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倒没有了。” 东方炜深吸了一起慢慢吐了出来。 “那就把该藏的藏好了,我会找人过去帮你。大理寺不知道在闹什么鬼,但这案子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先回去老实呆着,莫要再捅出旁的篓子来,不然,你知道... ...” 薛繁抿嘴不敢出声,只连连点头。 东方炜不耐的神色这才缓了些微。 “官家这病还不知道要几日,不闹出点大动静,大理寺只会越发拖下去。听说就是那钟鹤青迟迟不肯定案,妖物有所顾忌都认了罪了,还又闹出这一出来。” 他说着,双眼眯着向大理寺的方向看去。 “我倒是要瞧瞧,若是声浪涌上了他大理寺的门,他钟鹤青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闹得被关在家里的卢高萧心痒地恨不能飞出来。 他自偷偷离家去妖坊被父亲知道之后,先是将他狠狠打了一顿,然后三层把手将他锁在了家中,说妖案一天不破他就一天别想出来。 卢高萧只能期盼钟鹤青赶紧破案,这会便使唤了人提了饭菜来送到大理寺来,顺便帮他问问街坊间的流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钟鹤青只接受了饭,却回应,“让你们卢大郎在家等着就好。” 卢高萧要如何捶胸顿足他可不管,他刚让观星拎了饭菜去饭厅,大理寺守门的衙役就跑来通传。 “少卿大人,您家娘子也来给您送饭了。” 这话音一落,饭厅门前的一众官员便都笑了起来。 “少卿手里提着一盒,还有人来送,这样的福气咱们怎么没有?” 还有人道,“便是我刚成亲那会,也没得这般待遇,若是回家晚了,还要被训斥一顿!” 大理寺的一众官员都笑了起来。 廖春跟着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大理寺事务繁忙,不回家娘子自然不高兴,只不过我们少卿的娘子却舍不得训斥郎君,反而亲自送了饭菜过来,既吃了饭,又见了人,岂不两全其美?” “呦!还是廖寺丞明白呀!咱们怎么没想到呢?” 饭厅前众人说笑不住,年轻的少卿英俊的脸上都红了起来。 “看来大理寺的事务还是少了。” 他瞥了众人,在一片笑声里,自然也不适合留在此处用饭,让观星去请娘子,另寻了一处安静厅堂。 她的脚步声从庭院里轻哒哒地传来。 钟鹤青不由地又想到了方才众人的说笑,尤其廖春说得那句“舍不得训斥郎君,亲自送饭过来”的话,轻哒哒的脚步仿若踩在了心头,随着心跳行到了门前。 钟鹤青就立在门边,她撩起帘子,一眼便看到了他。 他抬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提盒,见她今日穿了见水绿色的衣裙,像是河边沾了水露的新嫩柳叶的倒影一般,裙摆随风飘荡着。 今日,观星可没有回家乱说什么他饿晕了的话,但她却亲自来了。 男人低眸看了她一眼,一时未开口,却听见她在放下帘子后,问了他一句。 “今日案子有进展了吗?” 话音落地,钟少卿不知因何飘起的心绪,打旋地落了下来。 原来她只是想问案子。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微抿着唇将饭菜一一取了出来,将碗碟杯筷都整齐摆好,又给九姬盛了一碗汤,嗓音低低地道。 “先吃饭吧。” 九姬:“... ...” 她若不是着意案子,怎么会跑来给他送饭?但他却不回答,只让她先陪他把饭吃了。 一些凡人的古怪脾性... ... 偏九姬也不好催促多说什么,只好耐着性子陪他把饭吃了。 他吃得不快,每夹两筷子菜,还要给她也夹一筷子。 他这般,九姬不回给他一筷子又显得不好。 这顿饭看起来吃得琴瑟相合,他眉目神色也略显和缓,但九姬却都吃出了汗来。 直到磨磨唧唧地把饭吃完了,他让观星将碗筷撤下去,又倒了清茶来,才看了她两眼,缓缓开口。 “嗯,有眉目了。” 有眉目了?那他方才怎么忍住不说的? 九姬不由问,“是谁?” 因为怀琳找来的缘故,她知道的比大理寺其他官员知道的还要多不少,钟鹤青倒也没什么可瞒她的,把薛繁露出马脚的事情讲了出来。 九姬一听他在京郊马场养了不少烈犬,用生肉喂食,便觉得凶手是此人十有八九了。 但她也提了个问题。 “这薛三郎同杜老先生应是早些年的师生吧?缘何会突然杀了他?” 她又问到了关键上。 钟鹤青多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思量的时候不止会抱臂,还喜欢单手抵着下巴轻捏两下。 他道此事还在查。 “但可以确定的是,薛繁是在杜老先生教导下年少中了秀才,之后屡试不第辍学经商,直到去岁突然中了举。” 九姬对于凡人读书举业的事情不太通晓,但既然钟鹤青留意并去查了这事,那自然会得出相应的结论。 在这一点上,她还是相信他那好使的脑子的。 她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即便是生肉喂养的烈犬,想要把杜老先生撕咬成那样也不可能。” 毕竟老先生尸身血肉模糊,体内溢出古怪的寒气,脸上更显出诡异的图案。 且不说诡异图案,只说寒凉之气便不是凡间犬类所为,显然确实与妖物有关。 九姬边说边琢磨起来,没等钟鹤青开口,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心中有了答案要脱口而出,“是不是... ...” 只是话到嘴边顿住了,她连忙换了旁的说辞。 “嗯,我在想,薛繁养的烈犬会不会吞食了什么灵物,所以有了异样的妖气?” 凡间烈犬吃掉了权琅一直在找的半妖灵兔,染上了违逆天理的生煞之气,成了寻常妖类之外的煞妖。 她是想说这个吧? 钟鹤青看着她飞快眨了几下的眼睛,掩住眼中发现真相的隐隐兴奋之色。 她这么了解妖界的一切,真的没有携带那能变幻容貌的幻珠吗? 钟鹤青说了煞妖。 “孙道长曾说,这种强行吞食妖物妖丹的作为血腥残暴,违逆天理,妖若如此作为会招来厄运折损寿数,凡间人畜这般,便会自体内生出煞气,丧失理智。” 九姬心道却是如此。 所以妖界若是想要通过别人的妖丹进行提升,都需要专门对妖丹进行炼化。 这炼化之术极其复杂,且需要特殊的丹炉器皿协助,妖界为了防止抢夺妖丹而相互残杀的情况,只在各处王城设有玉净宫专司炼化之事,不许任何人私下里炼化妖丹。 妖界衙门招揽探手,保护半妖妖灵,也是这个意思。 但眼下,权琅出事,显然是有人让烈犬吞了半妖灵兔的妖丹,怕被权琅这个探守发现端倪,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权琅陷害为杀死杜先生的凶手。 只是不知道杜先生怎么就那么巧,卷进这样的事情里来,丢了性命。 可杜先生已经离世,权琅不能再平白蒙冤。 “得赶紧找到那煞犬。他们不会... ...提前处理掉吧?” 她这样问,见钟鹤青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如果一开始就有了要毁尸灭迹的想法,就不会大费周章地将权琅推为杀人凶手。” 不过他也道,“并不能排除他们走投无路之后,会消灭罪证以保全自身。所以,需要尽快找到那煞犬,越快越好。” 九姬几乎要立刻去告诉安三娘了,但她那凡人夫君此刻还在面前,她只能换一副同他商量的语气。 “那我去告诉怀姑娘,也许他们妖灵有办法快些找到煞犬,郎君以为如何?” 他们妖灵... ... 钟鹤青看着她点了头,提醒小心不要走漏风声,却突然问了一句。 “娘子要去妖坊吗?” “那自然... ...不是了。”九姬差点说漏了嘴,她道,“我只是去寻师叔道长,让他给怀姑娘传信。” 逻辑上很是顺畅,她也算得谨慎。 钟鹤青没再多言,见她已站起了身来,并没有再在他身边多留一会的意思,只能默然送她离开了大理寺。 * 九姬直接去了妖坊,把找到煞犬就能救出权琅的事情说给了他们。 安三娘又惊又喜到眼泪都落了下来,“老天爷,我儿总算有希望了!” 怀琳亦抹了眼泪,“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敢让凡犬吞了灵兔的妖丹,还敢陷害置阿琅于死地,那先生岂不是无辜被牵连... ...” 不过现在不是梳理薛三郎等人作恶动机的时候,怀琳和安三娘急忙商议起,要如何把薛繁藏起来的煞妖,快快找出来。 九姬不便长时间离开钟府,只能嘱咐她们要小心行事。 * 一连几日,东京城里另有真凶的传言好似浪头,一浪接着一浪,作何猜测的都有,还有人说根本就是人杀人,什么死状诡异都是故意而为,无非就是要迷惑视线。 风头隐隐从妖转到了藏在人群里的恶鬼身上,只是就在这混乱的传言里,不知从何又兴起一番新的消息。 “大理寺好像真的要把捉来的妖给放了。”早间,突然有人在早点铺子上开口。 这人看举止模样,很像是衙门里的人,再不济也是高官显贵家中的幕僚。 坐在街边吃早饭的众人一听此话,便围了过去。 “先生从哪听来的这话?所以那妖的确不是真凶?”有人问。 谁料那人却笑哼了一声,“这种话也只有你们会信。若真不是妖做的,大理寺缘何突然抓了个妖回来?” 众人听得都有些懵,“那既然妖非无辜,大理寺又为什么要放了?” 这可闻到了关键上。 那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不紧不慢地吃了两口汤饼,众人着急在旁催问。 他这才压低了声音,开了口。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反正是抓了杀人的妖,但妖里的王找上了朝廷,说凡人管不着妖的事,让大理寺赶紧把这妖放了,莫要多生事端。” 东京城发生一起妖案都已经令百姓们大开眼界,眼下听说还有什么妖界的王找上了朝廷,更是惊诧不已。 但有人想到了这几日病倒了的官家,再想想官家病倒的这几日,正是另有真凶这一说法突然扬起来的时候。 早点摊上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惊讶中莫名有些信了。 只是等他们回头,那传了消息的人却不见了。不过接下来一日,坊里有好几处都听到有人在说此消息。 先前混乱的传言到了这日晚间,基本上都被压了下去,只剩下朝廷因为妖王出现,要让大理寺找借口放出妖孽的传言来。 杜秀才心急如焚地又上了大理寺的门,说什么都要见钟鹤青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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