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薛宴惊也学会了她常哼的小曲儿。 傀儡摩拳擦掌:“这绝对是个逆袭话本!以我的经验,要么是她辛勤的态度感动了某个过路的大能,要么是她的善良无意间帮助了某个不起眼的世外高人,他们私下教她刻苦修炼,然后在宗门大比中,被所有人瞧不起的沈宴儿连挫强敌,一鸣惊人,一举惊艳了所有同门!” 薛宴惊摇了摇头:“你真的看太多话本了。” 春去秋来,转眼间便是五十载,沈宴儿却没参加过宗门大比,也没遇见过什么世外高人,她仍然是个勤勤恳恳的外门弟子,每日坐在无人的山门边,看看天看看树,偶尔捧着手抄的术法书研读。她亲手扎的竹椅子坏了一把又一把,也没有人记起要给她调职。 林间偶有松鼠叽叽喳喳地围着她转,沈宴儿便会把自己的午饭分享给它们,换得它们大方地允许她抚摸毛皮。 沈宴儿过得很开心。 薛宴惊跟着她的视角看着蓝天绿树,也渐渐觉得平静。 傀儡却烦躁得想死,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那些松鼠有朝一日会摇身一变化成隐世高人了,可惜五十年过去,松鼠们繁衍了一代又一代,每日仍然只会围着沈宴儿讨食吃:“这种一眼就看得到头的人生真是无趣得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迎来转折点?” 一眼就看得到头的人生?薛宴惊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形容。 傀儡又忍不住叹息:“为何她看起来很快乐?” “有些人追求辉煌,有些人追寻快乐。” “可是人只有辉煌才会快乐。” “这就是人间永恒的争论了,”薛宴惊笑了笑,“而且这话从一个只想看话本的傀儡口中说出来,多少显得有些违和。” “……” 傀儡所期盼的转机很快到来,鬼族和修界大战一触即发,席卷了人间九州,这座安静了数载的山门,终于被厮杀声填满,沈宴儿平静的生活也终被打破。 她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鬼影,呆了一呆,连忙吹响了门边的号角,号角声响彻山涧,好在宗门早有防备,支援来得很快,在山门下与鬼族展开了一场大战。 沈宴儿也握着剑,混在人群里,奋力厮杀。薛宴惊为她悬了心,见她险险将一只鬼物斩于剑下,才松了口气,毕竟是自己的前世,她总是希望她好好活着的。 虽然薛宴惊存在的事实,已经注定了沈宴儿陨落的结局。 “好!”傀儡叫好声传入她耳中,“想必就是在这里,她觉醒了凤凰血脉!” 薛宴惊却没有他这样的信心。 沈宴儿的动作有些笨拙,她并不是个有天赋的弟子,剑术平平,也从未遭遇过什么强敌,几乎毫无战斗经验,此时连连受伤,险象环生,却咬紧了牙关绝不退缩。 她最终斩杀了三只鬼族,然后,死在了第四只的攻击下。 她守了五十年山门,最后也死在了山门之下。 活得平静,死得也不算轰轰烈烈。 待鬼族终于被打退,她的名字被镌刻在了镇山石之上。 “等等……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转折来得猝不及防,让傀儡目瞪口呆。 “嗯。”薛宴惊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不明白,她就这样死了?我还等着她涅槃呢,”傀儡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说好的惊天动地,说好的辉煌人生呢?她不是你的前世吗?” 沈宴儿死后,薛宴惊脱离了她的视角,幻化出了一道虚影,立在一旁:“很公平,不可能有人每一世都是天才,永远都是超凡脱俗的人物。可能真的只有做过弊的神明,才能做到每一次轮回都惊才绝艳。” “……可她度过了毫无意义的一生。” “至少她是个勇敢的好人,又亲手杀死了三个鬼族,五十年间她也过得平和而满足,又怎能算是毫无意义?” “可是……” “这毕竟不是话本,没有你想要的波澜起伏,这是沈宴儿的真实一生。” 傀儡望着眼前的镇山石:“看来你真的不是凤凰神女。” “这世上真的有凤凰神女吗?”薛宴惊却突发奇想,“说不定她早已经回归天界了,只是忘了通知你们。” “……” “还有,如果她能够涅槃重生,为何还会不停转世呢?” “毕竟是凡人之躯,涅槃也不是无限次的。” 薛宴惊点了点头,勉强认可了这个解答。 “我们该怎么出去?”傀儡问。 “你问我?” “如果你是凤凰神女,我们可以从上面离开,”傀儡指了指天空中似乎只有他们二者可见的旋涡,“但你不是,会死的。” “试试再说。” “小心!”傀儡提醒,“你无法涅槃,就只有一条命了!” 薛宴惊闻言,扬眉一笑:“我从来都只有一条命啊。”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66 ◎见神女◎ 薛宴惊在旋涡中下坠了很久很久, 待双脚终于踏上实地后,有些惊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毫发无伤,我竟已强大如斯?” 一旁被她拉扯过来的傀儡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那是因为你跑反了, 这里不是现世,而是你前世的前世!” “……”薛宴惊环顾四周,见周遭百姓服色果然像是几朝之前盛行的款式, 暂时收敛了自大, “我跑反了, 镜外之人怎么也不拦着我?” “兴许他们还不死心,想再让你往前追溯一世。” “前面的,快让开!”随着马蹄声阵阵, 官道上,策马而来的军士高声向薛宴惊示警。 她连忙侧身避开:“他们可以看到我?这一层与沈宴儿那一世不同吗?” “我也搞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傀儡挠了挠头,“咱们还是先躲起来吧。” “为什么?” “周围百姓能看到我们,咱们的一举一动就会对他们产生影响,万一这些影响能够波及到后世怎么办?”傀儡看起来很紧张,“假使这群人里恰好就有千机门的老祖宗,见到我这么不讨喜又没用的傀儡以后, 从此立下规矩,不许门下任何修者创造具有人性的傀儡,那我岂不就要消失了?!” 薛宴惊看着他, 惊叹不已:“你想得还挺周全。” “我看过类似的话本, ”傀儡一把将她拉到大石后面,“所以赶快躲起来吧, 寻个无人处带我飞回旋涡里。” 薛宴惊望天:“可是旋涡已经关闭了。” “什么?”傀儡仰头一望, 咬牙切齿, “这群混蛋,这不是逼着咱们继续去寻找你前世的前世吗?” 薛宴惊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那就走呗。” 傀儡又把她扯了回来:“咱们出现的地点,理应离你的前世不远,还是在这儿等等吧,诶,你觉得路边玩泥巴那小姑娘像不像你?” “……不像。” 马蹄声渐起,又是一队甲胄齐全的兵马驶来,傀儡忧愁地叹了口气:“这世道看起来不怎么太平啊。” 这队兵马中为首的是一未着披甲的玄袍女子,薛宴惊一眼望去,便扯了扯傀儡的衣袖:“我觉得那个是我。” “你怎么知道?就挑最威风的了?” “她嘴角和鼻子这里,”薛宴惊比划着,“和我有点像。” 那玄袍女子带着一队兵士打马远去,两人才从大石后冒出头来,寻了位百姓打听起情况。 “那是咱们大楚的摄政王,你们连她都不认识?”百姓皱着眉头,“你问她们要去哪儿?还能去哪儿?易水州呗,那里发生了瘟疫,宴王从京城赶过来的,要去看看情况。” “哟,宴王?”向百姓道了谢后,傀儡兴奋地一拍薛宴惊的肩,“你这一世混得很不错啊!” “走,去看看!”薛宴惊试了试灵力可用,扯着傀儡御剑向那队兵马追去了。 两人甚至赶在了那队人马前方来到了易水州,却仍是太迟了,路边已是尸横遍野,这里余下的人手大概已经没有余力将他们逐一掩埋,只能任由亲人友人曝尸荒野,薛宴惊在半空中便已能嗅到一阵腐臭的气味。 傀儡也再说不出什么俏皮话,遍览话本和亲眼所见毕竟是不同的,两人相对陷入沉默。 不多时,那玄袍女子已经驶入城中,没有一丝迟疑,立刻下令敲锣打鼓将城中仅剩的活人引出来,聚集到附近空置的小村庄,派人看守、施以粥药,随后立刻放火烧城,最后又在废墟上洒以醋与石灰等物,安排得井井有条。 观其熟练程度,想来这种事并非第一次发生。 薛宴惊和傀儡二人隐于空中,跟随在侧,数日间,宴王一直在到处奔波,探查瘟疫来源,眼下青紫叠了一层又一层,最终报于朝中说是外族作乱时,却被上面斥为是推卸责任,随意找了个替罪羊出来。 最后因她曾踏足过发了瘟疫的易水州,怕她危害帝王安危,还□□脆软禁了起来,哪怕过了足足一月有余,早过了该发病的时间,朝中也好似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似的,不肯给她解禁。 傀儡一直防备地盯着薛宴惊,生怕她一个激动,就要闯出去给自己前世的前世出头。 两人旁观了一段时日,也算是看懂了人物关系,老皇帝过世前托孤给宴王,新帝却不肯信任她,她能文能武,又掌兵权,小皇帝没有一日不想从她手中夺回权柄。 从薛宴惊的视角看来,这个宴王简直是为朝中大事操碎了心,堪称鞠躬尽瘁,也一直在慢慢想办法放权,每日批改奏章批到夜半时分。但在外人看来,她每日关起门来烧灯续昼,却是不知在筹划着什么惊天阴谋。 最终宴王终于被允许踏出府邸,还是因为前线吃紧,小皇帝才紧急调她去边关驻守。 宴王到边关才发现,所谓的前线吃紧,是由于敌军以投石机对阵,那投石机里装的却不是巨石,而是死于瘟疫之人的新鲜尸首。 大家哪里预料得到这一招?兵士们感染疫病,接连死去,宴王抵达时,城郭之下堆满了裹着白布的尸首。 有垂死的兵士看着她:“此地形势已无可挽回,陛下派您来,大概并非想让您力挽狂澜,而是存心让您死在这里。” “……”宴王没有应这句话,薛宴惊却觉得她心下大概早有猜测。 绝望的兵士们冲上城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面却早有防备,防护得严严实实。 这场仗打得声势浩大,每一日都有人死去。 上面粮草、医药拨得都远远不够,宴王凭着自己的面子到处借粮、借药,好在她在百姓当中有口皆碑,让她筹得不少物品,熬过了这个寒冬。 最终宴王凭着余下的半数士兵,仗着地势,居然守住了这座边城,一直熬过了寒冬,待天气终于暖起来的时候,瘟疫渐渐平息。 一场瘟疫,不知耗去了多少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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