟子胡乱蹭了一下脸,没忘记正事:“那个被救的人要和我们道谢。” “好啊。”辛晚抹干净脸,一抬头,忽然对上天上的景象。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边,天上晃晃荡荡地飞着一只小巧的孔明灯,烛火燃得足,它飞得很高,顺着天际,好像隔着万水千山来到了辛晚身边。 纸皮薄薄一层,在月光的清辉下露出素白。 辛晚半晌反应过来,才恢复了呼吸,她弯着眼笑开:“不用了,我还有事,你们和他好好说,安安全全地送人离开这片林子吧。” “哦哦,好。”那弟子不知道刚刚还公事公办的师姐怎么这么高兴,却也知道跟着点头,转身走人,和那人推脱几句。 谁知道获救的是淮水商贾富豪的幼子,被捧在手心宠大的小公子,心直口快,一看辛晚的手势,也知道她什么意思,扇子一合,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我要和你谢谢,你为什么不听?”他直愣愣地问。 辛晚没料到他是这个性子,那弟子也被问倒,面色有些尴尬。 辛晚示意他先走,又和小公子回答:“救死扶伤是凌招宗的责之所在,小公子不用这么客气。” “客不客气是一回事,你一句话都不想听我说么?”他又问,好像要纠缠着人硬要给她一个答案。 “那也不是,只是我还有事。”辛晚抿一下唇,视线又飘到了天上的孔明灯。 小公子今年十七,正是叛逆的时候,见她注意力全放在一盏孔明灯上,哼哼几声:“不过是一只纸糊的东西,你要是喜欢,我还可以用金片糊,给你放整片天空。” 辛晚仔细想了下金片做的孔明灯,很诚恳地问:“飞不起来的吧……” 小公子又被扫了兴,撇撇嘴,刚要继续说什么,辛晚放在怀里的通讯符纸已经开始发烫,捂在怀里热热的。 再等下去徐时瓒说不定要气得眼尾泛红。 辛晚脑补了下,笑了出声,朝人挥挥手:“我是真有事,你要是想试试就试吧,回去路上不安生,可以找人送你,要么?” 小少爷不愿意让人看轻,“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事情解决,辛晚怀里的小纸片已经烫得不能再烫了。 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终于有机会回人讯息。 通讯的符纸发出浅淡的亮,却久久的没人说话,辛晚检查了好几遍,确认符纸没坏,才开口:“……怎么不说话。” “你在忙么?”徐时瓒那边有几声风声,带动着树叶沙沙作响,他好像只是随手折了一片叶子,在手指间折了几下。 “刚忙完。”辛晚和他说了一遍今天做了什么,顺手拽了一片树叶,跟着通讯符里的声音,对折,结果什么也没折成。 “你折了什么啊?”她问,夹着符纸,又认认真真折了一回,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 “……没折什么。”徐时瓒将手里的树叶碎片扔下,脚尖碾了一下,耳朵也发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因为太过思念,以至于只能被迫找点无关痛痒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算了。”辛晚将手里的树叶跟着扔掉,又和他继续:“今天吃了什么?” 徐时瓒手长腿长,身上一层薄肌,肉也不多,锁骨和蝴蝶骨明显又漂亮,他不爱吃饭,还是最近吃辛晚剩下的一堆东西,脸上才稍微有了一点肉。 徐时瓒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心虚地眨了几下眼:“蟹煲。” “……那是昨天我和你一起的时候吃的!”辛晚气鼓鼓:“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不要给我消了。” 对方蹭了几下鼻子,含糊地“嗯”了一声。 “今晚睡觉盖好被子。”徐时瓒不擅长做这种提醒的工作,语气很生硬:“早上会冷,多盖几床,我给你写了几张避魔的符纸,多贴几张在屋子周围……” “知道啦!”辛晚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一串,后知后觉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一块,心口在破着风,只能通过徐时瓒的言语往那块地方塞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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