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之人,往往更容易谴责自己。 冷漠者,很难被他人苦难牵动。 玖茴单手揽着玉鸾,看着步庭道:“仙尊,金银财宝皆可用数量衡量,唯有性命不可以。” “没有人生来就该牺牲,伪君子牺牲他人,正义者奉献自己。”玖茴讽笑一声:“仙尊觉得自己属于哪一种?” “我不是伪君子,也不是正义者。”步庭淡淡开口:“我只做认为该做的事。” “何为该做的事?”玖茴反问:“比如蔓襄城那事,你就算要以蔓襄城为饵,难道就没有更加稳妥的谋划?” “以仙尊的修为,难道不能化形,替蔓襄少主入阵?”玖茴继续追问:“就算你不能,你也可以低下头颅,去求秋仙尊相助。我知道你们二人有怨,但以秋仙尊的品性,看在蔓襄城百姓的份上,她即便对你厌恶至极,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冷眼旁观。” “秋华仙尊是女子,她若愿意扮作蔓襄少主,魔族护法难道能分辨出来?” “可若是他们识破,一切都将化为烟云。”步庭看着玖茴:“我不能赌,我只想要万无一失。” “那你为何不向蔓襄少主说明整个计划?”玖茴面色冷淡:“你是怕她不愿意为百姓牺牲,怕她心生怯意?” “九天宗珍宝无数,难道拿不出几样护身的法宝?”玖茴有些厌恶:“你的万无一失,用的是鲜活性命填补,用的是近百稚童一生的恐惧所换。” “那三个魔族护法杀人无数,以蔓襄少主一人代价,换得他们身魂俱灭,有何不可?” “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一切都要在蔓襄少主自愿的前提下,而不是由你算计而来。”玖茴打横抱起玉鸾,她不愿再与步庭说话,这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自愿?”步庭反问:“她若是不愿,又该如何?” 玖茴讽刺一笑:“可她即使不知道你的计划,仍旧义无反顾的入了阵。” “因为她的女儿也被抓入了阵中。”步庭看着玖茴离去的背影:“若她的女儿不在阵中,她还会毫不迟疑?” 玖茴很庆幸,玉鸾此刻昏迷着没有听见步庭的话。 “步仙尊的话,真是令人恶心。”玖茴抱着玉鸾回头,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与嘲讽:“仙尊如此执拗与冷漠,哪还是君子一般的剑修,只怕你的心,早已入了魔。” 步庭瞳孔轻颤,他看着神情冷漠的玖茴:“闭嘴。” “仙尊在怕什么?”玖茴却没有顾忌:“怕修真界失去你的控制,怕世间一切不如你的心意发展,还是怕对某些事产生后悔?” 步庭闭了闭眼,汹涌的情绪全部被他压了下去:“退下。” “师父……” 南砜缓缓从门外走出,他看向玖茴怀中的玉鸾,努力想挤出一个微笑,最后却无力垂下嘴角:“问星门长老正在寻玉鸾道友。” 面无表情的祉猷站在南砜旁边,仿佛这个世间任何事都与他无关,直到他的视线与玖茴相汇。 “小师姐。”祉猷语气柔和:“这位道友可有碍?” 玖茴摇头。 “那就好。”祉猷道:“幸好有南砜相陪,我真担心步仙尊走火入魔,杀你们灭口。” “只有你们过来了?”玖茴微微一笑。 “几位道友都很担心玉鸾道友的下落,所以一起过来了。”祉猷侧身,露出门口的众人。 青岚门平陵瑶、长寿宫落葵、御珍宗锦轻裘、万火宗祝炎、问星门青恒、神极门垣涡全都在场。 步庭看着这些宗门下一代继承人,把目光投向玖茴。 以他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门外有其他人,除非在场有人修为胜于他,掩盖这些人的气息。 “我们是不是来得不巧了?”锦轻裘轻轻摇晃着玉扇,笑眯眯道:“请仙尊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这句话与“我们什么都听见了”有什么差别。 “玖茴小友好算计。”步庭闷咳几声:“这些人,都是你叫来的?” “仙尊何出此言啊?”玖茴诧异地瞪大眼:“他们都是担心玉鸾道友,才特意出来寻她的。” “对对对。”垣涡赶紧点头,见其他人没有说话,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在场其他人心情复杂,蔓襄少主十五年前为了救下城中百姓,惨死于魔族护法之手,整个修真界都为之触动。没想到,此事竟然与步仙尊有关系。 落葵与祝炎对视一眼,都想到银籍真人合体期大典上的那件事。 难道他们也是仙尊算计魔族皇子的诱饵? “这么大的事,我们小辈无法做主。”锦轻裘笑眯眯开口:“不如请我们的宗主来解决?” 垣涡偷偷瞥锦轻裘,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什么话本魔族公主只是无凭无据的流言,但蔓襄城这件事闹出来,才是真正让步仙尊声名狼藉,无颜面对整个修真界,彻底失去对九天宗的话语权。 众人没有说话,一部分人看向玖茴,还有一部分人看向南砜。 南砜向步庭行了一礼,转过身不再去看步庭:“有劳诸位道友,去邀……十大宗门的宗主前来。” 见南砜开了口,玖茴也没有拒绝,祝炎与落葵匆匆离开,步庭却笑出了声。 “很好。”步庭欣慰地看着南砜:“身为一宗之主,你终于明白行事抛下私情,怎样做才能更大的保障宗门利益。” “仙尊。”玖茴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南砜此举并不是为了宗门利益,只是为了心中的道义。南砜品行端正,乃扶光仙君都认同的端方君子,你莫辱他名声。” 剩下的众人:“……” 玖茴道友,你是懂得如何扎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韭菜:吱悠悠没在我身边,必然是有其他安排。 祉猷:如今的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我是懂得如何火上浇油的。
第84章 公正 听到玖茴这话,步庭果然沉默了片刻,他看向南砜,南砜避开了他的眼神。 锦轻裘侧身看了眼南砜,溜到玖茴身边:“这位道友可还好?” “大悲大怒,怒火攻心,但幸而没有受伤。”玖茴低头望向怀中神色惨白的玉鸾,注意到她左手还死死护着一样东西。 是个……荷包? 玖茴对这个荷包有些印象,当日在问仙城初遇,有小偷顺走了这个荷包,是她帮玉鸾取回来的。 原来这个荷包,对玉鸾如此重要吗? “这是万福荷包。”锦轻裘小声解释:“蔓襄城有个习俗,在闺女年满六岁时,家中长辈会亲手为她绣个荷包,意为纳万福。” “这个荷包没有绣完,”锦轻裘语气一顿,语气里带了些许怜悯:“或许是长辈发生了什么意外。” 在场众人心里明白过来,这个荷包应该是蔓襄少主为玉鸾绣的,至于为何没有绣完,是因为她再也没有机会绣完这个荷包了。 平陵瑶走过来,把荷包小心放进玉鸾的腰间,为这个只绣了一面的荷包,加了一个防护阵法。 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唯有生死,生死相隔,永不相见,再多的牵挂与思念,彼此都不能知晓。 什么爱恨情仇,私什么恩怨难断,在生死面前,都显得热闹。 “把她交给我吧。”平陵瑶叹息一声,从玖茴怀里接过玉鸾:“我把她接到我的院子里歇息。” “好。”玖茴把玉鸾交给平陵瑶,伸手替玉鸾理了理鬓间的碎发:“那就麻烦瑶姐姐了。” 除非扶光山出面,不然把玉鸾交给青岚门,就是最稳妥的选择。 “我身为青岚门的新任掌派大弟子,本该公正处理这些事。”把玉鸾抱进怀里,平陵瑶才发现,这位姑娘瘦得惊人,她回头看了一眼步庭,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宗主仙尊说得对,与陷入执拗的人而言,再多的话语已是无益,因为他早已经陷入癫狂,听不进任何劝诫。 院子里只剩下玖茴、祉猷、锦轻裘、垣涡、南砜、步庭六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步庭没有闪躲,也没有逃离,他把手背在身后,仰头望向暖阳高挂的天空,刺目的阳光让他不适的半眯起眼。 不知何时起,他已经不喜太过刺目的东西。 阳光刺得眼睛生疼,他闭了闭眼,望向玖茴时,神思间有些恍惚。 木栖…… 不对,木栖早已经死了,死在了他的眼前。 眼前的少女,是玖茴。 “有时候一棵大树,是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坏掉的。”玖茴伸手接住飘落的一片枯叶:“谁也不知道,树是从何时生的病,等它彻底坏掉不倒下时,大家才陡然发现,原来这棵树已经坏得没救了。” 大家知道玖茴说的是步庭,步庭却没有说话。 “仙尊您呢?”玖茴看着步庭:“你是从何时一步步走向偏执,再也无法回头的?” “木栖能为天下众生剜心而亡,其他人自然也可以。”步庭语气平静:“我待木栖如此,待众生所有皆是如此。” 这是步庭第一次对着这么多人说出木栖的名字,他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个无干的人。 “她是妖,所以不能为她天下扬名。木栖能做到的事,蔓襄城少主为何不能做,其他人为何又不能做?”步庭反问玖茴:“难道这些人,比木栖更高贵更特别?” “你是在为木栖心怀不平?”玖茴不解地偏头:“可是当年,不是你泄露木栖不死树真身的吗?” 步庭瞬间面色苍白。 锦轻裘与南砜惊讶地抬头,当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是你以朋友之谊邀请木栖与秋华到九天宗做客,你身受重伤,灵台半碎,木栖以她心头血救了你。”玖茴嗤笑一声:“可你把她真身的秘密告诉了你的师父,最后瘟疫横行时,十大宗门把她当成了炉中药,鼎中料。” 步庭猛地靠近玖茴,被祉猷伸手拦下。 “你为何会知道,你与木栖是何关系?!”步庭眼中露出疯狂:“你是不是知道新的不死树在哪里?” “你知道这一切又能做什么呢?”玖茴问:“死去的人又不会再回来,她的血肉被你们做成了药,她的骨被你们炼制成了十大仙鼎,世间早就没了木栖。” “若是没有木栖,你如何成为受人敬仰的步庭仙尊,如何号令十大宗门五百年?”玖茴不觉得步庭可怜,只觉得他令人恶心:“生前百般算计,死后怀念悲伤,你那是悲伤吗?不过是想以悲伤怀念,来掩饰你良心的可鄙丑陋罢了。” “她失去的不过是一条命,你可是愧疚悲伤了大半生啊,是不是特别让人感动?”玖茴嗤笑:“呸,臭不要脸!” 垣涡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前辈的恩怨情仇,竟然如此令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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