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簌簌下着。 火炉烧着酒,酒香四溢。 罗暮衣却忽闻脚步声,回首,见宫人很快回来,抿唇。风颂这么干脆就拒绝了? 却见侍者过来,跪在她脚下道: “主,风仙君至!属下出去见到风仙君,道魔主请他去冬至私宴,仙君立刻应了,让属下先报。” 罗暮衣一怔。 立刻应了? 却又听踩雪飒飒声传来。 只见风颂穿林而来,头上是弟子撑的伞,踏在石阶上而来。 他面色如霜,一身雪衣,覆着雪白的斗篷,斗篷嵌雪裘,如融入了结界外的雪中。 他的脸迎着天光,如月般好看,乌发披散半束,坠银珠。 见到她,他蓦地止住脚步。 罗暮衣也愣住。 四目以对。 罗暮衣也收紧酒杯。他们不知多久没说话了。 看到风颂那张脸,她更是心中生起了压抑许久的诡异怒火。 从预见风颂的雪凰之印要帮着其他人置她于死地后,她这怒火就压不下。 是失望么?还是什么。罗暮衣说不清。 雪落下,风吹打结界。 有些尴尬的沉默。 罗暮衣默了会儿,才先开口:“阿颂,今日幽林中,是你我二人之私宴。你的弟子,和我的属下去外阁用膳罢。” 她今日披着一件紫檀的袄,头上插满银饰,有几分妖冶。 随她喝下酒,她眼中、脸上皆染上酒气,妖气更甚。 风颂点头:“好。” 万剑山弟子对他二人行礼后皆退。 只余风颂又沉默地看了她会儿,握剑的手指节分明,随后,他缓缓坐到了罗暮衣的对面。 风雪,皆被挡在结界外。 他二人皆着斗篷,发坠银珠,也都是姣好容颜,外人看来,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登对。 但罗暮衣观此景,见风颂垂头沉默,惊诧于他这么快来的同时,也从这沉默的冰冷中,提前感知到一股貌合神离。 没和离,他们也走到这一步了。 但戏要演,罗暮衣笑吟吟抬头,轻声道:“阿颂,对不住。” 与此同时,风颂出声,声如寒玉:“为何先归望北台。” “……” “……”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风颂的眼,也映着雪,又垂眸。 罗暮衣听他的话,反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风颂问她为何一人先回望北台。过去,她一定会和他同走的。 他起疑了么?还是…… “我回来,是处理北庄的事。”罗暮衣本想说“不是你说殊途么”,话到嘴边,还是换了更理智的说法。 “对不住。”罗暮衣道,“没和你同归。” 她也垂眸,如恢复成了过去那温柔、宠溺风颂的罗暮衣。 “也对不住,我那日,不该和你吵架,气到你了。” 她既然要让他相信他是替身,此时便得对他继续温柔。 风颂握剑的指节分明,手的力气却几不可察地松了些。 他似又想到那日的事,板起了脸,半晌,闭了闭眼: “以后莫再做那般决定。” 高高在上的语气。 罗暮衣一点都不喜欢。 “好。”她却抿唇微笑。 还是无人说话。灯下烈火,让手暖了些。 罗暮衣手前,是两个青玉杯。她倒满酒。 “今日是冬至,一起喝酒吧。” 风颂蹙眉:“我不喝。” 罗暮衣沉眸。风颂一向不沾酒,或者在必喝的场合,浅酌一点清酒。 罗暮衣过去,总会借机调笑他,把这位端庄的修士逗得面红耳赤,说一些“果然是守节仙士,酒都沾不来,不如我喝了亲亲你,让你尝尝”的调笑话语。 最后,和他软倒在榻上,看他全身紧张,看他紧抿嘴唇,看他侧头不敢看自己的眼神。 但罗暮衣现下了无兴致,只淡淡道: “不愿喝便罢了,我自己喝便是。” 说罢,她在风颂对面,把两樽酒一饮而尽。 风颂蓦地抬眸看她,定定看她:“…t z…” 罗暮衣则继续喝酒,没忘把她喜欢的菜,布到风颂的盘中。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过去。 风颂拾起筷子,他一向守礼,食宴十分端正。 中途,罗暮衣发觉自己喜欢的酸梅酱被暗推到她的跟前。 抬头,风颂没什么表情。 罗暮衣暗暗垂眸。 风颂,当真礼尚往来。身为道侣,不和她作为情人亲近,但也会有些间家人间的举动。 但这关系也是脆弱的。罗暮衣去勘了天道,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罗暮衣的酒越喝越多。修士从不畏酒。 风颂倒也没说什么。他不喜酒,却从不阻碍罗暮衣喝酒。 这私宴,竟也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滋味。 冬至,自也吃羊肉。 罗暮衣喝酒,也食羊脂饼。除酸梅酱,辣酱,凝露汁,不知何时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两炷香后,罗暮衣算着,自觉量差不多了,突然晕晕按着头,便栽倒桌上。 “阿颂,阿颂……”她喊了声。 对方的风颂抬首,见她模样,蓦地蹙眉,似无语般地抿唇。 他站起来。 罗暮衣正如喝醉的人,一张脸酡红。 却是突然歪倒,一把扑入风颂的怀里。 她如今压了毒,经过计算,这么一会儿的接触,风颂发现不了她中了毒。 她要开始她的表演了。 二人一起滚入雪地。风颂倒在雪地,扶起她,又被她扑着不让起来,不由没好气地道:“放开。” 罗暮衣没放开。 风颂抽开了罗暮衣还握着的酒樽,抛回桌上。 罗暮衣却一把搂住他。 适时,二人发丝凌乱,交缠在一起。 罗暮衣的手和风颂十指相扣。 而就就一个简单的亲密的举动,风颂浑身敏感地一颤。 他凤眸微闭,手颤抖,冰冷的脸上,眼尾生出红晕。 他微微推开罗暮衣,哑声道:“不要在此处,外面有人。” 罗暮衣却闭眼,似陷入梦,头埋在了风颂的身上。 她的头发蹭着风颂的脖颈。 风颂身体再次一颤。 罗暮衣如陷入幻梦,神色一变,如醉鬼挣扎着要清醒,讷讷喊道:“师兄,师兄……” 风颂被她拉住的手,突然僵住了。 他垂眸,冷冷道:“……师兄?” 罗暮衣却痴痴看他,但那一瞬间,她的目光,如在看更远方的人。 她如失去理智的人般,声音哽咽:“师兄,今日是你祭日……你来了么?你陪陪我……” 罗暮衣从未在风颂面前哽咽过。 风颂:“……” 他愕然地看着她,喉头微动,似未反应过来。 罗暮衣的头埋入风颂脖颈,嗅了嗅,又低声道: “你的气味,一如既往……” “阿浮师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颂颂发怒 ◎"强扭的瓜的确不甜,我吃着也烦闷。"◎ 雪园之中,一时万籁俱寂,只有煮酒之声。 风颂盯着罗暮衣,凤眸却似那凝住的冰。他怔怔地看她,一向冷若冰霜的脸,出现一丝裂缝。 “……阿浮?” 罗暮衣却继续痴痴道:“阿浮师兄,你何必这般唤自己的名字?好笑,好笑……” 她又蹭着风颂,却被风颂一把推开。 风颂看向她的目光,已如浸了冰。 他上下扫视她,如在审视和判断什么。 罗暮衣:“……” 风颂怎么也是和她处了十年的道侣,对她有些许熟悉,若是让他发现了她在装醉,那便不好办了。 她继续软着身子,靠近他,贴着他,揽住他。她又低声哽咽道:“师兄,我好伤心……” “……伤心?”风颂却几乎在瞪她了。 他似在隐忍和沉思什么,紧抿嘴唇,说话与回应,也远比过去久。 他闭了闭眼。 “你死后,再没有伴……伴侣……”罗暮衣揽着他的脖颈,用从未有过的沉醉沙哑声道,“比你合意了。” “我想你。” 她说罢,埋下头,落泪。她如一个醉鬼,东倒西歪,泪浸湿了风颂的狐裘。 饶是如此,她还是怕风颂发现端倪,把头低下,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然而,身前人四周的空气猛地冷了,似那冬天的霜。 罗暮衣蹙眉心道:说到这个地步,风颂能明白她在说什么吧?能理解“替身”这层意思吧? 她的手,却突然被抓住了。 罗暮衣暗暗一愕,却也继续维持那烂醉的模样,倚在风颂身上,还低笑起来。 而风颂抓住她的手,那一向几乎听不到的气息,变得沉重,手指有力,也如铁扣。 罗暮衣暗地皱眉。 风颂却突然松开手,猛地推开她。 啪! 罗暮衣的背摔在雪地上,不痛,但也能让她皱眉了。 “……师兄!”罗暮衣却呢喃着,如在撒娇,是在风颂面前不曾有的话语。 风颂背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脸色,却看到他的“万寒”,似都融入风雪,整个人冰冷无加。 他背对她,握在“万寒”上的手指节分明。 他回头瞪了她一眼,却又低头闭眼。 随即,整个人消失。 “……师兄!” “师兄……你去哪儿了??” 罗暮衣怕风颂回来,继续装醉。她软倒在竹几边,低低喊了几句,直到属下过来,她才睁开了醺罪的眼。 “主,这是风君,让送来的解酒汤……” 罗暮衣喝了解酒汤,眼中醉意才去。 “风君呢?”她装模作样地问。 “风君出来后,直接回清雪宫了。但是……” “清雪宫”是风颂宫殿的名字。 “但怎么?他出来时……脸色怎么样?” 宫人小心道:“风仙君走时……脸色极不好看,或者说,是从未见过的难看。看上去,似因为什么极生气。也不去外阁,不见其他宾客。” 太好了。罗暮衣听到这处,就知道自己这戏没白演。 风颂已懂了她话里的潜台词: 她一直念着“阿浮师兄”。他的气味像“阿浮师兄”。她心中谁也比不过“阿浮”。 这些串在一起,他已能得出:她心中有“未忘之人”,他,有可能是替身。 而凭罗暮衣对风颂的了解,风颂虽然不喜欢她,以他的傲气,悟到这一层,是绝对不会再来找她了。 这种事,对他是侮辱。 罗暮衣却觉得这样便好。好歹道侣一场,他们也没大仇,分开时太难看也不好。她就不祭出画了。 罗暮衣面上,却是懊丧地揉了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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