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芥地草,就连他想要下来都得借助老白带路,何况这么小的孩子? 还没等到小童的回答,玄机也探头过来。看到这孩子的时候,她不禁眸光冷了下去,又看了一眼这孩子坐着的姿态。 蜷着腿,背贴着身后这方大石台,头部到背部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全部贴合在石台上。 他是邪! 玄机一吸气,本该有所惊动的,可是她却也忽然意识到一点,她自己也是个邪。 如此作想,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霍青鱼,趁着霍青鱼发现这孩子端倪之前越过他的身前,来到孩子的前面,上下打量着他。 “动不了了?”玄机发问。 小童诧异的看了玄机一眼,澄亮的双眼中在某一刻有这年纪不该有的沉着,而后他才讷讷的点了点头。 玄机有些避讳霍青鱼,兀自蹲身在小童的身前,“别动,我帮你。”她说着,撑住手将这孩子给抱住,用自己掌心蓄力,用力一推,将这孩子贴在石台上的背推离。 这孩子,果真是被石台吸在这里的。 在玄机俯身抱起这孩子的时候,小童在她耳边,用细微的声音提醒她,“诛邪司,小心!” 什么意思? 玄机愣了一下,一时之间还没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忽然从身后风声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玄机抱着孩子从地上一滚。 身后,有一支羽箭凛空而至。 “啪”的一声,箭头没入在了石台上。 顺着羽箭飞来的痕迹看去,但见顶上悬崖中间处,悬挂着黑色的一抹踪影。细看去,却是那叶轻驰。 玄机陡然明白了一事,“他们用你在这里当饵?” 诛邪司的飞舆在这里失去了作用,所以利用了祭祀台的便利,将这小童放在这里当诱饵,引其他的邪前来。 看来,不止玄机一个人想在这里做手脚,叶轻驰比她动作还要快。 “怎么哪都有这些人?”霍青鱼不满的叫了一句,经过昨夜诛邪司的人袭击村子,霍青鱼此时看叶轻驰自有一股恼意在。 未等霍青鱼将话说完,却已见叶轻驰从悬崖处跳落的身影,一剑驰来! 玄机顺势将那小童朝着霍青鱼一丢过去,“保护好他。”转身朝着老白那边一去,将那长枪一挑,兀自对上了叶轻驰的攻势。 “又是你?”叶轻驰见到是玄机的时候,眉心一皱,肩膀上的伤隐隐作痛,致使他下意识的紧握着手里的剑。 诛邪司等人下了悬崖,霍青鱼能感觉到怀里小童紧缩起来的身子。 出于本能,玄机不想再见到红崖客栈那一幕,这个童子,她保定了。 悬崖底下没有其他去路,玄机挡住了叶轻驰,对霍青鱼道:“跑。” 霍青鱼来不及怀疑其他,只见叶轻驰带人到来,在玄机这一声喝令下,霍青鱼抱着那童子便转身跑,这次他直接攀上老白的马鞍。 只听得玄机一声响哨起,白马鲜衣一怒,载着霍青鱼与小童,踏起铁蹄便朝着山底外头奔蹄而去。 寒枪与长剑再次对上,玄机对叶轻驰的杀意不减。 叶轻驰昨夜已经在玄机的手下吃过亏了,此时更加不敢大意。但见叶轻驰凛如寒霜,目光紧缩在玄机身上的时候,他忽然有了疑惑。 “你为什么三番两次,阻我诛邪?” 玄机冷眼一笑,“看你不顺眼,想阻就阻。”说罢,她又再度出枪。 眼见霍青鱼带着童子翻上马背,策马疾去,叶轻驰祭出银丝,冲手下人喝令,“拦下他!” 叶轻驰本意用这个童子在这里设伏,将此地其余隐匿的邪一网打尽,可怎么都没想到,又遇上了这个女人。 诛邪司诸人得令,身影如同附在山崖上的蝙蝠似的,借着袖间银丝穿插在山壁上,踏步于银丝上,竟也如履平地。 银丝嵌山壁,袖间出飞爪,诛邪司的看家本领之一。 这一飞爪祭出,饶是白马奋蹄跑去了,飞爪依旧抓住马臀嵌入血肉,另一头的人将飞爪一收,豁只听得白马嘶鸣,一声高叫乍起,宛如割裂般。 马蹄停了下来。 霍青鱼护住小童从马上翻滚了下来,未及起身时,身后又有一爪飞来,直取他怀里的童子。霍青鱼一惊,来不及抽刀抵挡,只能将身一偏,用背部抵挡住了这飞爪横来。 利爪勾痕,其构造是诛邪司专门为了擒邪时所用,尖锐利爪抓住的时候,那能活动的指关节顺势一扣,利爪倒扣入了血肉中。 霍青鱼一声痛呼声出。被利爪一抽离的时候,背上见了血,衣衫与血肉同时被抓出了一片,鲜血淋漓,扯出利爪的同时,就连抱在怀里的小孩都被丢了出去。 童子落地的那一刻,另一边银丝飞爪再来,这一爪直钳住了小孩的腰身。 诛邪司的利爪带着勾刺,这痛霍青鱼才刚尝受过,生生把皮肉剥离,他都难以消受,更何况是这孩童。 在利爪擒住小孩腰身的那一刻,霍青鱼腾出手抽出长刀,刀锋锐利将那银丝一砍,砍断了银丝,却却仍旧痛得那小孩哭喊了出来,“青鱼哥哥……好痛!” 霍青鱼心一软,他顾不得自己一身淋漓的血迹,抱起了孩子便再度奔跑而去,再一次翻上马背,大喊着:“老白,赶紧跑啊!” 这一次,白马并没有掉链子,带着马臀上的伤奔出那片芥地草地,一路乘风,淋漓远去。 叶轻驰这边,长剑抵挡不住玄机寒枪如龙,在霍青鱼走后叶轻驰将其余人等全部召集往这边来。诛邪司其余人等在山壁间飞驰,银丝破入山壁处,横七竖八,宛如在的山口上织了一张密网。 这罗网,在红崖客栈诛杀九尾的时候,玄机见过。 罗网罩来的时候,玄机驻步崖底,一枪抵挡,挑翻那铺天而来的银丝网,她学着诛邪司的人踏在银丝上,竟一人横对诛邪司这许多人。 叶轻驰挽剑于后,见手下人暂时与玄机周旋,他反而是看了一眼霍青鱼策马远去的方向。 略微沉吟下去,叶轻驰让手下的人继续斡旋,将玄机缠在这崖底,而他则是顺着山壁往上攀爬,登着石缝朝着崖顶追过去。 玄机和霍青鱼的介入是个意外,叶轻驰这一次诛邪的主要目标,还是在那小孩身上。 小孩被霍青鱼带在怀中,骑着白马一路驰骋,不曾停歇。 那小孩,腰间的利爪嵌入在血肉时,痛得紧咬下唇,他窝在霍青鱼的怀里,不断的颤抖着,“哥哥,好痛,青鱼哥哥!” 这孩子! 霍青鱼策马时,低头看了一眼这孩子,脸色惨白,痛楚占据了他的所有,霍青鱼的心里不禁又怒骂了叶轻驰这些人一声。 “这帮畜生,诛什么邪,好好的一片地,为什么要搅弄得腥风血雨。” 口口声声喊着诛邪诛邪,可到最后,却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他会疼,他会喊青鱼哥哥,他就是夫子学堂里的学童。 哪里是邪,哪里是邪了! “好孩子,你撑撑,青鱼哥哥带你回去看大夫,大夫替你包扎。”许是心里害怕的缘故,许是自己也受伤的缘故,许是白马跑得快颠簸的缘故,霍青鱼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 “夫子学堂告诫,不要乱跑。” 马背颠簸,可小孩此刻在霍青鱼的怀中,却像是在漫卷沙海中竖起的护航船帆,小孩还惦记着夫子所教的课业,此刻像是痛糊涂了,竟不断的背诵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夫子曰,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夫子道:小孩,小孩莫要乱跑,特别是悬崖底下。” 霍青鱼奔驰在烈日狂沙中,黄土迷了眼,在听到这孩子张口说出话来的同时,断断续续的,无声无力,竟也跟着一起眼泪忍不住簌簌而下。 霍青鱼懊恼着道:“村里老人常说,小孩没事不要到悬崖底下去,那里是祭祀台,诛邪用的,邪乎得很!” 邪乎得很! 这一句邪乎得很,端的是邪乎得很! 原本奔腾的马蹄,忽然一下子陷在了黄沙里边,马蹄朝着前方一撅,霍青鱼整个人从马背上朝前扑了过去。 摔倒在黄沙地里的时候,他吃了一嘴沙,“呸”的一声吐了出来。霍青鱼怕把孩子摔坏了,横抱着那孩子起身来,趔趄着朝着不肯再走的白马走去。 怀中,似乎依旧有微弱的声音传来,呼唤着:“青鱼哥哥。” 青鱼哥哥! 青鱼哥哥! 玄机常与学堂里的孩子走动,更爱捉弄迂腐呆板的夫子,学堂里的小孩都喜欢他,时常跟在他的身后,揪着他的衣衫叫唤“青鱼哥哥”! 向来,霍青鱼都没怎么在意过,唯独此刻,他竟觉得这声音如此令人心碎。 他就连自己背上的血肉模糊也没在乎,手上横抱起小孩再度往白马边上跑去的时候,步履疾疾,生怕慢了一步耽误了伤势。 可就忽然那么一刻,霍青鱼的脚步顿了下去。 有烈日炎炎,从头顶暴晒而过,灼得人连天灵顶上的头发都是烫的。 可唯独此刻,霍青鱼浑身上下冷汗淋漓。有热风吹过颈部,凌乱的墨发与黄沙同时飞扬而起,霍青鱼竟只觉得周身上下,冷得像冰。 脚下黄沙赤土,怀里了无声息。 然而,就在他抱着小孩趔趄着一路往前跑的那一路,从他怀中逐渐的,有零件掉落…… 霍青鱼回首看着来时的路,从他怀里抱着的小孩身上掉下来的弹簧、螺丝帽等物,零落了一路。这一路掉落的钢铁零件,与那晚上在红崖崖底所见,如出一辙! 一模一样。 真的……是邪! 霍青鱼低下了头,这一动作,怀中又“哗啦啦”的有无数零件,登时全从小童被利爪擒住的腰身处倾落了下来。 手上顿时轻了不少,霍青鱼整个人也瞬间空了的感觉。 他呆呆的看着小孩之前被利爪擒住的腰身,在一路疾跑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小孩自腰身处齐齐的断了。此刻,这些零件全部自他腰身的断口处掉落了下来。 小孩前一刻还在无声的伸吟着“青鱼哥哥”,这一刻,有风吹过,带着黄沙迷蒙,却已然只剩下半边皮囊,干瘪瘪的伏在他的双手间。 霍青鱼尤然不能置信。 眼中划过的泪水,心中澎湃的心跳,脑海中划过无数的难以置信,还有耳畔边依稀传来的那小孩稚嫩的声音。 “前面都是毒草,鬼才愿意下去呢!” “再说揍你呀!” “青鱼哥哥,小小酥一个晚上没回来,夫子和大家都担心死了。青鱼哥哥,青鱼哥哥!” 泪珠迷离了眼前的景象,霍青鱼整个人僵直着站在那里。 心里不知是震荡过后的余悸,还是无法相信一直环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孩子,竟然也是由一身零件组成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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