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柏的声音戛然而止。 哭妖登时长松一口气,恨不得站起身飞奔到遂禾身侧。 遂禾把几颗火石放到岩石上,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心不在焉的祁柏,和如蒙大赦的哭妖,立时猜到了大概。 她就地捡了几根木柴堆在一起,“木柴不怎么够。” “我去捡。”哭妖立即殷切道,她也不等遂禾同意,话说完就一溜烟离开。 遂禾慢慢坐在祁柏身侧,慢条斯理问:“刚才在和哭妖说什么。” 祁柏垂眸,凝视手中被他攥得死紧的几颗珍珠,淡声道:“我说了,你会告诉我吗。” 遂禾挑眉,只觉得他脾气见长,她也不生气,只是闲闲看向远方雾蒙蒙的树林。 “这要看你问的是什么了。” 祁柏倏然恶狠狠看向她,“骗我很有意思吗。” 遂禾侧头看他,见他语气虽恶,眼眶却红得厉害,活像是被谁欺负了一般,眼中不由浮现些无奈的笑意。 她举起手,做了个对天发誓的动作,“天地良心,迄今为止,我可从没有骗过你,我对你说的话,没有一字虚假。” 祁柏被她温和的笑容激得偏过头,过了半晌,他咬牙道:“那你说,我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 “是把我当师尊的替代品,还是别的什么!” 夜色寂静悄悄,一时之间,祁柏只能听见月色下几声窸窣的蝉鸣。 他抿起唇,有些后悔。 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遂禾即便否认,他也没有分辨真假的能力。 倘若遂禾残忍地揭露,她就是将他当做洞明剑尊的替身。 他又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他或许连反抗之心都要拼拼凑凑才能勉强拼出一个吧。 祁柏忽然觉得空气有些稀薄,他浑身冷得喘不过气来。 遂禾见他浑身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是怜爱之心占据上风。 她伸手把妖拥进怀里,按住怀里欲要挣扎的妖,语气平静从容。 “祁柏便是祁柏,在我心中谁也不能代替你。” 祁柏睁大双眼,浅灰色的兽瞳死死盯着她,仿佛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你没有骗我。” 遂禾看他半晌,鬼使神差低头,安抚似的吻上他的眼睑,“我从不骗你。” / 月色静悄悄地,视野触及不到的地方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遂禾原本打算天亮再想办法和风麒等人会合。 守夜到后半夜,忽然听到灌木另一边隐约有修者交谈的声音。 遂禾当机立断踩灭已经十分微弱的篝火。 她向被惊醒的祁柏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屏气凝神走到灌木旁,谨慎地拨开一片宽大的叶子。 程颂拧着眉头,蹲在地上分辨着淤泥上的脚印,“不是那只妖兽的。” 赤麟当即坐在一处岩石上,哼笑,“按照从幻境中逃出来的修者所说,那只妖兽定然是被人重创,早早回到老巢将养去了,哪里会让你寻到。” “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修者是你审问的,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们一概不知,谁知道你是不是隐瞒了又或者添油加醋了什么。”高澎冷笑。 赤麟眯起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 高澎忍了赤麟一路,现在他们进入秘境这么久,却对鲛珠的线索一无所获,早就不耐烦了,如今借故发挥,当即道:“你少在我这里拿乔,韩厥是你杀的,你总抵赖不得,韩厥可是我的得力下属,你说杀就杀,事后连个交代也没有,老子看不惯你很久了。” 赤麟也生出怒意,她冷道:“我说过,那个什么城池的管事不是我杀的,何况他为恶一方,难道不该死吗!” “我看你就是早有异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该不会早就被妖族收买了吧,叛徒。” “你再说一遍。”赤麟眼看就要拔剑。 “够了。”程颂忍无可忍,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一个个废物,无用的饭桶。” 赤麟翻了个白眼,若非身后苍无拦着,她早就要和高澎打起来。 程颂在暗中刮了高澎一眼。 韩厥是高澎培养出来的高阶弟子,亦是他的心腹,虽然不明不白被赤麟杀了的确可惜,但火麒麟的战斗力和用处明显更大,为此和赤麟生出嫌隙,得不偿失。 赤麟本就不服管教,妖族大多一根筋,按照赤麟嫉恶如仇的性子,真让她知道韩厥的背后指使是自己,这枚他养了多年的棋子恐怕就掌握不住了。 思及此,程颂淡声道:“行了,为一点小事不值当,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只妖兽的巢穴,抢夺鲛珠。” “还是老规矩,安排几个人去探路。”他吩咐高澎。 高澎仍旧不服气,他阴狠看了赤麟一眼,眼珠子一转,最后在队尾的陆青身上站定。 “把陆青叫过来,让他去前面探路。” 秘境之中危机重重,正常人探路绝对不会选择实力低微的修士,一旦遇到危险,无异于让对方去送死。 但陆青这条贱命,留着也没用,还可能成为祸害,不如死了。 高澎想到这里,脸上的恶意更甚,他对着低垂着头傀儡一般的青年招手,“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陆青停顿半晌,缓步走向他。 等人走到跟前,高澎颇为不耐地踹他一脚,“废物,走路都这么慢。” 陆青没有任何挣扎,直直摔在地上,眼神空洞洞的,看着人心里发毛。 高澎拧起眉头,咒骂一声,“疯得一天比一天厉害。” “废物,你给我听清楚了,去前面探路,直着走三百步即可回来。” 陆青从地上慢慢起身,顺着高澎指的方向慢慢走去。 他拨开浓密茂盛的树丛,看见一处水潭,他没有停下的意思,心中默念着步数。 二百九十七、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 掩在泥土里绊马绳忽然绷紧,陆青没有防备,径直摔在地上。 陆青愣了下,抬头去看。 发色银白的女修站在月色下款款而来,眼中含着温和的笑意。 “陆师兄,好久不见。” 陆青冷下脸,一言不发看她。 遂禾蹲下身,啧啧称奇,“还在生气啊,师兄。” 他别过头,不想看她,忍了忍道:“走开。” 遂禾闲闲挑起眉梢,饶有兴致地问:“走开?师兄莫不是不想同我合作,你师父的仇,你不报啦?” 陆青脸色微变,扭过头一眨不眨看她。 遂禾伸手把人从地上拽起,“程颂一直在找鲛珠?” 陆青讥讽地扯起嘴角,“他势在必得。” “正清宗这才来的高层只有他?”遂禾又问。 陆青点头。 “没有别的可疑的人?”遂禾蹙眉。 “没有,”陆青跟着皱眉,“怎么了。” 鲛珠是鲛人族的至宝,凭借正清宗宗主对祁柏和她的在意,他真的能不为所动吗。 遂禾压下心中的疑惑,拍了拍陆青的肩膀,“正清宗里,沈非书修为不够格,凌清尊者修无情道不问世事,程颂死了,你仍旧要在宗门里帮我探听情报,但是他死了,能接管正清宗的只有宗主沈域,在他眼皮子底下当卧底,师兄,你的风险只会大大增加。” 陆青抿唇,忍着恨意看她,“你要反悔?” “当然不。”遂禾莞尔,“只是提醒师兄珍重自己。” 陆青看了眼不远处的祁柏,嘴唇动了动,脸色冷凝道:“我会的。” “还需要师兄帮我去做一件事。”遂禾含笑道。 / 正清宗一行人原地休整。 高澎翘着二郎腿坐在最高的一处岩石上,陆青虽然疯癫无常,但腿脚一向快,这次他们等待的时间却有些久。 高澎身边的狗腿子先壮着胆凑过去,道:“师兄,那小子会不会是跑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高澎本来就等得有些不耐烦,听到狗腿子的话,脸上凶意毕露,“跑?他一个废人能跑到哪里去,凭着他体内那些低微的灵力吗?” 狗腿子被他的阴狠模样吓到,讷讷道:“谁知道那疯子是怎么想的,师兄你不知道,我有天晚上和他挨着睡,夜里□□睁眼时,就看见他梦魇一般死死掐着我的脖子,给我吓死了。” 高澎象征性踹他一脚,“废物,他掐你你不会打他?” “打了打了!我当即拎着他去小树林一顿猛打,那疯子愣是一声没吭。” 高澎翻了个白眼,“那是打得不够疼。” 赤麟对高澎那些暴力腌臜的手段一向不齿,她听得心生厌烦,干脆站起身走到听不见两人交谈的地方。 高澎和狗腿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说着折辱陆青的话,耳边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众人循声看去,却见陆青仓皇踉跄地拨开遮挡的枝叶灌木,衣服上全是泥土的脏污。 他喘着气,重重趴在地上,半晌不见动静。 高澎拧着眉,推开围观的弟子先跑到他跟前,踹他一脚,不耐烦地说:“起来,怎么回事?” 陆青没有动。 高澎霎时怒了,正要再踹。 “高澎,退下。”程颂走过来,挥退众人。 程颂居高临下打量着陆青,淡声道:“陆青,你看见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陆青急促的喘息。 程颂脸上不见怒意,他绕着他转了几圈,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游刃有余道:“还是说,你又想让我搜魂?” 听到搜魂两个字,陆青眼中登时流露出巨大的恐惧,他如岸上濒死的鱼一样,垂死挣扎般抖动两下,颤巍巍道:“有怪物,奇怪的珠子。” 他说话颠三倒四,甚至没头没尾,程颂却还是捕捉到了关键词。 他眼中骤然放亮,拎着陆青的衣领把人提起来,急切地逼问:“什么珠子,是不是鲛珠,在哪里,给我带路。” 刚才威胁陆青搜魂的话纯属是吓唬他的,可恨一个修者只能搜一次魂,之后就算再搜,被搜魂者神魂破裂,根本搜不出去东西来,还会白白浪费体内蕴养的灵力。 心中虽然迫切,但程颂尚有理智,他把人提起来,看着陆青烂泥一样站不住,狠狠拧了拧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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