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玄机! 她是上一个轮回的产物,她承载了更多的见闻。 “一个时代,在寻求进步,到最后历经灭亡,人类轮回的必经之路。那么,当一切重来的时候,如果不循序渐进,有些东西提前到来的话,那就是一场灾难。” 当初在不荒山的时候,玄机没有这般感觉,直到这一刻,回想宣姬为李瑶之所谋求的一切,以及到今天的结果,玄机忽然发现,它们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的。 最起码,不是现在该来的! 玄机说完,却发现霍青鱼一直在看着她。目光深邃,似是在玄机这番话里久久未曾回过神来,空洞地看着她。 随后,又开始慢慢地凝聚。 霍青鱼摇着头,“不是这样的。” 玄机微微讶异,却没有打断霍青鱼。 “没有械人,照样有战乱,照样有争权夺利,死的人……不会比现在少。从古至今,成王者哪个不是踏着尸山白骨走上去的!”霍青鱼下意识地朝着东边的方向看去,日光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那煌煌天威让他禁不住轻微地拉下眼睑,遮挡住了那刺目的光。 “直至今日之前,我才知道那万山之巅,皇权的最高峰都是鲜血染就的,白骨皇庭,天下蝼蚁!” 这些,从小到大在不荒山里,都不曾有人对自己说过,截止至今天之前,都没有。 如果,如果这辈子霍青鱼都不曾冲出不荒山地界的诅咒,那么他一辈子都不会听到这些话,也一辈子不知道原来天下万万人的性命,最后堆砌成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而这皇权,只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以前只知道黄沙烈日无尽头,现在我才真正地知道,什么叫做天宽地广,什么叫做井底之蛙,什么叫做生死不足人道哉!”凝视着那东方久,霍青鱼感觉自己的眼里慢慢地被烈日渲染上了一层昏暗。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短时间的晦暗,致使得他不得不最后将眼睛闭上。也因为长久凝视烈日,人造视网膜受不住那光照,一抹泪痕从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青鱼!”玄机叫唤了他一句,“你怎么了?” 看着他说着说着闭上眼滑下的那一滴泪,玄机有那么一瞬觉得眼前的男子与自己心里那个从黄沙烈日间走出的男儿,恍若两人。 霍青鱼睁开眼,紧握住玄机的手,将她从恍惚之间拉了回来。 “我没事,就是昨夜见到太多,心里难受。”他说着心里话。不错,就是难受,难以言喻的感觉塞满了整个心膛。 玄机一下释然,这感觉她也有。 “昨夜搜救,你也忙了一夜,累了吧?”霍青鱼拉着她往前走,朝着他们住的那家“云来”客栈的方向走去,“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我们可能没那么快上阳京畿了。” 玄机本想开口,但细想来也是。 眼下小小和曹猛都还没踪影,霍翎也还没找到,又遇上了上阳京畿叛乱,这些种种,他们卷入潮流之中,一时半会想回不荒山也是回不去的。 于是玄机便没有说话,跟着霍青鱼往客栈那边走回去。 云来并没有坐落在正中闹市,虽说平时生意冷清,但却也远离了战乱经过的地方,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此刻他们回去,客栈的大门紧闭。 掌柜深怕再出乱子,就连玄机他们回来都让店小二在内里几经盘问,问清楚了是店内客人才放行进来。 那店小二给解释道:“眼下判王作乱,听说连判王屯兵处都没找到,城里深恐有细作藏身,严密盘查自是应当的,客观见谅则个。” 霍青鱼只向他点点头,并吩咐不要打扰,带着玄机便往里去。 他替玄机打来清水,盥洗了身上昨夜留下的许多灰尘,他看到玄机手上残留的损伤痕迹,也蹲在她身前用手巾替她擦拭完之后,轻轻包起。 “不用的,痊愈很快。”玄机本想说他们械人的仿生皮比普通人的血肉愈合要快,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话不适宜,于是换了另一个说法。 霍青鱼似乎知道玄机想说什么,替她完完整整地将手包扎好,就仿佛真的像人类受了伤那样处理,以前在不荒山的时候,都是这样处理的。 处理完之后,霍青鱼没有起身来,而是就这么蹲着,半抬着手看着玄机,忽然说:“玄机,我一直还觉得自己仍旧是人。” 玄机一愣。 霍青鱼又问:“你呢?” 他目光殷殷,如水一样履在玄机身上,不等玄机开口,霍青鱼起身来坐在她的身边,继续说道:“我至今都没有觉得自己是械人的想法,我仍旧是个人,有血有肉有灵魂,会哭会笑会难过。我死过一次,但我的生命还在延续。” 玄机原本还想开口的,但是随着霍青鱼说这些话之后,她却彻底的闭上了嘴,听着他说完。但是心里也重新审视起霍青鱼这个问题。 玄机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相反,从当初剌开自己的心膛看到体内那些轴承齿轮转动的时候,玄机都无法接受自己是个械人的事实。 她承载着宣姬属于人的记忆,到的自己也衍生出了自己的数据出来,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依凭着“人”而生的。 这是玄机的衍生由来。 她认真地思考着霍青鱼这一番话,而后对他点了点头,“我也是。”她垂下头,看着自己被包扎得完好的手,足以想象到里面的骨架是如何的模样。 但即使如此,玄机都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怦然跳动。 “无论承载体是生命,我们的思想是鲜活火热的,不是冰冷的机器。”她这样告诫自己,“难过会哭,开心会笑,受伤了会痛……这些种种都在提醒着我们,时刻保留人性,只有这样,才能够抵御这身体本身带来的冰冷。” 是的,数千万年,数亿年间的地下埋葬的那种冰冷,永无止境的绝望,玄机和宣姬是感同身受的。也正因为如此,漫长无边的岁月让她知晓了,保持好人性,才是对抗这种绝望冰冷的唯一法则。 霍青鱼看着她,淡淡地勾起了一抹笑,“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理解的,对不对!” 什么? 玄机一时失神,没能听清楚霍青鱼这话。又或者说,她不明白霍青鱼问这话的意义何在。 在玄机抬起头来看向霍青鱼的时候,霍青鱼却豁然将唇迎了上来,印在了她的唇上,紧接着轻|咬着她的下|唇,炙热而渴切地逼近着。 “青鱼!” 玄机有些含糊不清地唤着他,不知道他忽然怎么这般的热烈。 然而,在玄机开口唤起的时候,霍青鱼却更加得寸进尺,根本不叫她开口。更是干脆将上一欺,直接将她制压在下,掠入她的口中。 “呃……” 玄机没有再抵,任凭他这炙烈来得快,她只将双手缓缓地,攀上了他的颈部,彻底迎合上他。 同样,霍青鱼也将手将她环抱住,感受到她全身心放下戒备的那一刻,霍青鱼闭上了眼,而怀里的人儿也在这一刻……忽然沉睡了下去。 这个吻,戛然而止! 霍青鱼欺在她身上却仍旧舍不得放开她,但玄机环抱住他的双手却已经开始松懈了下来。 霍青鱼的手从她的颈部后伸了出来,确定玄机已经彻底地沉睡了下去,霍青鱼才缓缓地将眼里的炙热给收去。 他伸出食指,缓缓地从玄机的脸上滑过,顺着她的轮廓而下,留恋不已。“你放心,一觉睡醒,一切就都会过去。” 说完,他俯下身在玄机的额头上烙下了一吻,“生死,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作者寄语:**
第二百零三章 醒来那天 ======= 城里的巡逻加了一层又一层,似永无止境。 在今日之前,上阳京畿里的百姓绝不会想到,有一天繁盛如上阳京畿也会遭受战乱,所有人都在惴惴不安中,害怕械人的下一次攻城。 过了晌午,更是直接氤氲笼罩,给这上阳京畿更添了一层挥散不去的阴沉。 百姓都被安置在西南三坊中,陛下也派了军队过去保护,确保下一次交锋不会再波及百姓。这样一来,原本最为繁华的安乐几坊,就变得格外冷清了。 皇城前的那片战场,似乎得了授意,那些废弃的械人全都堆砌在那,有诛邪司在前镇压,其他人似乎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霍青鱼再次踏足这里的时候,却也与昨夜大有不同。 那些血迹和百姓的尸体早被清理干净了,此刻只剩下那些报废的械人,堆积成山。 也对! 那些百姓要是还在,是会让某些人时刻看见自己干了什么事,如何对待自己的子民的。就像扎在心头的刺,不赶紧拔了,更待何时呢! 废墟中,阴影照探到的地方,一堆破损过度,极度凹陷进去的骨架冰冷冷地躺在那里,任凭风吹起一层淡淡的烟尘,却撼动不了那骨架半分。 在霍青鱼经过这付骨架旁边的时候,似是惊动了什么。 但只见从那副骨架的胸腔处,一团白色绒毛的东西窜了出来,张着爪子滋着牙,凶狠戒备地看着霍青鱼,深怕他再往前一步的样子。 霍青鱼看了这只小白猫和它身旁那具骨架一眼,都是老交道了,只不过今非昔比,谁都没想到当初威风凛凛的叶轻驰,如今会变成这幅模样。 霍青鱼没有理会那只小白猫的张牙舞爪,兀自朝着皇城的后方走去。 步入这皇城后,眼前巍巍诛邪司浑然入眼。 飞檐斗拱相交互,层叠着勾勒出这皇城的靠背,四根柱子有如两层楼高,直直地撑起整个诛邪司的门楼。 而身后有通天似的高塔,与这前面的肃穆庄严相互交汇,“诛邪司”三字威武无双,映在霍青鱼的眼中。 这里平时少有人来,进出皆是诛邪师。 霍青鱼现站在这里就显得格外显眼,进出诛邪司衙门的诛邪师见状停下脚步,上下审量了霍青鱼一顿,左手按着腰间飞舆,右手按着剑。 不荒山的红石干扰了飞舆的磁场,但从诛邪司出来的诛邪师,个个都是经验老道。此刻这人不断地打量着霍青鱼,虽说飞舆没有动静,但是心里的狐疑,那种第一时间的判断,断然不会出错。 那诛邪师朝着身后的人下意识地挥了挥手,其余人等已经在无形中对霍青鱼呈了包围之势。 霍青鱼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却也没打算动手,只是说:“我要见你们云仆大人。” “围合!”那诛邪师并没有前往通报,而是下意识地就朝着身后的人下命令。 从来只有诛邪师向外寻找械人的踪迹,却没想到今日居然还有疑似械人送上门来。诛邪司惯来宁杀勿纵,眼下便打算先拿下霍青鱼再做打算。 霍青鱼被这几个诛邪师所包围,他的目光也略微一沉,下意识地将双手一握,紧攥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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