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喝酒的弟兄,诧异地抬头看了霍青鱼一眼,却心知肚明地笑笑,继续挨着篝火斗酒取暖,好不快活。 霍青鱼将酒喝了大半,别在腰间,下来的时候拍了拍兄弟们的肩,朝着边上一路巡视了一番,确定机关新设,没有落下之后,才放心回身,重新牵起白马往回走。 玄机醒来,开心是开心,但霍青鱼终究不敢大意啊! 盘踞在不荒山地界的诛邪师一日不走,他就不能松懈,他经不起再次颠沛,玄机也经不起了。 白马寒风,飒飒吹着霍青鱼身上的赤狐裘,身边的老白哼哼了几声,似乎有所企图。霍青鱼感受到了老白的骚动,于是将腰间的酒壶别了下来。 “想喝?”他乜斜了白马一眼,摇头轻笑着的同时,将酒壶凑到马嘴边上,斜壶一倾,白马下颚居然真的上来承接,随着舌头不断将酒水卷入喉中。 动作娴熟,很显然霍青鱼不是第一次喂它喝酒了,一人一马就这么各自满足地并行上山。 山上灯火通明,错落的各家房屋如是,寨子前面的空地篝火亦如是,大家将各自的存酿取出来,难得一次的欢庆。 二当家喝多了,吵嚷着要击缶而歌,那殴哑嘈哳一开口,当时便听吐了几个人。最后是白花花塞了一根鸡腿在他嘴里,堵住了这魔鬼之音。 最后还得是探花,酒喝多了酸腐劲也更上来了,撩起衣摆,便在那大声地吟诵着,“……忍令赢马书生辈,十年壮志暮山秋。” “得了得了,你有什么壮志,人都管不好……还不如老子唱首灯下摸呢!”曹猛一把扯下书生的行头,寒酸他几句,登时惹得周遭弟兄哈哈大笑起来。 探花酒意上头,一时不依了,撸起衣袖,红着连指天顿足,“粗鲁,莽汉,你懂什么叫做满腹经纶,你懂什么叫做才富五车吗?” “哟哟……” 在嘘声一片当中,书生站得更高了,一手拎酒壶,一手挥斥方遒。 “想当年,一介书生……我,”崔探花已经醉醺醺了,伸出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言语也开始豪迈了起来,“我一介书生,单凭一墨一砚闯入秋围,笔毫如刀,指点之间江山愧色,沧海横流。前朝皇帝读之,几度仰天悲叹,几度潸然泪落,当殿钦点我为探花郎。你们,你们,你,你,你,还有你……你们,你们懂个屁。” “哟哟,书生还会说屁哪!” 哈哈哈! 吵吵嚷嚷的声音,围着篝火火热地传来,玄机坐在不远处的石台高处,坐在其上,斜倚着那石台,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下面传来的阵阵哄笑声,落入她眼里,却是一阵阵轻许的落寞。 万千繁华,仿佛置身事外,更是着漫卷周身的冬夜寒冷,沁得她的肌肤微微冰寒,凝起了一层薄雾,这种感觉反而让她觉得熟悉。 山下,却不知何时,一阵异响入耳,但当玄机侧首过去的时候,却见山道上石块嶙峋,哪里有什么异响,许是山里的动物夜间出来觅食罢。 玄机也没多想。 这时后方葫芦的房屋里却一动,玄机觉察,转头看向那边去,却见小小从葫芦的屋子里蹦达着出来。 换下了木头轮子的小小,仿佛连心理都变得正常多了,她从葫芦那边跑去,在人群中寻找了一番,不知道在找什么。 玄机一沉吟,将手里的酒壶朝身边一放,而后朝下面一跳,落地时径直朝着葫芦那边走去。 葫芦不愧为手工狂魔,从前研究他家祖师爷爷的木头时便已经入迷,现在研究起械人来,更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他的工作间变得更大了,里面层叠的所需材料,满满砌了一屋子,而屋里此时却空荡荡的。 “葫芦不在?”玄机心头一下疑惑了起来,看着这满屋子金属闪闪的东西,玄机像是踏入了钢铁的世界一样。 旁白操作台上放着未完成的支架,边上的硅胶还没调制好,各种肤色深浅不一,再往前是各式模具,再往前,是和在红崖里看到的石台一样,足以并排平放两人的大小…… 葫芦这里,可真像缩小版龙脉里的实验室啊! 玄机由衷地,从心底发出一声感叹。 她在这里面巡视着巡视,却在一堆杂物掩盖里面,看到了下方金色的一角。 那是什么? 有某种熟悉感忽然撞击在玄机心头,她弯下身去将杂物给翻开,赫然亮出里面那块金牌。 “龙脉的钥匙!”玄机惊呼一声出来。 却偏巧在这个时候,葫芦也进来了,问道:“大当家你说什么钥匙?” **作者寄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执子之手 = 玄机赫然转身,被葫芦这一开口吓了一跳。 “我吓到你了?”葫芦见玄机这样,忽然愧疚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将手一拨,让那些金属零件将那块金牌给掩盖了起来,“没有,我只是看到了……很重要的东西。” 那零件质地古朴,造型奇特,就是葫芦也不知道是作何用处,于是就和废物一起放在那里了。 然而,玄机却在此刻对葫芦说:“葫芦,我有一件事须得托付于你,事关……我的性命。” 玄机这么一说,葫芦忽然全身都紧肃了起来,“大当家,你别这么严肃,我,我有点害怕。”说着的同时,他朝玄机走近。 “你知道,我出自于龙脉,”玄机开始说起,说着的同时,随手从里头挑选了一块成色老旧的零件出来。 “但你也知道,从前有宣姬,现在满山又有诛邪司,他们想方设法地想进入龙脉,包括那个寇占星,也一心想要摧毁龙脉。但进入龙脉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钥匙,这钥匙从前埋在红崖里,后来被寇占星带出。” 玄机拿出那个老旧质朴的零件,“全寨上下,所有人我最相信的就只有你了,葫芦,你可一定要替我守好这个钥匙啊!” “大当家,这是你身家性命啊!”葫芦有些激动地看着玄机塞到自己手里的这个钥匙,从前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重要,但现在听玄机这么一说,却觉得受宠若惊,“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放自己身上吧,要不,就放姑爷那里。” 玄机摇着头,“诛邪司盯我和霍青鱼盯得实在太紧,花花和曹猛又不够成熟,探花又过于懦弱,我想来想去唯有你,不显山不露水,又对械有所研究,最值得我托付了。万一哪天我再次沉睡了,或者失控了,你或可带着钥匙进入龙脉,把我重置,我也不会怪你。” 玄机这话,当真听得尤葫芦热泪盈眶,“大当家,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抹了一把眼泪,拍着胸脯道:“大当家你放心,就算诛邪司来了,我丢了自己命,也会把这钥匙保护好的。” 玄机颔首,又寒暄交代了几句,于是便转身走出去。 在临出门的时候,身后的葫芦又叫住了她。 玄机回首,看着葫芦。 葫芦站在那里,对着玄机道:“提防寇占星那家伙,那家伙姑爷信他,我不信,他想毁龙脉我第一个不依。” 玄机紧肃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禁一笑,什么话都没说,给了个默许的眼神之后,便离开了。 屋子里,葫芦激动地捂着那个零件,“龙脉的钥匙啊,我不能辜负大当家,龙脉里面,一定有更多的东西吧?对,等诛邪司的人走后,我一定得进去一趟,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搬回来来。” “现在,我得找个地方将它收好,放哪里好?”葫芦四下张望,放在哪里都觉得不妥,最后一拍脑袋,“鲁班锁,我怎么忘了祖师爷爷留下的东西。” 尤葫芦从自己的柜子里的小玩意里取出了一个鲁班锁,别于以往的卯榫锁具,这个鲁班锁他是用精钢所造,他将玄机交给他的“钥匙”藏在里面,将锁上的凹凸条巧妙一扣,“嘿嘿,就算是落在坏人手里也不怕了,你们拿刀都劈不开,我葫芦实在是天赋异禀,聪明得很哪!” 美滋滋,定不负大当家所托。 大当家则出了葫芦的屋子,没走几步便朝着山道阴暗处走去,靠在山石上,借着阴影的地方,玄机暗暗地从袖子间取出那枚金牌。 在夜色中,金牌尤然难以掩饰它本身的光芒,即便多少年,它仍然是打开龙脉实验室的唯一钥匙。 “龙脉。”玄机暗暗呐了一句,心头却开始有了一番盘算,她看着这山后头,说是无路,但其实顺着这些嶙峋的山石往上走的话,未必不能上山。 “诛邪司,叶轻驰!我都已经醒过来了,你还有多少耐性呢?”玄机紧握着手里的那块金牌,心里却开始在盘算,“咱们的账,也拖得够久了。” “啪”的一声,从山道上不知什么时候,远远地只见一丛白色的身影一闪,从葫芦的房屋那边快速地朝山下跑去。 玄机看着葫芦那边的动静,哪里有什么人,只有一杆风旗插在屋顶上,迎风招展。 又回望到山下那边去,不知是否错觉,玄机总觉得那远处卧着的嶙峋石块,像是一尊尊的人蹲在那里。 任凭风吹过,一动不动。 “玄机,”一声呼喊突如其来,将专注地看着山下那边的玄机给吓了一跳,玄机回过头看去的时候,却是霍青鱼拎着酒壶牵着马走上来的身影,“你怎么在这里?” 玄机下意识地将取回的金牌藏在身后,在霍青鱼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玄机手里那块金牌无处可藏。干脆在身处黑暗的时候,将手一松,那块金牌落在了身后石缝之中。 “无事,只是来葫芦这边交代一些事,往后山上的械人多了,自然少不得他忙的。”玄机随便应答了几句。 霍青鱼没有起疑,将酒壶挂在马鞍上,走上前来的时候低手拉起了玄机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让玄机整个人忽然一颤,有些惧怕地想要回缩,却已经迟了,被霍青鱼给握住。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霍青鱼握着手心里她的双手,那种冰凉让他微微一讶。玄机正想开口说自己不冷的时候,霍青鱼却已经将自己身上那件狐裘给解了下来,围在了她身上。 “这是今秋我在山间猎到的赤狐,风沙全都可防。”霍青鱼一边替她将狐裘笼好,一边说着。 玄机的身量本就不低,可站在霍青鱼的跟前尤然低了他半个多的头。此刻他说话的时候半低着头,呼吸吐纳之间的温暖与自己的额头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酒气。 玄机没有动,却不知为何,再次醒来对霍青鱼的一切,她都感觉那么的陌生,特别是他此刻的温柔,让玄机不觉静默了下来。 玄机本想告诉他,她是械人,就算是感知到冷,但骨子里其实是不怕冷的,一切感知都是假的,都是模拟人的。 但是霍青鱼却再度拉起了她的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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