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籍口中不断涌着鲜血,箭雨已经停了下来,他伸出颤抖的手,试图捡回断去的剑刃。 “你年纪轻轻,为何要惹怒本王,急着找死呢?”魔王一脚踩在银籍伸出去的那只手上,很快他的脚下便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三皇子逻诃听着这个声音,吓得肩膀抖了抖,缩到了魔后身边。 魔后轻轻拍了拍逻诃的手臂,面上露出敬仰崇拜的神情,仿佛她看到的是世间最英伟最了不起的人。 魔王回头就看到魔后的表情,见魔王望过来,魔后赶紧扭过头,似乎不想让魔王发现自己竟还如少女般幼稚。 魔王却被魔后的模样取悦,他挪开脚,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银籍,抬手对魔卫道:“抬去万尸炉,有修为的灵骨,到底比凡人骨多几分用处。” 魔卫们走上前,粗暴地拔去银籍身上的魔箭,准备把他拖下去。 “魔王陛下,你杀了公主的情郎,就不怕沙椤葭伤心?”玖茴躲在门后:“他剑体已废,又没了什么用处,何不留下他伺候公主,好哄得公主欢心?” “沙椤葭若是懂事,又怎么会因为一个男人,让她父王为难。”魔王看着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的少女:“他要杀你,你却想留他性命?” “没办法,我虽然与公主闹翻了,但前些日子拿了她的好处,总要帮她情郎说两句话。”玖茴慢慢挪出屋子,她惦着脚尖避开魔卫的尸体,离得远远地瞥了银籍一眼:“总不能拿了好处不做事。” 见玖茴与魔王离得越来越近,逻诃焦急地向她递眼神。 他父王杀意未消,你这会儿靠上去,是打算送死啊?! “哦?”老魔王看着这个年轻鲜活的年轻少女:“沙椤葭让你趁机杀了我,你为何没有照做?” “帮公主做事可以,但要我出血不行,家中长辈把我养得这么大不容易。”玖茴摇头:“更何况你修为如此高深,我也杀不了你。” “本王年轻的时候,最欣赏你这种聪明机灵的小姑娘。”魔王坐回步辇上:“她们的灵魂干净纯洁,用她们炼制的丹药,味道也格外的好。” 魔后低下头,掩饰了眼底的恨意与杀意。 “本王现在老了,更喜欢喝你们身上最新鲜的血。”魔王隔空一抓,玖茴便被他拉到了步辇上,他伸手要去抓玖茴下巴,玖茴翻身躲过。 “美人捏我的下巴,我尚且能忍,像你这样的老树皮子,却是万万不能。”玖茴捂住鼻子:“难道你闻不到自己身上那股腐败死亡的味道吗?” 逻诃:“……” 啊啊啊啊啊啊! 玖茴,你疯了,你这是逼着父王杀你吗?! “看来你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魔王的眼神渐渐冷下来。 “瞧你这话说的,你不也一样不在乎?”玖茴脚尖一点,飞身离开步辇,回头道:“祉猷!” 祉猷从虚空中抓住一把莹白的冰剑,轻轻一挥,院子四周持弓的魔卫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全都化为了飞灰。 看到这一幕,逻诃连连后退好几步,扶着他母后的步辇双腿发抖。当初是谁给他的勇气,竟然敢去招惹祉猷啊?! 修真界的实力已经可怕到如此地步,连小宗门弟子都恐怖如斯? “你倒是比那个银籍更有本事。”魔王警惕地看着祉猷,他看不清此人的修为。 一个骨龄仅二十余载的年轻人,不该有此修为。 “你看哪呢?”玖茴笑眯眯地从纳戒中取出一把黑羽扇:“听闻魔王夺得王位前,曾被一只神鸦抓破头皮与后背。” 她瞥了眼魔王的发顶,可惜他戴着王帽,看不出什么来:“时隔多年,不知此处可长出了头发?” 魔王神情变得十分难看,他眯眼看着玖茴,不知道这样的陈年旧事,她为什么会知道。 逻诃惊讶地看向他母后,魔后默默摇头,她也不知道此事。 不过……魔王后脑勺确实有一处没有头发。 不知是什么样的神鸦,竟然能伤了魔王,而且让他的伤无法愈合? 魔后隐隐有种猜测,那个神鸦或许与玖茴有什么关系。 她下了步辇,拉着逻诃往角落里躲去。 “母后,咱们这样躲起来,明日父王会不会责罚我们?”逻诃与魔后一起蹲在花草树木后面,望着院子里的玖茴、祉猷与魔王,面上难掩惊惧。 “有时候做魔要往好处想。”魔后掏出两个防御法器挡在前面:“说不定明天你就没爹了。” 逻诃:“……” 没爹原来还能是件好事? 母子俩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话,从院子外又飞进三个人。逻诃一眼就认出,这三个是沙椤葭用来威胁玖茴的普通凡人。 哪家正常的凡人,能够这么嚣张地在魔宫飞来跳去? 在这个瞬间,他突然有些相信玖茴的话,也许她真的是沙椤葭花钱请来的杀手。 魔王也意识到不对劲,沙椤葭口中的三个“凡人”,恐怕不是什么平凡之辈。 “魔王陛下,沙椤葭公主给的钱太多了,我等不得不向你动手。”白砚长得白净,本命法器却是一把火精九环刀。 手持翠羽扇的孔苍南与手持水寒剑的余漓各自站好方位,堵死了魔王所有的去路。 “仅凭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也想杀本王?”魔王仿佛看到了笑话:“既然你们不想活,本王只好成全你们。” “老子是你大爷,谁乳臭未干?!”孔苍南不耐烦跟魔王废话,他玉扇一挥,使出了孔雀族的手段,刹那间空中出现一只巨大的火凤,直朝魔王袭去。 余漓见孔苍南召出了凤凰虚影,顿时也不想在少主面前丢脸,举起水寒剑在空中飞舞,一条冰蓝色的飞龙渐渐在她剑下浮现。 “打架就打架,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玖茴仰头看着院子上空的龙与凤,心情有些复杂。 孔雀召的是凤凰,锦鲤召的是龙,你们俩要不要这么……攀比? 听到两人被玖茴出言嫌弃,白砚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朝魔王优雅颔首:“魔王陛下,得罪了。” 身为茶族少主,即使是打架,他也是最优雅的君子。 玖茴:“……” 看来他们妖族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你们不是人族。”魔王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戒备地看着三人:“你们妖族为何要插手魔族的事?” “可能……”白砚扛着大刀朝魔王劈去,见魔王躲过,他也不生气,反而露出温和的笑:“可能是沙椤葭公主给的钱太多了。” 他们刚才把囚禁在魔族的普通人送出魔族以后,又去公主府顺手拿了一点点辛苦费,帮沙椤葭杀个人,就不算白拿了。 三位少主都是妖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三人联手虽然杀不了魔王,却能消耗魔王的体力,让他渐渐疲于应对。 “哎呀!”余漓看着魔王被自己水寒剑削去了一截枯草似的头发,害羞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运气向来比较好,跟我打架的人,是容易出现一点小意外,要不你多包涵?” 削去头发对于魔王而言,无异于天大的羞辱。 “你们有如此修为,竟然听命于一个人类,难道就不怕被妖族其他妖耻笑?”魔王微微喘着气,他看着还没有出手的玖茴与祉猷:“我可以给你们无数珍宝,只要你们今晚离开魔族,我可以当做今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玖茴笑眯眯摇头:“我们是讲信誉的人,收了公主的钱,就不能再收你的钱。若是坏了名声,以后还有谁敢花钱请我们办事?” 魔王沉默无言。 他们今日敢收钱来杀魔王,明天是不是就敢收钱去杀修真界的秋华与步庭? “请妖容易送妖难,我们难得来一趟魔族,你怎么能赶我们走,难道我们不是你们魔族的贵客吗?”玖茴满脸难过:“魔王陛下对我们如此不客气,就不要怪我们动手了。” 究竟是谁不客气? 你们要本王的命,却还嫌本王没有拿你们当贵客看待? “姐姐不要难过,我剃了他的头发给你出气。”余漓把剑舞出了狼牙棒的气势,她身后的龙影还配合地发出了龙啸声。 “算了,还是让我自己来吧。”玖茴把玩着鸦羽扇:“等回去挨揍的时候,我还能陪着你们一起挨。” 三人闻言,立刻飞身离开魔王身边,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 “让三个妖族耗费我的魔力,再来与我动手?”魔王动手:“姑娘身为修士,倒没有修真界的公正与道义。” “公正与道义是给正常人的,你这种吃人心吞人魂食人血的老怪物,也配想这个?”玖茴手中的黑羽扇威力极大,这让魔王回忆起了当年在黑鸦爪子下狼狈逃生的恐惧。 “这个后空翻做得不错,瞧你这老胳膊老腿快要死的样子,竟然还能后空翻,再来表演一个。”玖茴侧身躲过魔王的魔气,打开扇子挡在眼前,左手掐诀,袖子下面绿色巨大叶片飞出,打断了魔王的夺命一击。 魔王堪堪避过,他看着瞬间消失的绿叶,怀疑地看着玖茴。 此人究竟是人是妖? 若是妖,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她身上的妖气。 若是人,刚才从她手臂中飞出来的东西又是什么? 见玖茴与魔族最强的父王打得有来有回,逻诃已经跪在了花草后面。 谢谢玖茴仙女的不杀之恩,他给她磕头了! 看着魔王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魔后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真好啊,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高高在上的魔王陛下,如何还记得死在他手里的五岁孩子? 她与妹妹出生低贱,是别人眼中的低阶魔,可她们生来就该死吗? “逻诃,好好记住今天。”她双眼灿烂夺目:“你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魔后,还不来助本王一臂之力!”魔王渐渐吃力,他看向魔后躲藏的方向。 “王上,妾出生低贱,修为有限,有您保护妾与逻诃,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魔后躲在法器后没有动:“王上,妾正在欣赏您伟岸的身姿呢。” “堂堂魔王,与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打架,还要魔后来帮忙?”玖茴掩着嘴角轻笑:“不会吧,不会吧,现在的魔王竟然这么弱,比起上一位魔王差得也太多了。” 魔族最不缺二五仔,如今这位就是刺杀前一位魔王上位的。 说他不如前一届魔王,无疑是指着他的鼻子骂废物。 掌控魔族多年的魔王,如何能忍这样的羞辱? 失去理智的人最可怕,但有时也最容易被找到弱点。 院子里魔光灵力交织,整座困浅宫几乎成了一堆废墟。 月上中天,魔王体力越来越不支,玖茴却越来越精神。那漫天的月光仿佛故意在偏爱她,齐齐朝她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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