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话不多,直接将东西塞给了刘青姝。 里屋的帘布后面是妇人生产的地方,混不得油腥味。 刘青姝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搬桌子到后院吃。 香味有那么一瞬钻进了袁忠秉的鼻子里,勾起他久远的回忆,袁忠秉咽了一下口水,突然就觉得手中的馒头了无滋味。 刘青姝撕下大烧鹅腿,放进嘴里没多久就只剩下骨头了。 “你也吃啊。” 温灼鱼挑看了一下大烧鹅的背部,那是刘青姝的魔手还未来得及触碰的地方。 金刀出鞘,两下银光过后,温灼鱼才用刀尖刺起那一片肉,缓缓放进嘴里。 这下刘青姝心里不舒坦了。 她冷不丁道:“你的刀见过血吗?” 嘴里的那一片肉还未入喉,便停留在他口齿之中。 他的刀不知见过了多少次血。 第一次,他产生了要把自己的老伙计丢弃的想法。 她义正言辞又道:“还有,你哪里来的钱买东西?行窃行盗之事,咱们老百姓是坚决反对啊!” 温灼鱼犹豫不决间,刘青姝已经吃完了一只烧鹅和一个月圆子。 她扯了一把柠檬草搓洗了一下自己油腻的手,再舀一瓢清水净手,剩下的柠檬草往嘴里扒拉两下,再漱个口,怪清新得咧。 “我跟你说,你这样迟早得饿死。” 温灼鱼错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烧鹅只剩下骨架了,气得他吃了一个月圆子,学着刘青姝的动作也扯了一把柠檬草。 “你就吃一个月圆子,就扯一把柠檬草,不觉得铺张浪费了一点吗?” 温灼鱼此刻想杀人的心无比强烈。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顺便给金刀也搓了搓,拿水一冲,金刀跟新的一样。 温灼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周山的小怪兽一样,只觉得手中的柠檬草稀奇得很。 “来得正好,帮我……”不对,他看起来只会杀人,哪里会看,没准还会给她添麻烦。 吃了烧鹅后,刘青姝觉得口中干燥,拿了一把糖炒栗子,正欲交换,讨杯茶水喝。 只见袁忠秉的案桌前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身穿一件快褪色的青袄,面肌瘦黄,两根小辫子杂乱得分不清哪一日编织的。 她指了指袁忠秉后面的蝎子药材,道:“肉。” “是肉,但不能乱吃,会吃死人的。”刘青姝走过来,给了小姑娘三颗糖炒栗子。 小姑娘后退了一步,没有接过去。 她一双水汪汪的鹿眸里满是戒备,直到袁忠秉道:“她是太守家的女儿。” 太守家的女儿怎么生得如此? 袁忠秉说话不利索,他的徒儿小司走过来说道:“ʝʂɠ这太守家,重男轻女,觉得生了女儿都是赔钱货,哪怕守着痴傻的三岁儿子,也不肯待她好一点。” 一番了解下来,刘青姝这才知道太守家中有一儿一女,女儿岳裳,早慧,今年七岁,身子却和三岁孩子一般,早早指配给了副将。因这是她初诞之地,每每得了空就往这边跑。 儿子岳超群,却是个呆儿,太守一家对他却格外上心,生怕他磕着碰着。 浊云途经温阳,覆住清光。 刘青姝喝了一口龙井,若有所思道:“原也是个呆儿啊……”
第九章 异兽篇(九) 雨势不大,衣衫单薄的小姑娘裹紧了身上的麻布,小脸儿白紫白紫的,看不出半分血色。 这样瘦弱的女孩竟然是太守家的女儿,若不是亲眼所见,刘青姝快怀疑这是不是冒充的姑娘了。 刘青姝回头拿了两个月圆子和一把糖炒栗子,交到了袁忠秉的手中,袁忠秉一招手,小姑娘怯生生地走了过来,慢吞吞地接了过去。 刘青姝忽地灵光一闪,转身去后院找温灼鱼。 “温灼鱼。” 他似乎对架子上的药材产生了兴趣,一股脑地看着几种稀奇的药材。 “你在干嘛?” 温灼鱼这才收回了目光,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温灼鱼,你听我说,你找个机会潜入太守府。” 温灼鱼迟疑了一下,他是那种不行正道的人吗? “你轻功好,被发现了也能跑,最重要的是,你戴面具,没人知道你是谁。” 她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太响了。 男人修指微动,面容抽搐了一下,竟然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刘青姝对自己安排甚为满意,接下来就是去太守府看一看了。 菊蕊残败,明月初来。 岳太守听闻神都里来了贵客,马不停蹄地从军营里赶了回去。 岳林安胸口伏着气,面容微微泛白。 “不知贵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来人一身红袄,如同雪中盛开的红梅,梅花为钿,身子盈匀,合起杯盖,摇香微来,龙井入喉,甚是惬意。 她云腰间那一块鹤纹金牌格外显眼。 鹤纹金牌只此一块,鲜有人知道鹤纹金牌的作用,但他曾听神都的那位说过一次,鹤纹金牌如临见重相,不输于任何一个肱骨之臣,且是女帝亲自管辖,有直通效听之权,其地位不亚于黄胄贵族。 “听闻太守善养马,不知可否一看?” “您若是想看也可,请跟我来。” 女子颔首,轻移莲步。 马厩里,众马安静地伏在地上睡觉,只有一匹棕红相间的马儿眼睛咕噜噜的,不知在看什么。 突然间,这匹马忽然躁动了起来,仰天长鸣。 “太守大人,这匹马倒是喜跃。” 岳林安微微躬身:“这匹马儿,是岳某手下送上来,见是匹好马,便留了下来,您若是喜爱,岳某应当忍痛割爱。” 她只是摆了摆手,故有惆怅道:“我也曾有过一匹好马,见它有些睹物思情罢了。” 马儿似通人语,嘶鸣了两声。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您若是相中,也是它的福气。” 岳林安只觉自己的心头肉被人用刀子一片片给片了下来,不过想到这匹马是匹烈马,平时马厮都难以近身,她既然想要,未必牵得离开。 “既是盛情,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她快步走过去,熟稔地解下了缰绳,拍了拍马头。 马儿乖巧地闭上了双眸,那一双眸子阖成了月牙儿。 明月悬天,云如丝缕。 刘青姝牵着马儿走出马厩,一副盛情难却的样子。 “它鬃毛如壑,雄背健腿,就叫它小锅吧。” 岳林安勉力笑了两声,这名字取得和前面说得形容简直毫无联系。 “郡主,高兴便好。” “瞧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迫你行事,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刘青姝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了乖。 来了一趟太守府,换了她一匹好马回来,倒是不亏。 出了太守府,刘青姝将金令合上,俨然黑令的模样。 月色下潜,蛇形银冠紧束墨发,冰辉落在男人浓密的剑眉之上,那一身墨色金纹,更显清寒。 男人徒手执缰,吓得马王爷不敢哈大气。 “温相公,走吧。” 月辉衬人,更衬美人。 她一身红梅,两根金钗别在花冠两侧。不失梅骨更显俏气,还添上了一分华贵,独属于她的贵胄之气。 男人只是轻点下颌,别过了那一双寒冷的丹凤眸。 她不唤姓名时,他便觉着他们二人倒是有几分老夫老妻的样子了。 他不问她的马是如何从岳林安手中坑来,她也不说这马的来历。 温灼鱼翻身上马,把马王爷吓得差点瘫软在地,这位阎王爷它可惹不起,瞥见老兄弟回来了,马王爷知道爱是会消失的。 二人骑着马走了一段路,确认无人了,刘青姝才问道:“见过那小公子了?” 温灼鱼应道:“见过了,如你所想,需昂贵的药材吊命。” 他是第一次看见那孩子,若不是知道那孩子是三岁,他倒是要以为是个少年了。 以同龄人的角度上看,俨然是一个怪胎,怕是再过一两年,就差了他半个头了,每天大补不说,吃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 “你白日可曾查到了那几位秀才的身份?” 若是查不到,倒是个寻常人,若是查到了,那么温灼鱼的来历一定不简单。 “还未……” 刘青姝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 他果然不是普通人,要查秀才的身份,要么有官府背景,要么有江湖手段,这两个猜测,刘青姝还没法判断温灼鱼到底是列属哪一方。 “也不急。” 见过那岳超群,他方才远远地看见了岳林安对刘青姝似乎很恭敬的样子。 “你的骗术,很高明。” 竟然把岳林安那只老狐狸都给骗过了。 “温相公想学吗?我教你。” 她的脸上完全没有骗过人的心虚,反而是异常坦然,这让他生出了几分疑窦。 这世上,真有如此高明的骗术吗? “不学,旁门左道的东西。” “温相公为何不喜看我?是觉看今日我这一身迷花了眼?” 刘青姝随口扯了一个话出来,不曾想温灼鱼真挚回道:“是。” 许是个江湖人士,饮露食草,尚不得温过家暖,也难怪是一副冰石模样。 “温相公喜欢,那明日我便不穿了,省得你看多了,该厌弃了。” 刘青姝的话总叫他找不到半分反击的理由。 温灼鱼回了客栈后,找来笔墨纸砚,画出了岳超群的样子。 刘青姝微微讶然,竟然有三岁孩子长成这般孱弱又粗壮。 这已经不像是一个孩子了,更像是一个容器,重男轻女的容器。 “温相公,你说一月吃五六人脑髓,那他下一次动手应该是明日了。” “如何做?” “自然是找个好人来陪我们演这一出戏了。” 刘青姝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好的人选。 “太守,许是见过袁大夫。” 他竟然探知到她心中所想,也是,袁忠秉那一副书生相是最符合秀才的样子。 “温相公,你看我如何?”刘青姝指了指自己。 原来她是打算自己出马。 可那岳林安绝非常人,年少时曾参与过战乱,作战经验丰富,一只手便可以掐死刘青姝。 “方才我去太守府,未见其管家,想来应该是去休憩了。” 主人未寝,管家先睡,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少顷,温灼鱼恍然大悟。 做事的不一定是岳林安本人。 “计不成,你死。” 刘青姝淡笑施礼:“小生刘秀才,这厢有礼了。” 书生的举止倒是叫她学了两三分。 太守府。 “本官料想,她无事不登三宝殿。” “太守还是小心应对得好。”管家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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