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宗主能说什么,他们无话可说。 比惨大家各有各的惨,但如果要论功劳,他们拿什么跟望舒阁比。 护镇河鼎,擒杀五千年大妖,这都是救护天下的功劳。 “二位小友年岁不大,不知是何等修为,竟然立下如此功劳?”王宗主打量玖茴与祉猷。 这是怀疑她在夸大事实? 玖茴细细看了眼王宗主,向王宗主浅笑抱拳:“多谢王宗主关心,晚辈与师弟如今堪堪才元婴境修为,若非我们修为低微,也不会在制伏魔修与恶妖时受重伤,让您见笑了。” 王宗主:“……” 他伸出颤抖手摸着花白的胡子,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年年苦修,熬到如今也不过是元婴境大圆满的修为。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简直自取其辱。偏偏对方句句礼貌,字字自谦,他连仗着长辈身份发脾气的理由都没有。 “二位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堪称天资过人,真是让人佩服。”另外两位宗主见王宗主憋得老脸发红,还要强撑着笑容的苦瓜模样,当下对玖茴夸赞连连。 不夸还能如何,他们可不想自取其辱。 南砜早已接到玖茴与祉猷进阶元婴境的消息,但听到玖茴亲口说出口,他心中仍有几分震撼。 如此资质,若是他们当初拜入的是他们九天宗,该有多好? “两位宗主谬赞了。”玖茴谦虚道:“若不是学艺不精,我们又怎会受这么重的伤,拖累宗门上下四处寻钱为我们疗伤?”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没钱,打钱! 三位宗主再次沉默,他们扭头看向上首的南砜,九天宗家大业大,就算给了望舒阁灵石,也不代表不给他们。 “三位宗主的难处,我都已经了解了。”南砜捧起茶盏:“你们远道而来,先回客院好好休整一日,相关事宜我会与宗门管事商议。” “请南砜仙长多多费心。”三位宗主知道再多言,反而会惹怒南砜,便客客气气起身告辞。 离开前,他们偷偷回头看了眼,南砜仙长正在招呼祉猷与玖茴落座,态度甚是温和。 “南砜道友的手怎么了?”南砜捧起茶盏时,玖茴注意到他手臂有很多不规则的伤痕,应该是伤口反反复复裂开,时日过久造成的。 “无碍。”南砜放下茶盏,把袖摆拢下挡住手腕:“练剑唯有苦修,受伤乃常事。” 见他有意掩饰,玖茴笑了笑:“南砜道友道心纯粹,必成大道。” “多谢玖茴道友。”南砜看了眼祉猷:“恭贺二位道友进阶元婴境,近来我在剑峰修行,未能亲去贵宗贺喜,还请见谅。” “本不是大事,南砜道友不必客气。”祉猷品了一口茶,瞥了眼南砜的手腕处:“不过修行讲究松弛有道,太过着急或许不是好事。” 南砜明白祉猷的意思,只是如今秋华仙尊踏入半步真仙之境,若不是天机有变,秋华仙尊已经飞升成仙。放眼整个修真界,秋华仙尊与他师父的恩怨谁人不知,他不想师父受他人异样的眼光,所以身为掌派弟子的他,必须要强过青岚门的掌派弟子。 经历过镇河鼎与水蛭妖之事后,他越发觉得过往的自己有多自傲与可笑。别人对他的尊崇,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九天宗。 若失去九天宗掌派弟子的身份,他又算什么? “民间有句俗语,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玖茴把桌上的灵橘剥了皮,慢悠悠地撕上面的脉络:“道友年纪轻轻,已是炼虚境修为,天下多少修行者至死都无缘到此境,就算是同龄人中,也无人能够超越你,你这么拼,让其他人可怎么活?” “你且想想吧,别人家宗门的弟子想出去玩两日,就被师父指着鼻子骂,玩玩玩,就知道玩,你看看人家九天宗的南砜,两百岁不到的年龄,就已经是炼虚境的修为了,你还有脸玩?”玖茴啧啧摇头:“想一想就觉得你招人恨。” “你们宗的那位银籍真人才合体期,你只比他低一个境界。他三百多岁,你一百多岁,等你三百多岁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是大乘期修为。”玖茴感慨:“跟你年龄相仿的修士真可怜,被你压得抬不起来。” “玖茴道友,炼虚境与合体境虽只是一阶之别,但要跨越过去,又是何等艰难。”南砜无奈摇头,不过心情确实莫名地松快了些,大概是玖茴道友语气太过理所当然,让他觉得自己确实能轻易做到吧。 “难不难的,不是一百八十多岁的你该考虑的,那是两三百岁的你才犯愁的事。你现在考虑这些,岂不是便宜了两三百岁时的你?”玖茴吃完灵橘,起身道:“天色尚早,现在的你应该考虑陪客人散散步,四处走一走。” 南砜怔忪一笑,豁然开朗:“是在下失礼了,玖茴道友、祉猷道友,请。” 上次来九天宗为银籍真人贺进阶之喜,九天宗四处张灯结彩,十分热闹。此次再来九天宗,才真正体验到天下第一剑宗是如何的严肃与森严。 这些弟子各个神情严肃,见不到一个懒散打闹的弟子,他们仅仅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把精心打磨过的利剑,浑身散发着寒意。 亲传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等级森严,每人恪守规矩,就连上了年纪的管事,见到南砜这个掌派首徒,也要恭敬行礼。 路过演武场时,玖茴见到排列整齐的外门弟子在练剑,他们身着一模一样的弟子服,连表情都大同小异。 “天都这么晚了,贵宗门弟子还在练剑?”玖茴叹息:“不愧是大宗门弟子。” 幸好她当初没有拜入大宗门,这么难熬的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了。 “平日玖茴道友此时在做什么?”南砜不明白,大好时光不修炼还能做甚? “酿酒、钓鱼、赏月、与师兄师姐们一起吃饭……”玖茴加快步子,离开了练武场,干咳两声补充道:“我们宗门穷嘛,需要摘花酿酒,卖鱼换钱,有时候卖完鱼回来天已经黑了,只能这个时辰用饭食。” “玖茴道友。”南砜无奈叹息一声:“不知贵宗还需要多少灵石?” 玖茴眨了眨眼:“需要得有些多,不过贵宗看着给就行,哪有寻求帮助的人,嫌弃伸出援手的善心人给得少,我们望舒阁可不是这样的人。” “十万灵石。”南砜道:“去年鄙宗给的是五万。” “南砜道友,魔修、水蛭妖……” “十五万。” “我们与南砜道友也算是一同患过难,一起躲过龟壳的好友。”玖茴扬了扬袖子,把上面那块补丁晃了晃:“好朋友跟别人,那能一样?” 南砜深吸一口气,把玖茴晃来晃去的袖子按下去:“玖茴道友,二十万,真的不能再多了。” “哎呀,我就知道南砜道友大气敞亮。”玖茴笑嘻嘻地拱手:“多谢道友。” 南砜揉了揉隐隐作痛额头,大气敞亮四个字,一字五万,真是太昂贵了。 不过…… 他瞥了眼玖茴与祉猷,原来他们把他当做……好友? 走到镇妖狱附近,玖茴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那只修为万载的妖怎么样了?” 南砜摇头:“我不清楚,平日没有师父的命令,其他人不能擅自进入镇妖狱结界。” “那我们去结界外面看看。”玖茴也不介意:“主意是我出的嘛,我特别好奇结果。” “随我来。”南砜犹豫片刻,带着玖茴与祉猷往镇妖狱走。越靠近镇妖狱就越黑,层层叠叠的树叶,把天空遮得密不透风,连月光都不能透进来。 “小心脚下的台阶。”南砜从纳戒里取出一盏提灯,点亮后在前面引路。 石阶上长了一层苔藓,不知名的野草野花从缝隙里钻出,肆意地生长。 “弟子们平日不会靠近这里,所以这条路几乎没有人行走。”南砜解释道:“前几日下过一场小雨,这里就更湿滑了。” “你带我们过来,会不会给你惹麻烦?”玖茴停下脚步:“算了,等明日我与祉猷拜见过步仙尊以后,再来此处吧。” 南砜缓缓摇头:“此处并非宗门禁地,只是不能随意进入结界里,玖茴道友不必担心。在九天宗里,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镇妖狱上悬挂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沉闷的声响,祉猷开口道:“前方有人。” 闻言,南砜加快脚步穿过树林,看到了站在镇妖狱结界里的步庭。 他把灯挂在树梢上,向步庭行弟子礼:“徒儿拜见师父。” “南砜?”步庭转过身面向南砜,目光最后落在玖茴身上:“玖茴姑娘?” “晚辈见过步仙尊。”玖茴行礼:“晚辈冒昧前来打扰,请仙尊恕罪。” 祉猷一言不发地拱了拱手。 “此处阴寒,南砜为何带两位小友来此?”步庭对玖茴微微颔首,转头训斥南砜:“你连待客之礼都忘了?” “师父,我……” “仙尊,是晚辈请求南砜道友带我们来的,并非他的错。”玖茴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南砜身边:“时隔几个月,晚辈想来看看,这个恶妖如何了。” 步庭沉默片刻:“此妖十分惧怕极恶之气,近来已经虚弱许多。只是它桀骜难驯,擅挑人心,你们年岁尚小,不可踏入结界受它影响。” “晚辈明白。”玖茴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么凶恶的大妖,能有惧怕的东西,真是太好了。” 步庭走出结界:“天色已晚,两位小友早些回去歇息,明日我再设宴款待二位。” “谢仙尊。”玖茴拉了拉祉猷的袖子:“祉猷,我们回去。” “嗯。”祉猷任由玖茴拉着自己的袖子跳上台阶,他抬头与步庭的目光交汇,淡漠地点了点头。 在他眼中,仙尊与旁边的杂草野花似乎并无差别。 南砜送玖茴与祉猷回去后,就去见了步庭。 “师父。”南砜注意到步庭手边的茶冷了,为他换了一杯热茶:“玖茴与祉猷两位道友,代表玉阁主来领扶助钱,午时过后才到的宗门。” “你答应给他们多少?”步庭食指轻轻在桌面点了点。 “二十万灵石。”南砜解释道:“玖茴与祉猷在镇河鼎与水蛭妖两件事上立了功……” “你做得没错。”步庭打断他的解释,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刮着水面的茶沫:“玖茴与祉猷年纪轻轻便能突破元婴境修为,对他们大方一些也无妨。” 几十万灵石,对九天宗不过是九牛一毛。 “望舒阁势小力微,只怕是养不好这样惊才绝艳的弟子。”步庭抿了一口茶:“我们九天宗对有天分的人一视同仁,即使他们不是九天宗的弟子。” 南砜低着头不说话。 他对玖茴与祉猷,并无利用的心思。 “浩劫之下,无人可独善其身。”步庭放下茶盏:“待你成为九天宗的宗主,结识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你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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