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禄勾着嘴角笑了笑,既不肯定,也未否定,反而向安三娘问了过来。 “所以你安三娘除了那片烂地,还有什么能做的?” 他说着,狭小的眼眸里挤出鄙夷的神色,目光自安三娘身上上下打量。 “拿到敢舍命奉上你的妖丹?还是说,要用你这年老色衰的身子做抵?” 话音落地,门口的鼠卫全都哄笑了起来。 “老妇好不知羞!” 疾风的哄笑与下流的言语自那些门前鼠卫口中,如臭粪般喷了出来。 安三娘的脸色骤然煞白。 她浑身的凛冽之气乍然出现。 下一息,她忽的纵身暴起,现出了本体。 她本体瞬间膨胀数十倍开来。 巨型褐色山狸低吼着从空地之上跃了起来。 她低吼着直冲门前那七八只鼠卫而去,前爪一扑,一把摁倒了其中两只。 狸猫对于鼠类的天然压制,令这些鼠卫半身僵硬地动弹不得,吱吱地只能发出尖细的叫声来。 其他鼠卫都吓坏了,一边后退,一边紧握着手中的刀向她刺去。 而安三娘对于这些低微鼠卫根本不放在眼里,她腾的向前一跃,越过鼠卫,直奔玉鼠洞宫大门 然而就在她纵身扑到门边之时,一道暗红光亮倏然从天而降,直击安三娘本体之上。 宫司蜀禄凝力于掌,暗红色的光亮自他掌心猛然射出,直接将安三娘击出十丈远,重重创在了地上。 膨胀的身体极速缩回,山狸一口血喷了出来,回了人身。 状况在陡然变化后又转了会来。 方才被安三娘镇住的鼠卫们都回了神,他们立刻尖声朝着宫司呼喊。 “大人,方才这贱狸要置我等鼠辈于死地!若不是大人出手,我等已经被这狸猫咬死吞去妖丹!” “时至如今,卑贱的狸族还敢欺凌我鼠族。大人要给他们教训,让他们记住,如今妖界早已是鼠族的天下!” “就算不置死,也要狠狠折磨这贱妇,免得这些卑贱狸妖,还敢以下犯上!” 众鼠卫呼喊不住,而高高的雕梁画栏前,精瘦的中年男子眯起了眼睛。 从前鼠怕猫,在他们面前伏低做小,如今天下可不是从前那般了,一个小小狸妖竟还敢如此猖狂。 他双眼紧密,忽地伸开手掌,只见暗红光亮自他掌心亮成一团光球,倏然向半空飞去。 那光球飞到半空定住,光亮包裹之中,好似有什么东奔西突地不断躁动。 下一息,那躁动光球忽的一散,凝聚的光亮散成漫天的血红珠子向下落来。 受伤倒地的安三娘抬头向上看去。 她只见那些落下的哪里是什么血珠? 那分明是千百只没有皮毛的血老鼠,如雨一样地,吱吱叫着,张着白牙血口从半空往安三娘头皮脸上、领口脖颈纷纷掉来! 这是鼠啮之法! 中术者如被千百只老鼠同时咬啮啃食,短短几息便会生不如死,若持续一刻以上则体内妖丹终生受损! 这一瞬,安三娘毛骨悚裂,遍身冰凉。 然而她刚刚被击倒在地,一口浊血吐出,浑身疼痛蜷曲,想要避开都来不及了。 她目眦尽裂地看着千百只血鼠在她眼中不断放大。 她干脆闭起了眼睛。 然而下一息,痛苦没有降临。 她颤抖着睁开双眼,视线里金光乍亮,自她上方凭空出现了一道棕金色的屏障。 那屏障固若金汤,直将那数百上千只血鼠,尽数挡了下来! 门前的鼠卫全吓了一跳,方才血鼠几乎要落到安三娘身上来,却生生被拦下来。 而安三娘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救下,转头向金光发出的地方看来。 一个高挑纤长的身影自林草边缘,手中单手持住金光,缓步走了出来。 高居宫殿之上的宫司蜀禄,目光直直射到来人身上来。 她秀眉细长入鬓,双眸墨中泛金,秀挺的鼻梁之下,红唇微抿。西斜的日头照出她乌发间夹杂的棕金发丝,发丝在日光下炯炯发亮。 何人? 他向她直直看来,九姬却只自眼角淡淡一瞥。 她手下控着那金色屏障,屏障上的光芒越发凸显锃亮,在日光之下仿若一块滚烫的金板。 那些落在其上的血鼠纷纷痛苦地尖叫起来,只是尖叫声不到一息,成千上百的血鼠齐齐崩裂开来,散成了细碎的血珠,又在眨眼之间,散碎蒸发,消失不见了。 门前鼠卫看到这一幕皆睁大了眼睛。 九姬却掌心一攥,屏障亦消失无影。 鼠啮之法是何等的法术,宫司蜀禄又是何等的法力,竟就这样被人化了? 鼠卫们惊诧地纷纷向门后退去,一边幻出兵刃,一边不住往栏杆上的宫司看去。 宫司精瘦的脸上,鼠眼狭细地眯了起来,紧盯住了陌生的来人。 九姬仍没理会,只是上前两步,伸手将恢复了人身的安三娘拉了起来。 “没事吧?”她问。 安三娘摇头。 虽然宫司显然没有用出全力,但能瞬间化解鼠啮之法,显然不是一般的修为。 安三娘不认识眼前的年轻女子,有心想问一句为何出手救自己,却见她抬头向着玉鼠洞宫巍峨的宫殿上开了口。 “以鼠啮之法伤人,不知到九洲城中审判,该当何罪?” 她这般问过去,那些鼠卫便辩驳出声。 “是那贱妇先动手的!她先出手伤了我们!” 九姬冷笑了一声。 “她是先出了手,但你们宫司亦出手将她击退。既已击退,为何又施鼠啮之法?” 鼠卫吱吱喳喳地答不上占理的话来,他们亦不知她是何来历,都不敢多言。 倒是那蜀禄不紧不慢地搓着手上的扳指。 “就算如此,你能怎样?” 他这般无所谓的姿态,引得身后的安三娘呼吸急促起来。 但九姬却不着急,哼笑了一声。 “不怎样。” 不怎样?鼠卫们相互对着眼神,还以为她是什么有来头的大妖。 原来也只是寻常的卑微妖众而已。 鼠卫们纷纷露出鄙夷神色,然而却被她默然扫来的目光,莫名压住了口中的讥讽。 九姬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到了高高殿宇上的宫司脸上。 “只是我记下了,你们也莫要忘了而已。” 林中吹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风声。 宫司蜀禄掌权玉鼠洞宫十数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洞宫门口大放厥词。 他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来。 “有几分法力就如此嚣张,本宫司倒要看看,你记下了能怎样。” 九姬哼笑未回。 蜀禄看了她几眼,最后扫去了安三娘身上,慢吞吞道。 “你那烂草地本宫司可不稀罕。不若留好了,给你儿子安葬。” 话音落地,他甩袖转身,消失在了栏杆前。 蜀禄一走,那些鼠卫惧怕九姬也不敢再停留,纷纷回了门内,紧紧关上了玉鼠洞宫的院门。 密林中的风声带走了门前的吵杂。 安三娘连着咳了三声,又咳出一口血来。 “姑娘,多谢你!” 九姬摇摇头。 “同族帮衬,本也是我该做的事。” 她这般说,安三娘惊讶地抬头向她看去。 “你是狸族山之阿来的?” 九姬点头。 安三娘看着她叹了一声,“没想到山之阿如今,竟还能出能人后辈。” 九姬对此没说什么,但却讲来意直接挑明了。 “此番,是丞相让我来找你的。” 她提及丞相,安三娘立刻抬头看了过来。 丞相让九姬有必要去找的人,九姬也没什么好隐瞒地,当下密音她耳中,把山之阿结界破损,需要有人炼化鼬玉修补结界的事情说了。 安三娘听完愣了一会,垂了眼睛。 “方才你也看到了,那宫司蜀禄术法高深,而玉鼠洞宫设层层结界保护鼬玉,若是随便就能偷来,我早就去了。” 她说着,低哼一声,“我比谁都都想那宫殿倒塌,鼬玉炼化... ...可这种事如何做得到?” 九姬不急着回应,倒是抖了抖袖口。 她这么一抖,只见那袖口鼓出了一个圆包来,接着,根根须子探头探脑地冒了半颗脑袋。 安三娘讶然。 “这是... ...须尺?!” 须尺是狸族的族宝,见过的狸妖都不多,不要说用了。 况且须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唤得动的。 见到了须尺,安三娘脸上忽的露出了惊诧的笑意。 “难怪丞相让你前来,老天有眼,这玉鼠洞宫的猖狂终于要到头了!” 她问九姬要如何窃取,九姬没什么可瞒她的,直道。 “须尺虽能从凡间确定大致位置,但却没法精准,极易无功而返,甚至被发现。” 她道,“我想,若是走正门进到玉鼠洞宫里面,找到鼬玉的准确位置,让须尺在附近做上标记,然后再从凡间找到对应空间进入,窃取鼬玉则无声无息。” 那样一来,鼠族丢了鼬玉恐怕都不会立刻知道,更不要提捉拿窃贼了。 安三娘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此法甚好!我能每月进出玉鼠洞宫采拾清风藤,或可以想法子送你进去,只是我从未进过宫殿里面,不知里面是何情形。不过,犬子倒是偷偷溜进去过,知道里面的路... ...” 只是她说到这里,神色瞬间落了下来。 “但犬子因涉杀人案,被凡人的大理寺抓走了。” 作者有话说: 嘻嘻,今天更了不少,不知道字数会不会太超,先这样~ 晚安各位朋友~ *
第20章 第 20 章 ◎连结◎ 安三娘说,她离开狸族的妖郡山之阿后,辗转了许多地方,最后定居才定居在了东京妖坊。 那会儿凡间王朝初建,定都东京,东京妖坊里的妖还不是很多,她和犬族的丈夫拿出大部分的积蓄在妖坊里买了房置了地。 安三娘说她最初的家就在琼木下面。 “那会整个东京妖坊都在翡翠琼木之下,那里是此间灵气最充沛的地方,坊众都把家安在那,大家不必太过担心日常吸取的灵气,维持不了妖丹,也不必拿出大把灵石炼化补充,可以把在妖坊里赚来的灵石攒起来,买好看的衣裳,去凡间吃吃喝喝,带着妖儿们时不时游山玩水。”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流出轻松的笑意来,遥遥向玉鼠洞宫的方向看了过去,仿佛日子还在美好的昨日一般。 而远处山坡上,飞檐画璧的宫殿,被巨大的翡翠树托举在半空之中。 不知是否载了太多的重量,挺拔苍翠的翡翠琼木,竟隐隐有些弯了。 安三娘眸中的暖意也散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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