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走石之间,战局定,胜负分。 那金龙却仍然六神无主地看着抱着琴的人,根本来不及去理会压着它的那条水墨蛟,确认了刚刚的那个书生模样的人不过是幻影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你喊啥呢,那家伙早就跟着老祖飞升离界了。”水墨蛟骑在金龙身上,嗤笑着用爪子给它翻了个面。 金龙浑身的光芒散去,它又变回了璨假龙的本体,蔫蔫的没了精气神,惆怅又哀怨地看着廷听的身影。 风席卷而来,将廷听的发丝吹得凌乱,带起一阵尘暴。 “听听?!”琼音咳嗽着,踉跄跑过去。 烟雾缓缓散开,露出了跌坐在地上抱着琴的廷听,她神色有些恍惚,双手发抖,浑身透出一股强烈的疲倦感。 池子霁蹲在廷听身旁,扶着她的肩膀,好似看着一处哪里都意外合他心意的奇观,眼神带着丝餍足和想要占为己有的新奇。 琼音的步伐一顿,她说不清为何,只觉得池子霁看起来怪怪的,和她想象中的七星不太一样。 她目光游移,正在想要不要换个方向走,却见廷听看向她。 “琼音你还好吗?” 池子霁也看了过来,眼神疑惑,身上那股怪异感迅速消失,好似方才的诡异感都不过是雨幕太大产生的幻觉。 琼音自我怀疑地避开池子霁的视线,诚挚地看向廷听道:“我挺好的。” “带你去看看战利品。”池子霁用灵力托着廷听站起身,引着她往那一片废墟中走去,漆色眼中初次清晰地映出了廷听的身姿,脸上的笑意隐有些意外。 她竟赢了。 水墨蛟乃老祖造物,向来我行我素,竟愿意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配合起她共同御敌。 在他眼中,廷听蓦然和不自量力而后失败的芸芸众生分割开来,成为一个不同的个体。 池子霁首次升起了把人抓到身边来重新审视的欲望。 水墨蛟正缠在那条已经由龙变回了鱼的大型璨假龙身上,一边用尾巴拍它的脑袋,一边恶狠狠地说:“你凭什么和我比?我可是老祖亲笔点的灵蛟,你不过是这条成了精活得久的长鱼!” “你不过是副破画!”大璨假龙怒目。 “我呸,你这条臭腥鱼!”水墨蛟又打了它一尾巴。 “盲蛟!”大璨假龙不依不饶。 “我杀了你——” “你敢?!” 脚步声响起,水墨蛟当即噤声,原本如山岳般的身形开始迅速缩小,心虚地绕过了池子霁,飘到了廷听的左肩上。 “我虽不下厨,但刀工还不错。”池子霁一手搭在廷听的右肩上,一手托着她的左手,语气兴味,“我们不如切了它,拿它炖汤吧?” 琼音愕然地看着池子霁的背影,像是没想到他还对上一条鱼没被片了炖汤这件事耿耿于怀! 廷听感受着身侧人的气息,相较于普通人,池子霁的此刻体温低得有些像玉石,她能清晰嗅到池子霁衣襟处的熏香味,让她很是不适应。 池子霁将那木剑放到廷听的手上,转头看向地上那条瞪大了眼的长鱼,剑意蓄势待发。 大璨假龙看着廷听身侧的少年,和见了鬼似的张开厚实的嘴唇,瑟瑟发抖,感觉也没有比遇到碎珏仙君好到哪里去。 即便它是因为廷听的琴音编制出的幻觉才败北,也对她被一个这样的家伙缠着产生了同情。 怎么不管是老祖,还是这小姑娘,都容易掉进类似的坑里? 那木剑上的剑意缠着清冽的杀意,密密麻麻地铺张开来,似无孔不入,扼住了大璨假龙的头。 就在此时,原本被收纳在廷听袋子里的那条小璨假龙突然冲了出来,冒出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母亲,像是从来没见过它这般狼狈的样子,颇为惊讶。 大璨假龙的眼神凝滞了。 坑娘的小鱼崽子搁这好好的呢。 “等等!”它眼看着池子霁的剑就要挥下,不由得撕心裂肺地喊起来,“这都是误会!” 池子霁牵引着廷听的手,无声地说明他根本不在乎他们中间有没有误会,他似乎单纯地只想把这条鱼宰了下锅,弥补他不久前的遗憾,让一切顺由他的意愿发展。 趴在廷听肩膀上的水墨蛟摇了摇头,很是幸灾乐祸。 “小妹妹!我可以用很多财宝给你换!”大璨假龙见和池子霁说话一点用没有,立刻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廷听身上,“这破孩子也给你当宠物养!” 反正是个除了吃就是睡的东西,自己养着真是糟心。 廷听的手停了下来,她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致,扬起笑容看着地上这条大璨假龙:“说说看。” 她的意愿随筹码的分量决定。 但对大璨假龙而言她只要能听得进话就好,松了口气。 池子霁笑容不变,似是从未这般频频被打断,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不满,他的目光幽幽地扫过旁边安静调息的琼音,又看过了地上的璨假龙,最终看向廷听的手。 “你们想要什么?灵药,妖丹,我这都有。”大璨假龙扑腾着落回湖水里,没一会儿,一座小金山浮上了水面,堆砌到廷听眼前,几乎要闪瞎人眼。 廷听感觉到了它的诚意,放下了手。 池子霁看着她将木剑还给他,眼里的兴致陡然消褪,放下了手。 廷听用收纳袋将那小山拿了一部分后示意琼音来拿一部分,她玉简上的计数立即上升到了一个常人难及的高度。 “师妹不开心吗?”池子霁走到廷听的身侧,蹲下后双臂环在身前,抬头看着她,俊逸的脸上带着真挚的疑惑。 他暗红色的衣摆落地,细长的高马尾随着荒凉的风晃起,浑身一尘不染,在这片无比狼藉的地上显得格格不入。 廷听的手停下,她侧头看向池子霁。 少年的五官精致,眼尾飞扬似无形的钩,眸光里只映出了她一人的身影。 “你是谁?”廷听问道。 太可疑了。 刚刚两条龙打得昏天黑地时池子霁纹丝不动,简直就像是在刻意避开她们的考试一样。 水墨蛟面对他时的心虚,璨假龙对他那般恐惧更是佐证了这一怀疑。 池子霁瞳孔一缩,他明显感觉到廷听少了几分亲昵,疑惑的目光一下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这份落差如同一道线横亘在两人之间。 他却难得觉得事情或许比他想象中更特别,他笑容竟透出了几丝真切,薄唇刚启。 玉简突然大放光辉,廷听还没听见池子霁的话,下意识伸出手,在一片刺眼的光中,池子霁反而用力扣住了她的手,一下子拉近,弯着眉眼在她面前唤了声“师妹”。 光亮过于刺眼,廷听闭上眼,自然没有看到池子霁稍稍褪去了表皮的伪装,空洞的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秘境之内的各个地方亮起光柱,将考生笼罩在其中,移出了秘境。 廷听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本就受伤的身体被这一折腾,喉口又涌现了腥味,从指尖传达过来的灵力清寒,却迅速抚平了她身上剧烈的难受感。 再一恍神,廷听站稳脚跟,发现她站在巍峨的宫殿们包围的石砖空地上。 最前方的大殿正堂中央挂着一副奇怪的满是大大小小黑圈的墨画,殿外遍布奇特的圆柱与围栏,四周墙壁满是壁画,阳光落在其上透出几分神性。 周围是同样议论纷纷的考生,有狼狈的,也有干净整齐的,更有聚在一起应是在试炼中熟稔起来的。 他们的玉简与收纳袋不知何时落到了大殿前方的桌案上。 桌案两侧出现了两个卷轴,随着“啪”的一声顺着台阶滚下,上面印着的赫然是在场考生们的名次。 “听听!你是魁首诶!”琼音一下子抱住廷听,喜不自胜地开口。 琼音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视线立刻集中过来,他们本是心含不平,却在看到廷听身上狼藉的时候难免悻然。 “音修?那最开始听到的琴音是不是就是她……”旁边有人窸窣着小声说道 “我在蛟龙之战的时候好像也隐约听到了琴声。”有人一下子联想起来。 “难怪!”说话之人恍然。 廷听扶住脑袋,眼前有些发昏。 她抬起头,看到大殿前方走出数位长老,浓郁的灵力萦绕在上方,似有一股势汇聚。 站在他们之间,一身红衣、年少俊秀的池子霁格外显眼,旁边有个身材魁梧的长老似乎在对着他说教,池子霁却浑不在意地笑着,也不点头。 “好俊啊,这年头修仙和科举一样要拼容貌吗?” “你可别只看脸,我听说过他,当代七星之一的破军,据说杀伐果断,毫无人性!” “可他真的好好看啊。” “……” 七星,破军。 廷听想起来了,她对这个“池子霁”这个名字耳熟的原因。 当世修仙界被列举出的名人轶事中,正派名人有七星、八贤、九圣,与之对应的同样有高挂悬赏榜的十恶。 廷听鲜少出长音阁,记得这些代号,却不太记得这些时不时会换的人名,但池子霁是个例外。 大抵是三四年前,师长看着她,一边叹息一边抚摸她的发顶,曾言“你若能像太华宫的池子霁那样便好了。” 他十六岁便以分神境得到破军之位,而十五岁的廷听却还因瓶颈卡在金丹境大圆满。 廷听突然难以接受以往听到的夸赞她天资聪颖的话,连试炼的魁首都像是对她无声的嘲讽。 她都干了什么? 廷听想到之前她误以为池子霁是考生,而后大胆拉住他邀他同行,想着之后入门之后可以拉近关系利用他,突然觉得无比羞耻,难以接受。 “在下诚邀新弟子廷听拜入宗主门下,你可愿意?”池子霁开口,朝廷听伸出手。 站在廷听身后的人一个深吸气,不断有艳羡的目光落在廷听的身上。 站在池子霁不远处的白衣女仙子脸色一沉,横了池子霁一眼,才看向廷听:“我乃琴修毕牧歌,你为音修,自然应拜入我门下。” “那曲《梅花三弄》不错,我甚是心悦。”毕牧歌轻笑了声,不掩满意之色,她细眉似柳,青丝如瀑,头顶白玉簪,正如城外说书人口口相传的“出尘之姿”。 廷听顶着众人的目光,挥开袖摆,恭恭敬敬地拜向了毕牧歌的方向,不骄不躁,平静道。 “弟子廷听,有幸拜入毕师尊门下,今后定勤学不辍,不辱师门。” 池子霁放下手,旁边的魁梧壮汉冲他嬉笑,他莫名地看了廷听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第6章 生猛 药堂。 墙壁边放着一整排药炉,药炉里棕黑的药汁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盖紧的炉口不断冒着烟气,浮空的扇子正全自动式来回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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