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弟子一噎,虽然理智还是不认为蓝珊有罪,但他也无法反驳池子霁。 “诸位,我很意外。”池子霁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扬起了笑容,眼底没有半分真挚,只有恹恹,似乎不想再说半句废话,“若非必要,我不会亲自进入这个会吸走灵力的秘境。你们不信我,是想信谁?” 这还需要犹豫? 众人心中的天平一下子倒向了池子霁。 他说的有条有理,理直气壮是一方面,若他真诚地请大家在双方之间信他,反而会显得虚假,但当他一副“这破事爱谁管谁管”的不耐烦气质……很难不信。 “我没有破除秘境的法宝。”蓝珊笃定地说,摇了摇头,“大师兄若想包庇她人,我无话可说。” 这下僵持下来了。 旁观之人虽有偏向,但谁都不想做那个撕破脸的人,只能静静等着他们想出办法抉择。 “我有个提议。”邬蔷蓦然开口,从袖中掏出一枚小药罐子,笑眯眯地说,“这不是巧了吗,我恰有一枚真言蛊。” 众人神色一动。 在大家皆失灵力的情况下,若蛊有效,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我不相信你。”蓝珊摇头,现出冷意,“你为五仙教之人,现下与大师兄一同,我无法分辨你给出的是真言蛊,还是什么屈打成招蛊。” “我很苦恼啊,你明明作为最大嫌疑人,却在这里既要又要。”邬蔷捧着脸,抿起了唇,颇为烦恼地说。 廷听注意到不远处的动静。 早已向他们这靠近的道教之人注意到他们这的争执,加快了脚步,不过一会儿就近在眼前。 道教之人来了,场面又多了一方势力。 若是他们执意要站在蓝珊那边,那场面又将不同。 廷听蹙起眉,倒是身侧的池子霁并不担心此事,拉了拉她身上的毛毯,轻描淡写地开口:“宗主闭关,我即代行宗主意志,并非是哪里太华宫弟子多,谁就说了算。” 他说着,平淡地瞥了眼岑明,没等对方有所表态,就看向道教之人。 “这是在唱什么戏呢?”一个悦耳中透着娇纵的女声飘来,只见少女身披皮毛,带着身后之人鱼贯而入,一下子冲入了争端中心,赫然看到满脸委屈的蓝珊,“你们今日不是要商讨结盟之事吗?这是什么,内讧?” “新月,你来了。”蓝珊破涕为笑,拉起姜新月的手,亲昵地说,“我本想今日与你商谈正事,却未想会有人污蔑我,说我手持破除秘境法宝,却执意将你们困于此地的罪魁祸首。” 说着,她愈发难过,泫然欲泣,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对面之人。 姜新月讶异地看着蓝珊,却没开口应承下什么,只是目光绕过蓝珊,缓缓挪动,直至看到站在侧前方的池子霁与廷听。 姜新月眼神一凝,樱唇微张,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人,再看向蓝珊的目光变得犹豫起来。 蓝珊一怔:“新…月?” 她突然升起一种很强烈的、荒谬的不详感。 姜新月沉默着,抬起白玉般的手腕,无比优雅地将自己的手从蓝珊手里抽出来,露出一个无比生疏的礼节性笑容:“哎呀,真是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突然进入的第三方势力身上。 只见姜新月提着衣摆,抬着下巴,慢悠悠地走到池子霁与廷听的中间,而后无比亲密地抱住了廷听的手臂,下巴搁在了廷听的肩膀上,如陷爱河的怀春少女,张口就来:“别耽误大家时间呀。” “我毕竟也不知道你叫什么,既然我的前心上人和现心上人都指认你是罪魁祸首,你就赶紧交代了吧。” 其他上清门弟子默默地站到了姜新月身后。 跟随上清门而来,以王越岭为首的王家也安静地站到了他们身侧。 廷听对上王越岭的双眼,见她与之前不同,此时眼里是笃然信赖,便猜到了这些时日她调查了些什么。 修仙四大世家竟突然凑齐了。 界限再一次分明起来。 蓝珊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缓缓放下手,像是被这般荒谬的场景弄得无言,连嘴角的弧度都凝住,甚至抽搐了两下。 她不知是做了什么心理准备,深吸了一口气,耐心地开口:“新月,这并非是儿女情长的玩闹。” “谁玩闹了?”姜新月当即不乐意了,没有半点之前的客气,“我身为上清门宗主之女,禄存星之妹,和太华宫宗主嫡出弟子兼我亲姐的同僚站在一同,有半点问题吗?” 搞没搞清楚状况? 和美色没有半点关系,他们才是正统一边的好吗?! “听听,我都不知道她是谁,要不是因为你是太华宫弟子,我才不会远赴千里来和她结盟呢!”姜新月贴在廷听身上,反复强调她的忠贞。 池子霁的眼神透出了凉意,开始思考现在将姜新月从廷听身上扯下来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因为我?”廷听呢喃了下,注意力从狠狠点头的姜新月身上挪开,转而看向太史家。 太史家与长音阁同在一侧,似乎都在斟酌要如何是好,之前乍一看是和蓝珊同盟,现下看来明显也更偏向中立。 看来哪怕有秘宗细作,更多的也是想离开秘境的人。 廷听先避开长音阁,看向站在太史家中央的女子,隐约觉得她长相格外眼熟:“敢问道友是出于何种目的与嫌疑之人结盟?” 那女子凤眼细长,额间贴着火色花钿,明艳不可方物,见廷听朝她发问,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说:“我想结盟,首因贵宗名望,次因我家小妹痴愚,脑子不好还容易生事,贵宗却依然愿意收她入宗修学,风度气量名副其实。” 小妹? 廷听瞬间意识到这人像谁:“你是绯扇的姐姐?” 但脑子不好?好像和她的印象……廷听突然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什么。 女子细眉一挑:“你是?” “我和廷听是绯扇的舍友!”琼音急忙说道,“只是不同门。” “噢——”女子似有所想,表面不显,目光从王越岭扫向齐修,再到他身后的姜、谢两家,心其实已经偏了大半截,“我名太史香云,你们争论可不必介意我太史家。” 她已经意识到绝大部分修士于今日集结于此,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血溅当场,也必当决出一个结果。 没有人想继续熬下去。 只如今大势看似池子霁一方。 就不知这天是不是站在他们这一方了。 蓝珊终于沉下脸,双臂环在身前,柔弱与温和的面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眼的凉薄,好奇地问:“你认为这样有用吗?” “或许没用,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廷听对上蓝珊好整以暇的目光,“如果我的推断没错,你于池师兄十四岁那年与他交手结下仇怨,当年潜入太华宫,为降低细作嫌疑,故意扮作了女性。” “你与人交好,营造了良好的名声。准备养好伤伺机报复,为避免被池师兄察觉,甚至不惜假作钦慕他。” 蓝珊歪了歪头,似乎没想到廷听会这样想。 “你利用萧粼来引诱我,想排除我这个外来干扰,最后却放弃了,转而在宗门大比上利用魏紫和绯扇来试探我。”廷听继续说,“魏紫曾与我说要小心绯扇的心机,这话恐怕也不是绯扇说的,而是你和魏紫说的吧?” “宗门大比的假徐铭也好,论道大会的假东道主也好,都不过是你用过即废的弟子。” “对吗?九悻。” 此名一出,在场大部分人的面色骇然,目露惊恐。 更多的人不愿相信廷听的这段话,乃至于用希冀的目光看着蓝珊。 反而现实终归让人失望。 廷听没有半分犹豫,连视线都没有转,精准地点出了埋头藏在长音阁弟子之中的人,“萧粼。” 一个纤瘦的身影一抖,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他长着两片银鳍的脸颊,显露出他鲛人的身份。 他目光游移不定,不敢和廷听对视。 “对吗?”廷听看着蓝珊,问着萧粼。 萧粼当然知道廷听在问什么,廷听想问命令他去勾引她的是不是蓝珊,问给他下秘宗禁制是时不时蓝珊,问策划宗门大比终试事故的、布置论道大会秘境陷阱的是不是蓝珊。 萧粼沉默了。 正到蓝珊故作无奈,要叹气之时,萧粼艰难地张开口,像是喉口滚动的小石子疯狂摩拭着他的嗓子。 衣领之下,漆黑的符文张牙舞爪,如有火色灼烧般着他的血肉,还在不断向外延伸,直至爬上他姣美的面庞。 萧粼眼里遽然落下红泪,口齿之间满是血水,随着他的咳嗽,似有肉块落在齿缝间,这动静无疑吸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他对上廷听的双眼,看到她神色惊愕。 萧粼蓦然回忆起了他短暂的一生。 他年幼失怙,遭受同族欺凌,偶然发现修士对于鲛族的欲求,便借机离开故海,踏入陆地,凭借他的容貌与声音,几乎无往不利。 被他所惑的修士数也数不清,没有人会对一个不过筑基境的柔弱鲛人提起戒心,想利用、残害他的人,就被他的鲛毒杀死。 他终于能从同族的欺凌中挣脱。 却未曾想转眼就沦落到秘宗之人手里,险些尸骨无存。 起初萧粼以为引诱廷听不过小菜一碟,却未曾想过他太过狂妄自大,一败再败,以为会命丧于池子霁之手,却被她力挽狂澜救了下来。 这是萧粼唯一触碰过的,坚硬中透着柔软、如金子般的温柔。 鲛人向来虚伪的脸上突然扬起了一个无比真挚的笑容。 “……是。” 他看着“蓝珊”,见其目露讶异,似乎未曾想过手中再不起眼的一颗棋子竟想作祟,心中升起报复的强烈快感。 此人恶劣又傲慢,高高在上,喜好玩弄性命。 萧粼知晓此生都无法打败她,不管做什么都只如蚍蜉撼树。 哪怕一瞬,只要能恶心她一下也好。 “是他。”萧粼艰难地勾起嘴角,“九……” 话没说完,秘宗的禁制如吸食血肉的毒藤,蔓延至他的浑身。 不过眨眼,他如鲜红的冰块,融化在了雪地里。 万籁俱寂。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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