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大夫留下药方,提起药箱准备离开,却被遂禾一把按住肩膀,压着妖又坐回原处。 在鹤大夫困惑的目光下,遂禾慢条斯理道:“雨季难免受凉,总开这些药或许有些治标不治本。” 鹤大夫茫然道:“大人的意思是?” “开些镇定安神的药,他总爱一意孤行,我不想他伤了自己的身体。”遂禾缓缓说。 鹤大夫握着药箱的手忍不住一抖,都是千年的妖怪,谁不是个人精,治风寒的药里本来就有镇定安神的成分,倘若刻意加大,只要不停药,对方就会一直昏睡,相当于变相囚禁。 他偷偷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半妖,擦了把脸上的汗,谨慎道:“大人想要公子睡多久。” “我近来事忙,怕是顾及不到他。” 鹤大夫提笔的手微抖,很快稳住,“属下明白。” 送走医修,遂禾按照药方煎药,祁柏这次病得不算重,还有混沌的意识,她没有再用嘴去灌他药,而是揽着人,用勺子一点点把药喂进去。 祁柏艰难地睁开双眼,冷着脸推开她的手,“我不喝。” 遂禾耐心道:“良药苦口,喝了就不难受了。” 祁柏避过送来的药勺,瘦削冷白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他哑着嗓子开口,“我不想喝。” 遂禾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别的时候遇见祁柏服软,她定然会放任对方,但是今日放任对方,谁知道他会闹出什么幺蛾子,遂禾不想节外生枝。 她沉默半晌,正要说什么,祁柏靠在她怀里,揪着她的衣衫,语气比先前多了几分恳求,“别逼我喝好不好。” 遂禾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方才她说话没有刻意避讳床上的他,被他听见也不奇怪。 令她惊讶的是祁柏的态度。 她从来没有奢求过恢复记忆的祁柏能不恨她,毕竟杀身之仇不提,她还当着他的面做局,让陆青杀了程颂。 没想到祁柏对她有怨,有躲避,有无可奈何,恨在其中却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室内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压抑。 遂禾将勺子放回药碗中,复又拿起,低声哄道:“就喝两天,等你病好了就停,嗯?” 攥着遂禾手腕的手倏然松开,满是颓然地落下。 遂禾本以为他会生气,也做好了他发脾气的准备。 祁柏却只是垂着眸子,静了一会儿,道:“太苦了,有蜜饯吗。” / 安置好祁柏,遂禾立即换了身衣衫去往议事厅。 风麒大马金刀坐在王位上,入迷般把玩着从凡间买来的九连环。 哭妖见遂禾进来,躬了躬身,又继续汇报:“再过十日是王上三百岁寿辰,按照妖族先祖定下的规矩,王上应广邀天下英豪参加寿辰。” 风麒把玩九连环的手忽然顿住,他拧着眉头,不满道:“什么规矩,我怎么没听说过。” 哭妖不着痕迹看了一眼遂禾的神色,幽幽道:“确有这个规矩,妖族非闭塞之地,妖王百岁寿诞广邀人族修士前来参加,也是为了展示我妖族的实力,这是王上登临妖王之位的第一个百岁,更应重视。” 风麒拧眉,抗争道:“规矩能定就能改,我才不费那功夫——” “咳咳。”遂禾佯装咳嗽,面无表情打断风麒的话。 多年主仆,风麒怎么会不知道遂禾的意思,立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也不站在我这边?” 什么叫也?哭妖能有此提议都是她受益的。 遂禾面不改色对上风麒的视线,“生辰宴而已,热闹一下不好吗。” “当然不好!我可不想应付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族。”风麒不满。 “有我在你怕什么。”遂禾挑眉,慢悠悠补充道,“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事宜,到时候你只要老老实实坐在王位上,不会累着你的。” 风麒从遂禾的话中嗅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他思索半晌,“怎么,你又有什么计划了?” 遂禾但笑不语。 / 昏暗的住屋里,半妖双目紧闭,沉沉睡在榻上,安睡的容颜透出几分岁月静好的假象。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半妖露在外面的手艰难地动了动。 祁柏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半晌从指尖挥出一道灵力。 灵力钻入武器架上的溯寒剑,溯寒剑感应主人号召,顷刻出鞘,稳稳停在榻前。 祁柏试图睁开眼睛,但始终无法抗衡药效,他只能胡乱地抓着,终于在意识再次沉寂前,握住了锋利的剑刃。 掌心霎时流出鲜血,他非但不松开,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剧烈的刺痛逼退药效,意识回过,祁柏动了动头,一点点睁开双目。 遂禾给他用的安神药都是上好的灵药,药效极重,鲜血令他短暂清醒,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剑刃。 祁柏从床上坐起,心里只装着一个念头。 正清宗的底牌深不可测,他不能再由着遂禾乱来了。
第57章 祁柏奋力推开紧闭的屋门,攥着剑倒在地上许久,又以剑撑地踉跄起身。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能逃离,但如果由着遂禾胡作非为,放任自己做一个无知无觉的傀儡禁脔,他又怎么能甘心,怎么能放心。 沈域虽然待他冷漠刻薄,但沈域抚养他长大,也算恩重如山,手心手背都没有办法割舍,如果一定要他选……他不知道,但他不想遂禾死。 而遂禾对上沈域,在他看来几乎没有胜算,沈域手上握着的不仅仅是万年修为,还有万年中积攒下来的强大禁术,随便拿出一个便是杀招。 祁柏急促地喘一口气,遂禾铁心利用他,对他又没有多少情义,她不会听他的劝阻,他只能想办法去稳住沈域。 手上已经被他划出了多道狰狞血痕,他原本就是怕疼的人,何况是自己亲手赋予的伤口。 他不敢看手上的伤,只能靠着竹子不断抽气。 刺痛令他清醒,但伤口不断滴落的血也在邀请捕猎者深入。 他踉跄走到溪边,想要用溪水洗掉手上的血。 伤口触碰到寒凉的水流,勉强舒缓镇定了疼痛。 不等祁柏松一口气,平静的水流忽然掀起漩涡,暗流在无知无觉间涌动。 祁柏身上属于鲛人的血脉逐渐觉醒,他对水的感知也愈发敏感,没多久他就发现了水中的异样。 祁柏脸色微变,握紧剑柄,满是戒备地后退。 下一瞬,暗流凝聚成强劲的水柱,直冲祁柏而来。 祁柏紧盯着袭来的水柱,溯寒剑剑锋转动,他不躲不闪,竟是挥出一道灵刃抵挡。 水柱与灵力碰撞,一时间竹林被激荡得四处摇动,林中羁鸟惊飞。 飘然落下的竹叶停在祁柏的肩膀和发顶。 他的视线死死落在积攒着灵力的溪水中,水柱死灰复燃,顷刻又凝结成数十枚水柱。 海藻一般柔软的水柱又向祁柏逐步逼近。 祁柏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睫毛轻颤,却没有再攻击抵抗。 他的唇张了张,苦笑一声,竟是直接扔了手中长剑,无力道:“遂禾,我知道你在这。” 那些水柱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兀自匍匐贴近他,顺着他的脚踝一点点禁锢他的四肢和全身。 没有剑撑着,他站立不稳倒在地上,那些水柱便顺势而上,将他的腰肢也桎梏住。 “遂禾!”祁柏被那些肆无忌惮的水柱激出怒意,恼羞成怒地呵斥。 竹林寂静无声,无人回应祁柏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祁柏隐隐察觉被压制住的安神药再次发作。 竹林中终于想起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遂禾从竹林深处缓步而来,她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见倒在地上被禁锢的祁柏,故作讶然地挑起眉梢。 “这个时候师尊不是在睡觉吗。”她抬脚走到祁柏面前,视线落在被水柱控制的祁柏身上。 他白着脸,唇上不见半点血色,头发散落下来,有一道水柱便裹挟着他大半发丝,令他看上去分外狼狈。 祁柏一言不发,冷冷看着她。 遂禾估摸着这次把人逼得有些狠,轻叹口气,只是心念转动,那些令半妖气怒羞恼的水柱便缓缓退去。 祁柏身上失去了桎梏,面色仍然冷凝着,维持先前的姿势在地上一动不动。 头顶响起一声近乎无奈的喟叹,紧接着遂禾蹲下身,面带歉意地去抓祁柏的手。 她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却染了一手黏腻湿滑。 触感不对,遂禾拧眉看去,这才看见从他手掌心流出,越攒越多的鲜血。 遂禾吓了一跳,很快明白过来。 医修开出来的安神药药效极强,祁柏只凭意志力,不可能抵抗药性。 早知便不把溯寒剑留给他了。 遂禾脸色阴沉下来。 遂禾的手覆盖在祁柏的手上,她向下压的力道迫使他的伤口触及地上的泥土,伤口受到刺激,祁柏下意识想要抽出手。 下一刻,下颌也被她狠狠桎梏。 遂禾捏着他的下颌,对上他气愤委屈的目光,淡声道:“师尊,你如果不想喝药,我们还可以用别的办法,何必要伤害自己。” 祁柏心中发冷,却强撑着怒瞪她,“什么办法,给我带上金链子吗。” 遂禾挑起眉梢,“如果这是师尊的意愿——” “遂禾!”祁柏气怒地打断她的话,他强忍着羞耻,眼眶隐隐又有泪水掉下来,“看看我们现在像什么样子。” 遂禾不说话了,等他心绪稍稍平静,忽然把他拉入怀里。 “!” 她桎梏住他乱动的手腕,脑袋漫不经心搭在他的肩膀,破文海棠废文都在抠裙更新五2斯九零爸乙九二语气比先前温婉许多,“师尊以前其实待我很好的,也不会通过伤害自己,来令我心烦。” 祁柏沉沉闭上双眼,哑声道:“你以前,也不会喂我吃那些药。” 遂禾神色不变,兀自道:“师尊还做以前的师尊不好吗,我对待师尊还会像从前一样。” 夏日的暖风徐徐钻入竹林,青翠葱茏的竹树岿然不弯。 祁柏沉默许久,才扯起唇角,半是讥讽,半是虚弱,“我和从前其实没有差别,是你欲壑难填,想要对正清宗下手。” “证道之事你可以怪在我身上,为什么要迁怒正清宗,你以为屹立千年不倒的宗门,是你和妖族那群乌合之众就能扳倒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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