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瓒那边沉静了下去。 辛晚一边用手摸着符纸,汲取上面的温度,一边仰着脑袋,往着天上那只飘飘荡荡的孔明灯。 就在她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突然问:“看到了么?” “什么?”辛晚回神。 “……孔明灯。”徐时瓒开口。 声音别别扭扭的。 辛晚忽然笑开,好像那块空了的地方被人种下一颗种子,开出漂漂亮亮的花,她故意逗人:“什么孔明灯啊?没看到。” 徐时瓒皱着眉:“怎么会……” 话刚说出口,就听见辛晚怎么也压抑不住的笑意,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干巴巴地让人不准笑,又懊恼地轻轻踢了下院子里的树。 树枝轻微颤了一下,飘落几片叶子下来,辛晚听到动静,轻声开口:“你是不是在院子里?不要对我的宝贝树做什么!等我回来了,树上的桃子也熟了,我们一起做桃酥。” 徐时瓒很喜欢她说“我们”,享受两个人就是连称呼也密不可分的感觉,也喜欢她说很多以后,想象和辛晚在一起的每一天。 几片叶子被风吹的打转,他将符纸递到唇边。 抿了下唇,他很不熟练地轻声地表达自己的思念。 “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声音黏黏糊糊的,尾音拖得很长,几乎让辛晚一下就猜到了他在撒娇。
第88章 春•续 ◎异地恋不了一点。◎ 辛晚归心似箭, 只觉得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徐时瓒没有表现思念的时候还好,他一旦说了很想很想自己,那些被她压在心底的思念也像旧没见光的藤蔓, 疯狂得生长,蔓延在整片心口。 “师姐, ”另一个师妹看她干脆利落地收了剑,以为她要赶时间,急忙开口:“那个老先生在门外等了很久了。” 淮水富饶, 集了许多奇人异事, 这位老先生算一个,他擅奇门遁甲,各种精巧的机关做得得心应手, 辛晚帮他将庭院里的鬼都捉了, 得到老人家的感激, 说要给她送点小玩意。 辛晚着急试炼完,可是老先生等了又实在很久, 最终还是把人请进来了。 他胡子头发都发白, 瘦瘦小小一个,衣服皱巴巴的, 身上带着一点酒气, 看起来确实看不出世外高人的模样…… 不能以貌取人!辛晚警惕自己, 客客气气和他说了几句“不用客气”。 老先生抚了把胡子, 拿出自己存了许久的宝贝,得意洋洋地和人介绍:“这是纸鸢——一日可飞数百米, 还有金刚丝——削铁如泥, 摸起来又和蚕丝一般细韧, 八阵盒——打开需要解破八个阵法, 九连环华容道都有,不容易的……” 辛晚的视线跟着他一件件扫过去,她撑着下巴,忽然见到一片纸人,从他袖里掉出来,小小一只,活灵活现地动作。 让她很容易地就想到之前和徐时瓒去某个商贾家“捉纸片人”的事,于是心情大好地弯了下嘴角。 “老先生。”她开口:“有没那种可以附身的纸片?” “嘶,”老先生沉思,揪了几根头发,拽下几根白毛,最后朝她伸出一只手。 “什么?” 救命恩人归恩人,买卖归买卖。 他义正言辞:“五两黄金。” 辛晚:…… 她最后瘫着脸,手里捏着一只小纸片,麻木地想,自己一定很喜欢徐时瓒,以至于愿意花五两黄金的冤大头去买一张破纸——虽然钱也是徐时瓒的就是了。 * 附身进纸片的感觉很奇妙,好似四肢都变得短短小小,身形轻快了不少,就连一阵清风,都能将自己带走。 小纸片人辛晚扭扭身子,试着做了几个动作,确定纸张坚韧,不至于轻易撕破才放下心来。 她没赶小师妹离开,对方呆呆愣愣地看了看床上好像只是在沉沉睡过去了的辛晚,又低下头,和小纸片人大眼瞪小眼。 辛晚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到底还是厚着脸皮:“我有点私事要处理,有人来找我就说我睡觉去了。” 她指指床上自己的身体,不得不说,这样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还是十分奇怪的,辛晚不想再看,把脑袋转回来,客客气气的:“劳烦师妹画张传送符纸,就送我到魔域去好了……” 小师妹一愣一愣的,却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该问,她点点头,应辛晚的要求,给人画了一张符纸。 再次睁眼,辛晚就被兜头蒙下来的一片雪冻住了,虽然是纸人,但也能感受到寒冷和温暖,她艰难地动动身子,将身上的雪全都抖落,艰难地站起来。 纸片不过巴掌大小,魔域城外的一片大雪地对辛晚来说仿佛有整个世界这么大。 “这可难办了。”她想,本来还打算给徐时瓒一个惊喜的,看来能不能找到人还是一码事。 再怎么不会碎,纸片也终归只是一张纸,一破一烂,辛晚就要回去,她小心翼翼地动作,生怕雪水融化,打湿自己。 然而天不遂人愿,远处一只雪怪似乎发现了她的异样,从来没见过纸片精,它四肢轻轻迈过来,鼻子里发出警惕的声音,兽瞳一竖,很警惕地打量着这张陌生的东西。 辛晚:…… 她动也不敢动,只能轻微发出几道呼吸,似乎察觉到眼前的东西没有攻击性,是个容易欺负的。雪怪的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四爪并用的前扑过来。 辛晚下意识闭眼,心说完了,刚来魔域不到一刻钟,又得回去了。 意料之中的天旋地转没有传来,她闻到熟悉的鸢尾花香,下一瞬,身体被悬空拎起,怎么也看不到下面,吓得她一动不动。 徐时瓒一剑刺破那只雪怪的一只爪,鲜血顺着剑落在雪地上,他神色很平静地回望那爽兽瞳。 爪子被伤虽痛,但对方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还是热爱雪怪生畏,它呜咽了几下,换来对方冰冷地视线,不敢再作妖,剩下的三只爪子飞快地动作,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徐时瓒用雪水洗干净剑刃,又收回去,这才将视线转回到那张不知道怎么就扒拉在自己衣领上的纸片。 他一怔,眉头一蹙。 刚刚果然不是错觉,这纸片不过巴掌大小,五官却栩栩如生,形态也活灵活现——像极了辛晚。 见了人,原本堆积的思念也找到了闸口,辛晚本来打算和徐时瓒坦白的,忽然之间又想逗逗人,于是安安静静地装成一张无知无觉的纸片。 徐时瓒的手指轻轻将她捻了起来。他垂着眸,静静地打量手里的东西。 辛晚被他一盯,实在害怕他将自己扔掉,所幸纸片上沾染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浅淡的木质香让徐时瓒犹豫了下动作,没将纸片扔走。 “……是师姐房里的么?”徐时瓒猜测,刚要动作,颉庞风风火火跑过来:“附近的阵法都加固好了,回去吧。” 徐时瓒含糊了一下,手指捻着纸片摩擦了下,叫辛晚觉得那指尖仿佛落在自己身上,每一根神经都在战粟。 她不敢说话,老实装纸片人。 徐时瓒到底还是将她仔细收了起来。 * 纸片实在太像辛晚了,薄薄的纸上也有辛晚身上经常熏的香,徐时瓒一回到魔殿,就往辛晚和自己的屋里走去。 辛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静静地扒拉着他一半的袖角看他动作。 徐时瓒翻找了一下,辛晚和他之间没什么秘密,两人的东西都是随便放在一起的,他没用多大功夫就将东西全都翻完。 辛晚注意到他蹙起眉,有些懊恼的样子。 他屈起手指,将那张纸片捂在心口。 纸人被他小心翼翼又珍重地贴在了心脏前,辛晚几乎能隔着胸膛听到他底下一下一下跳动的心脏声。 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慢半拍地听着他沉闷的心脏声,然后是少年也有些闷闷的声音:“原来没给我做么?” 辛晚的心口好像被人塞进一盏热茶,有些烫,叫人涨涨的,又很熨帖,难受又舒服。 徐时瓒误以为“纸片”是辛晚自己做的剪纸小人,虽然不知道它怎么会飘到城外那么远,犹豫了很久,对上纸人灵动的眉眼,还是将她收起来,随身带着了。 辛晚本来也就想看看徐时瓒平时做什么,心满意足,安安分分地继续装小纸片人。 当魔王的一天很是忙的,当然,做辛晚的道侣也是。 徐时瓒前脚刚从屋子里出来,颉庞就在后面告诉他——洛阳那家糕点铺,对对对,就是辛晚最喜欢的那家,也是前段子忙着回家照看坐月子的夫人的那个老板,终于回来了。 于是徐时瓒卷着一身风雪又出门了。 那家糕点铺味道确实是很好,辛晚和徐时瓒常去,郎才女貌的,两人自然很得他人的印象。 于是邻里经过的人都会问上几句。 “啊呀,是又来买糕点的徐公子,一个人么?” 徐时瓒这个时候性子难得的好,他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糕点,顿了顿,小声开口:“夫人出门了。” 辛晚心很重地跳了一下。 因为徐时瓒的称呼,他没当过辛晚的面具喊过“夫人”,偶尔几次床笫之间也只是扣着人的肩膀,声音很闷,动作也重,有时候辛晚泪眼朦胧的时候会听到他凑近自己耳边,很含糊地学着别人,喊她“晚晚。” 眼尾的绯红漂亮而昳丽,让辛晚失神片刻,然后眼上又蒙了点水雾。 咳。 辛晚心虚地将视线移开,发现他耳垂异样的红。 原来叫“夫人”也会不好意思。 辛晚做了打算,洋洋得意地决定回去晚上多逗他几次。 徐时瓒平时没怎么喊过她“夫人”然后对外见人问几句就会一句话一个“夫人”,他本来话就不多,“夫人”含量极高。 辛晚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了最后的麻木,好在他没在外面耽搁多久,就会魔域处理公务了。 桌上厚厚一叠的文书,辛晚光是看到头已经开始痛了,徐时瓒面上没太大反应,将纸片放在桌角,就开始批改公文内容。 辛晚看了几个字,头昏脑胀,犯困,又担心睡着了坏事,只好偷偷看徐时瓒。 徐时瓒批改文书的时候眉眼压下,有时候会不自觉皱起,那颗红痣在烛火的映照下,像什么勾人再往前一步的深渊。 窗外寒风忽然灌进来,纸片还是太单薄了点,摇摇晃晃差点站不稳。 徐时瓒分了一只手指撑着它,辛晚接力站稳。 他批着批着有时候会走神,这个时候视线就很容易地落在纸片人上,辛晚被他眼神一盯,好几次就要坦白,结果人又轻飘飘地将视线移开。 他垂眸,看着满手的通讯符。 ——没有。 辛晚还没有联系他。 他叹了口气,将所有文书摆放整齐,提前将通讯符摆好,抽了张宣纸,开始写一会和辛晚聊天要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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