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越重陵并非越氏主支族人,而是当年被牵连流放的旁系,与陈稚之母越夫人血缘已远。 所以他在获封上大夫之爵后,只带了寥寥数名越氏旁系族人回到都城之举,也并不奇怪。 至于当年越氏主支众人,都被他留在了流放之地。 也就是说,陈稚虽然该唤越重陵一声舅父,但二者之间实在谈不上什么血缘亲情。 姬瑶神情仍是一片冷淡,显然并不关心越氏为何前来。 姚静深继续道:“越氏言,府中不日将有一场春宴,邀你前去。” 这场春宴的目的,正是要向淮都世族昭告越氏的回归,昔日越氏故旧,必然都列席其中。 如今越氏特意派人前来千秋学宫告请陈稚,足可证明示好之意。 姬瑶却无意前去,她从来不喜欢麻烦,更不想同人虚与委蛇。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去。”姚静深却道。 姬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倒是想听听他有什么理由。 “越氏春宴,淮都各世族齐聚,也是明证你身份的最好机会。”姚静深解释道。 陈方严不知是忘了还是出于别的考量,迟迟不曾设宴,将才回归族中的女儿介绍给亲友世交。 如此一来,陈稚陈氏女这一身份便还未得到承认,名不正言不顺。 而今越氏示好,却是不必再等陈氏行事。 姚静深大约也能猜到,越重陵有此举,和起复越氏的国君闻人骁脱不了干系。 赵氏作为淮都三大世族之一,在上虞经营数百年,势力庞大,为闻人骁忌惮日久。姬瑶那一箭,却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所以和越夫人甚至没见过一面的越重陵,会遣人来邀姬瑶前去赴宴。 “我想,于你而言,越多人肯定陈稚的身份,越是有利才是。”姚静深像是不觉自己话中有多少试探意味。 姬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姚静深只是含笑以对,气氛骤然有些紧绷,良久,她才开口道:“那便去吧。” 谢寒衣正毫无形象地瘫在一旁石桌上,绒羽雪白,看上去像是团圆滚滚的雪球。 虽然答应了与姬瑶的交易,如今不过是具化身的谢寒衣却无功法在手,只能凭借记忆抄录。 只是凭借烙印在这具化身中的神识,不过刻录下半卷功法,就已经将他累了个半瘫。 他宁愿如此,也不以真身出现,显然对姬瑶还是心存防备。 姬瑶又何曾完全信任他,不过他们之间的交易,对彼此都有利,便是最稳固的关系。 此时将姬瑶和姚静深的对话尽收耳中,桌上肥啾那双黑豆眼中不由闪过深思之色。 姬瑶余光觑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知道得太多的人,容易活不长。” 听到这话,在场一人一鸟顿觉浑身一寒,随后都若无其事地别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第五十九章 三月二十五, 越氏于府中宴淮都各世族。 越重陵如今住的正是越氏旧宅,在他回到淮都后,闻人骁为施恩, 特意将此处赐还。 其实他当年不过越氏旁支, 根本没有资格住在这里,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如今的越氏家主,是越重陵。 府中梨花正值花期, 在枝头簇拥着盛放。有风吹过,枝头梨花坠落, 跌入水中, 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池边亭台中, 几名随长辈早早便到了越氏的少年男女或坐,或站,有人执棋对弈,有人闲坐垂钓, 姿态很是悠哉。 少年人凑在一处, 免不了会说些闲话, 池边拨水的少女开口道:“你们可听说了前日飞仙郡的事?” 她身旁之人道:“你说的是百里氏?” “不错,正是那个以豪富著称的百里氏。”少女眨了眨眼, “我兄长说, 百里氏传家的那把天阶灵器昆山玉碎, 在数日前百里家家主的生辰宴上,为一个外人收服。” “百里家拿出昆山玉碎, 宴请一百七十二仙门世家,原以为是有意为少主百里萦扬名, 不想最后昆山玉碎真的为外人所得,一番算盘却是全落了空。” 事情没落在自己头上,众人便都存了看笑话的心思,他们与百里氏又没有太深的交情。 “何止呢,也是在这场生辰宴上,百里氏才发现百里萦根本不是百里氏的血脉,而是鸠占鹊巢的那只鸠。如今她被废了修为,已经不是什么百里氏少主了。”少年轻嘲道。 少女轻叹了一声:“能留下一条命来,已是百里家主宽仁。” 有人摇头道:“修为尽废,留下一条命又如何。” 如百里萦那般心高气傲的人,被废去修为,只怕是生不如死。 “不过这昆山玉碎最后是为谁所得?”少年不关心百里萦如何,他更想知道昆山玉碎的去向,“有实力收服天阶灵器的,应当就是那几个大仙门倾力培养的弟子,或者哪个世族天才。” “可是泠音仙?听闻此番百里氏生辰宴,泠音仙也去了,若是有人能收服昆山玉碎,定然是她了。” 年轻一辈的乐修中,泠音仙当为翘楚。 一旁少女却摇了摇头:“不是泠音仙。” “那是谁?” “我也不清楚,只知是个才入明识境的少女……” “罢了,左右也同我们没什么关系。若是得这昆山玉碎的是淮都世族,早就大宴宾客,广而告之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众人于是转开了话题。 “今日既是越氏设宴,你们可知,陈氏那个陈稚会不会来?”少年提竿,取下一尾活蹦乱跳的银鱼,口中笑道。 凉亭中的少女道:“她有越氏血脉,应该会来才是。” “但看如今这位越氏家主的态度,主支族人被尽数留在边地,他对这个血缘已远的从女兄的女儿,只怕也没有什么情分在的。”少年又道,“他虽向陈氏下了帖,但陈氏会不会带陈稚赴宴也还未可知。” “好像自那日入千秋学宫后,她便留在学宫中,再未离开。” “没想到她竟拜了钦天宗姚静深为师,借这个身份,却是不必过遴选,就能成为千秋学宫的弟子。”说话的人难掩妒意。 以姚静深客卿身份,名下可有一名弟子不过遴选便直接成为学宫弟子。 部分天资平庸的世族子弟,便是以这样的方式才顺利入千秋学宫进学。 “其实以她资质,要过遴选应当不难……” 少年冷哼一声:“就算天资再好又如何?先开罪赵氏,又招惹了郑氏,我倒想知道,区区一个陈氏能不能护住她!” “还有越氏呢。”少女慢条斯理地开口,“今日春宴,越氏未向赵氏和郑氏下帖,态度已经分明。” 赵氏和郑氏又如何,越氏此举背后,分明有来自国君的授意。 她摩挲着手中棋子,这位陈氏女才回淮都不过几日,便掀起了这样大的风雨,着实有些了不起。 “如此说来,今日宴上,或许能亲眼见一见这位行事猖狂的陈氏女究竟是何模样了。”有人笑道。 * 辰时已过,才有车驾驶出千秋学宫,一路引来数道窥探视线。 车驾中,姬瑶神情淡淡,神识沉入手中玉简。在她肩上,肥啾黑豆眼半闭着,昏昏欲睡。 一旁,姚静深翻看着一卷竹简,神色温和如常。 驾车的自然是陈肆,此番前去越氏赴宴的便只他们三人,毕竟这车驾上实在很难再塞下一个人,所以想去凑热闹的叶望秋被无情镇压,留在钦天。 说来,这车驾和龙驹还是陈氏的,钦天宗除了功法典籍,的确什么都没能保留下来,门中弟子修行全靠千秋学宫分发给各学派的灵玉和丹药。 当然,在得罪辰宿学派后,钦天这个月的灵玉和丹药都被找借口扣下,这也是促使钦天门下弟子另投他门的一大诱因。 正翻看竹简的姚静深按了按眉心,他从前只需潜心修行,不必烦恼这些俗务,如今却是避免不了了。 修行之事,说到底还是少不了灵玉和丹药的支撑,姚静深想,不知来灵玉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车驾进入淮都城,再行过数十里,越氏府邸已近在眼前。 便在此时,三匹皮毛不见任何杂色的白马自空中飞驰而来,马蹄拖曳着幽蓝灵光,身上威压竟不逊于四境修士。 车驾上并无赘饰,但若是修行之人便能分辨出其通体都为价值连城的天心玉,在日光下闪烁着温润灵光。 玉辇瞬息便越过陈氏车驾,落在越氏府门前,对比之下,陈氏车驾不免显得灰头土脸。 照夜玉狮子?陈肆认出了拉车的灵马,有些意外。 若他没记错,照夜玉辇为萧氏所有,是萧氏十三子出行常用的车驾…… 越氏这场春宴,竟然请来了萧氏么?赵氏,萧氏与桓氏正是如今淮都势力最强的三大世族。 以陈肆年纪,不知萧氏与越氏有旧也不奇怪。 桓少白跳下玉辇,注意到身后车驾,玩笑着道:“十三,竟还有人的架子同你一样大,这样晚才肯来。” 坐在素舆上的少年浮空落地,他面上噙着浅淡笑意,纵然坐着,腰背也是笔直,通身气度非常人可及。 他所坐素舆,竟也是以天心玉所铸。 听了桓少白戏谑之言,萧御看了桓少白一眼,并未与他计较。 萧氏十三子,萧御—— 陈肆认出了素舆上的少年。 萧御不识得陈肆,陈肆却识得他,昔日萧氏设宴,他与陈原等人同往,曾远远见过这位萧氏子。 萧御生有腿疾,萧氏曾遍请名医,得到的答案却都是无法治愈。因双腿穴窍不通,哪怕他资质悟性都是上佳,囿于身体,如今也只是引气境修为。 世人提起萧御,不免为其叹惋。 若非得此痼疾,他怎么会到如今还只是引气修士。 不过萧御出身萧氏,即便境界不足,这淮都之中也无一人敢小觑于他。 目光掠过玉辇后的车驾,萧御的视线在陈氏族徽上停留一瞬,随即收回,却是没有上前攀谈的意思。 陈氏…… “看够了吗。” 车驾中,姬瑶冷声开口,愣神的陈肆这才回过神来,也无心再关注萧御和桓少白,连忙将她从车驾上抱了下来。 桓少白眼见这一幕,不由笑了一声:“十三,巧了,这位姑娘竟是与你同病相怜。” 话音落下,姬瑶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桓少白不觉得有什么,还冲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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