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滟姬看着比之前亮堂百倍的陈设,满意地抚了抚掌,“不然都对不起这些琉璃水晶的灯盏……咦,这是什么?” 眼尖的滟姬蹲下身,从几株盆栽底下的犄角旮旯处扒拉出一串灰扑扑的杂色珠子。 滟姬吹去了珠子上的些许灰尘,百无聊赖之下放在手心端看起来:“看着大小,倒像是女子的手串。” 但一番仔细打量之后,她又不屑地撇撇嘴:“这些珠子,既非珍珠琉璃,又不是玛瑙珊瑚,连最普通的玳瑁石都不像,做工粗糙,品相低劣,真是次品中的次品!不知道是哪来的小气浪荡子拿来骗无知的小姑娘的,切!” 说着,便随手一扔,倒是被身后的弥若无意地顺手接过。 正如滟姬所言,这串 珠链并非名贵玉石制成,品相陈旧不佳,但弥若握于手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温润之感,不由得喃喃出声:“其实看着还挺好的。” “哦,是吗?”滟姬从弥若手中拿过手串,细细品看了良久,似乎想从这串破烂珠子里头看出半个“好”字,但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回弥若手心,“算了,我品味有限,欣赏不了。反正是旁人丢在这儿的无主之物,你若喜欢,就留着自个玩好了。” 弥若觉得有些不妥,滟姬却直接将手串揣进她的袖中,瞅着前面哼哧哼哧赶来的绯姻,朝弥若得逞一笑:“小气鬼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少主夫人,您可来了……”绯姻脸上讨好的笑还未来得及绽开,就被厅堂内亮瞎眼的灯烛给惊得肉疼不已,“这是哪个天杀的败家子干的,不知道一两灯油抵多少个铜子吗!作孽啊作孽!” 滟姬昂首叉腰上前一步,斜睨着绯姻:“我干的,怎么,有意见?” 绯姻一看,立马认出她来,又想起上回被她踹烂的雕花门板,足足十两雪花银啊……但知道她与少主和少主夫人都颇有渊源,只能生生憋回心酸的眼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没、没有,小的怎敢有意见……” “切,把我当鱼肉良民的恶霸了!”滟姬轻哼一声,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羊脂玉的手镯,“喏,足够赔我上回踹翻踢烂的桌椅门窗了吧,哦,还有这些几个铜板的灯油钱。” “足够足够!”绯姻忙不迭地接过滟姬递来的手镯,顿时喜得眉开眼笑,“二位这边请,这边请,少主正在楼上等着呢。” “夫人,您不知道,少主自昨夜从外头回来后,就一直闷在屋里喝酒。”绯姻一边将弥若滟姬朝楼上引去,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虽说小的擅酿酒,但小的这酿酒的速度,远远抵不上少主的海量啊!您看……” 弥若点头:“我这就是来寻他回去的。” 绯姻一听,脸上的喜色又增了几分,自家酒窖终于可以逃脱一滴不剩的危境了,不由得对弥若存了好些感激:“多谢夫人体谅,其实少主平日里,顶多小酌一壶。今次,也不知着了什么邪风,竟大有不喝得肠穿肚烂不罢手的气魄!唉,都是这柄扇子的罪过,早知道,小的就不替少主画什么女子了……” 滟姬瞥到绯姻手中握着的折扇,亟亟地夺过来:“这是我家夫君的折扇,怎会在你这?” 绯姻错愕,连连摆手:“这是少主给小的作画用的,小的也不知其来处的。” “作画?”弥若看了眼那半展开的扇面,隐约可见几 片摇曳的荷叶,“他何时竟有这样欣赏书画的雅兴了?” 绯姻猛地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打住这个话头,小跑出几步远,恭敬地立在房门处,笑容可掬,仿佛早已忘了片刻前自己说过了什么。 “少主就在屋内,二位请。” 弥若推开房门,果然一阵浓郁地几欲醉人的酒香从屋内飘了出来,空酒罐在地上随处可见,低低的声音从重重的帷幔后传来,醉意熏然。 “小唯,为了庆贺你终于放下了这三百年的执念,来,再干一杯!” 这嬉皮笑脸的声音令滟姬浑身一颤,急急上前几步掀开帷幔一看,不由得怒从心来:“你竟然还没滚出上京?!” 本喝得神识模糊的敖沧,眼前蓦地闯入一个女子的身影,噩梦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下意识地跳了起来,七八分的酒意顿时被抛至九霄云外:“你、你怎么来了?!” 滟姬冷笑:“看来是上回我心肠太软,下手太轻了!看我这回不扒了你的龙筋,给你长长记性!” 不等她说完,敖沧就慌不择路地破窗而逃:“弟妹,小唯就交给你了……”凄厉的声音被风吹起拖得老长,反而更增了滟姬的怒意。 “站住!有种你就别跑!”说着,也跟着跳出窗外,完全忘了外头是连绵的春雨。 看着这一前一后的你追我赶,绯姻自以为明了地夸了一句:“这小夫妻俩,倒是挺有意思的。” 弥若朝绯姻瞥了眼,他立马识相地退了出去,还不忘关上房门。 弥若看向帷幔后,那个正执着酒杯,斜倚墙柱的侧影,清冷的光线下,分外的落寞萧索。 酒盏随手搁下,相唯缓缓回头,唇角带着慵懒的笑意,金色迷离的眸子下,是一览无余的期待。 “你来了。”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第44章 替身 弥若怔了怔,这是自无花山瀑布遇险之后,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再见到他,依旧是那张熟悉的面容,但眼眸下的神情,却不再是她熟悉的漫不经心,透着她看不懂的怆然与神伤。 蓦然从心口处泛起的担心,令她一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上前几步,在他依靠着的墙角处蹲下:“你、你怎么了?” “怎么了?”相唯幽幽吐字,自言自语一样的语调,眼眸却缓缓转向弥若,“我倒是想问你,你将我怎么了?” 弥若闻到一股浓重刺鼻的酒味,不禁皱眉:“你醉了。” “嗬,我可不是醉了。等了三百年才见到的人,却还抵不上此时看见你感到的喜悦多。” 相唯苦笑一声,侧身过来,一手撑着弥若身后的墙壁,一手攥起她的手腕,将她抵在墙壁与他之间,不给她丝毫逃离的机会。 “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 弥若被困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内,面前是避无可避的灼灼目光,铺天盖地的都是从男子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脸上不自觉地又飞起一片红晕,未被抓着的手抵在他的肩胛处,竭力保持着两人间的距离。 “你、你先放开我。我来此,是、是有事……” 相唯的目光在弥若窘迫无措的脸上游离,嘴角勾起狡黠的魅惑弧度,却清晰无比地吐字:“不放,永远都不放。” 弥若心里兀地一突,不敢相信地抬眼看向他,颤颤地问出口:“你、你方才说什么?” 相唯抬手,抚上弥若眉目如画的脸颊,停在蕴着迷蒙雾气的眼眸处,露出万般温柔的笑意,足将弥若整个融化,语气却带着低低的恳求之意:“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弥若心房内坚冰似的外壁轰然崩塌,抵在相唯肩上的手不由得失了力气,慢慢滑下。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不知该说些什么:“我……” 相唯却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手绕至她的脑后,将她拉近自己,毫不犹疑地吻上那瓣他觊觎多时的樱唇。 弥若愕然地睁着眼,大脑内的一切瞬时放空,只觉得唇齿被外力强行打开,口腔内蓦地涌入一股浓郁的酒味,柔软辗转,轻轻吸吮,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举世无双的珍宝。 她像是中了□□一样,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唯有手指紧紧攥着他的一片衣角,才让她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虚无的幻梦。 “千世万载,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芷鸢……” 从唇齿间溢出的,低哑深情的呢喃,像一把带着倒刺的匕 首,直直地扎入弥若的心口,越陷越深,鲜血淋漓,再也出不来了。 弥若猛地将神色迷离的相唯推开,拿起桌案上的一只半满的酒缸,用尽力气朝他头上砸去。 神思不甚清明的相唯,下意识地躲过直飞向脑门的酒缸,却没避开当头浇下的酒水。 “哗啦”伴着“哐啷”几声,浑身湿透的相唯睁着迷茫不知的眼,看着面前冷若寒霜,杀气腾腾的弥若,手脚一哆嗦:“怎、怎么了?” “我该不会是喝多了,在你面前发酒疯来着吧。”相唯甩了甩身上的水滴,讪讪地赔笑,“对不住啊,我酒品不大好,若是有什么得罪……” 弥若转过身,不看他一眼,冷冷开口,不带半分情绪的起伏:“李炯病重,我是来找你去救他的。” 相唯甩袖子的动作一滞,脸上的笑意僵住:“你来找我,只是因为李炯?” 弥若未应,只继续背向着他,冷冷道:“人命关天,你尽快些。” 闻言,相唯只觉得闷气郁积,酒意冲脑,半是自嘲半是揶揄道:“也是,冒雨大老远地跑来,怎会只为泼我一身酒水?说到底,痴傻的李炯才是你夫君。为救夫如此奋不顾身,你还真真是堪称前人师表后世楷模。” “不愿意救直说便是,何须这般赘言!”弥若不二话地就迈步出门,却不料相唯瞬时闪至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弥若没想到会迎面撞上他,一时没来得及避开,脸上的神情被他尽收眼底。 “你怎么……”相唯错愕地看着眼前女子的红眼眶,心头莫名怵然,“哭了?我没说不救啊,你别……我方才的话,收回,都收回!你全当是我又多发了半刻的酒疯,我这就去救李炯……” 说着,又讨好地握住弥若的手腕,她却像是如遭电击一般,立即挣开,语气冷得骇人:“别碰我!” “好好好,我不碰不碰。”相唯十分听话地收回手,却朝弥若伸出半只胳膊,“我不碰你,你碰我总行了吧。抓紧我,我带你回李府。” 见弥若依旧偏着头,没有动静,他只好继续低声下气道:“只抓一会儿,眨眼的功夫都不用,好不?” 弥若微转过脸,但仍没有碰触他胳膊的意思,他学着她的语气,补了一句:“人命关天啊。” 果然这句很见效,弥若的左手虚虚拢上他的胳膊,但面色仍然不悦得很,只短促地吐字:“快些。” 是来求自己去救人的,自己这么低声下气的算什么? “你这样会被风刮走的。”他一面无奈地叹了声, 一面迅速地将弥若打横抱起,移形换影。 眼前的景物刚刚清晰,弥若就挣开他的怀抱,还带着未消的怒气顺手推了他一把:“言而无信!卑鄙!” 看着弥若冷漠走远的背影,相唯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 让你喝酒,让你误事,让你在亲姑娘的时候说那么多废话,这下全搞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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