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王府,同一条街的另一边,便是钟府。 钟鹤青提前了她两三刻钟回去,眼下估摸已经看到唐亦娆的尸身了吧? 九姬脚下犹豫。 她还有回去继续假扮他妻子的必要吗? 可她耳边莫名就响起了他方才的话。 “这病有且只有一种治法。” “回家。” 巷口的风在日头下燥热起来,九姬想了又想,终是把心一沉,回了钟府。 * 钟府,正房里。 钟鹤青进来便看到了床榻上躺着的人。 金娘子说有时候娘子颇为嗜睡,要睡上好几个时辰不许人打扰,她们便甚少进来。 她在提醒郎君也莫要打扰娘子,言下之意,许是娘子有孕在身了。 但钟鹤青只暗暗苦笑。 哪里是她怀了身孕,分明就是躺在床上的人不能说不能动,只是尸身而已。 钟鹤青看着唐大小姐眉眼间的凌厉,便是人已逝去也没减分毫,这才是真正的唐亦娆。 他抬手让金娘子先下去了。 落蜃草能克制幻珠的幻术,也能让人看破简单的幻象。 此刻唐亦娆额头上的血窟窿现在了钟鹤青眼前。 他在发现九姬扮成唐亦娆的样子成了他的妻子后,也想过唐大小姐是出了什么事。 于是他打听到,就在婚前,唐亦娆马车上的马儿突然惊了,然后拉着车跑出去很远,最后发现她的时候,柳嬷嬷上前查看,一眼看去还以为姑娘撞死了,彼时惊倒在地,后来再有人上前查看,却又惊奇地发现姑娘转醒过来。 如果九姬何时扮成了唐亦娆的模样,那么显然就在此时了。 但唐亦娆的死应与她无关,毕竟唐大小姐身死之前有别样的预料与征兆,真正的死因恐还是与极阴命格相关。 而她若是凶手,非但不避嫌,还装成唐大小姐的模样嫁给他,不紧不慢地在他府里生活了三月,怎么可能呢? 唐小姐已去,她的根本死因只能后面另行调查。 而眼下,与他真正拜了天地结了姻缘的妻子,能回来跟他说几句实话了吗? 钟鹤青不由地向外看去。 外面突然有了脚步声。 来人却是观星。 观星到了窗下便道。 “郎君,卢大郎君来了,只是卢郎君不肯进咱们府邸,让你问您还好不好,若是好的话,请您去外面说几句话。” 钟鹤青不想搭理他。 正欲拒了,转眼又想,若是自己一直在这房中,等她回来,又怎么好继续在府里扮成唐大小姐的模样? 府里其他人,终归是不知晓她真正身份的。 念及此,钟鹤青起了身,离开了正房。 ... ... 九姬回来的时候,院子里还同走之前没什么两样,金娘子给庭院的盆景浇水,金栗子则在踮着脚东张西望。 “娘,我好想昨日的小狸奴,它今日不会不来了吧?” 九姬闻言往树藤深处退了一步。 只有金娘子和金栗子,钟鹤青不见影子。 他难道就没来正房看一看吗? 她正想着,就听金娘子让女儿小声些,“娘子还在睡觉,郎君都舍不得打扰,坐了一会就走了,你可小点声,莫要扰了娘子歇息。” 金栗连忙捂了自己的嘴。 九姬站在墙头的树影里愣了一会。 他来了,又走了,还什么都没说破。 是想等她自己说吧? 也是,眼下这等情况,她假扮唐亦娆的事,他都知道了,那她不如说点实话。 至少告诉他,唐亦娆死的蹊跷,而她,可不是杀死他未婚妻的凶手。 以及,他们的“夫妻”关系到此结束,虽然开头不怎么样,但到后面,也算是段良缘吧。 就算以后各安天涯,也该有始有终。 九姬暗暗思量着,只觉得这种交际之事可比修炼十八般武器难多了。 她见金娘子母女正好离开庭院,她便回到了房中,又变回了唐大小姐的模样。 只不过她“醒来”后,叫了丫鬟问了一声,才晓得钟鹤青被卢高萧叫了出去。 天边夕阳垂落,庭院里的老石榴树都像是打了哈欠似得,摇动着树枝伸了个懒腰。 九姬看向门外的方向。 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 钟府外,大街上。 卢高萧一想到闻野娶回家的娘子,身份古怪十足,这钟府他就进不去一点,自然更想不通自家好兄弟怎么有这么大胆子,还敢跟“人家”共枕同眠。 这会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钟鹤青。 见他穿着如常,神色虽有些不耐,但也没有一副虚脱的病态模样。 “怎么了?”他带着满脸的不耐烦问他。 平日里对旁人都是温和有礼的少卿,在他这关心他的好兄弟面前,就这般一脸地不待见。 卢高萧刚想说不怎么,就是来看看他还好不好。 只是他这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发现他一双眼睛发红。 不是那种哭泣的发红,是眼中遍布了密集的血丝,好似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连着用眼似得。 “闻野你... ...你眼怎么了?” 钟鹤青皱眉,“什么怎么了?” 卢高萧见他没有察觉,急急忙忙扯着他到附近卖铜镜的摊位前。 拿起了一把磨得最亮的铜镜来。 “你自己看,你眼睛里全是血丝!” 钟鹤青拿近细看,果见自己两眼里布满了血丝。 他自然没有不眠不休地用眼,而是,连着用了两日落蜃草的原因。 眼皮之上还有些隐隐的刺痛感,尽管这会儿,落蜃草的功效已经散去,无法再看透幻珠的幻术了。 但钟鹤青放下了铜镜,在卢高萧焦灼的神色下,淡淡道无事。 “晚间早睡会就好了。” 卢高萧却根本不信他这鬼话,又急急将他拉去了无人处。 “你跟我说实话,闻野,她是不是鹰呀,你、你这些天都在熬鹰?!” 这话说得钟鹤青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又好笑又好气地咳了一声。 “你在胡说什么?” 虽然卢高萧实在胡说,但钟鹤青却觉得他似乎真就像熬鹰一样,熬到那个心木嘴硬的人跟他说几句实话。 他微叹了口气,却被卢高萧捕捉到了。 卢大郎突然又萌生出来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你这不会是,被她吸得吧?她是妖,你是人,你们夜里... ...” 话没说完,被钟鹤青一眼瞪过来打断了。 “闭嘴行不行?” 他越是这般,卢高萧越是心急。 “闻野我可是为了你好,就算妖无害人意,但人妖到底有别呀!” 可钟鹤青已经不想再跟他多讲了。 “不要乱说,也不要乱猜,我什么事也没有。” 但他一双眼睛,血丝密布成这样,真的没事吗? 恰这会,观星东张西望地找了过来。 “原来郎君在这儿,让小的好找。” 钟鹤青见了他便问。 “怎么来找我?是... ...娘子醒了?” 观星连连点头。 “是娘子醒了,正让小的来问郎君,回不回家吃饭呢。” 话音落地,卢高萧就见他眼睛亮了亮,立时道。 “去跟娘子说,我这就回。” 他说话的时候,嗓音再没有一丝不耐,柔和得仿佛此刻天边的晚霞。 卢高萧一颗心直往下跌。 完了完了,钟闻野这是完了! 卢高萧忍不住道,“你眼睛都成这样了,还敢跟她回什么家吃什么饭,你别去呀!” 钟鹤青实在没办法跟他解释,不过他心情在她使人前来询问中,莫名地好了许多。 “难道我不跟自己娘子吃饭,还跟你这个光棍吃饭不成?” 他知道卢大郎担心自己,但他能说得只是让卢大郎别担心而已。 “我心里有数,你回去吧。” 钟鹤青说完真的走了。 卢高萧气得要跺脚。 他好心好意劝他,他倒是反过来笑话他家中没有妻。 怎么娶了妻还高人一等了? 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钟鹤青真心里有数?真不是心神都被他那“娘子”摄了去?! 偏偏他只是猜测,拿不出证据,但凡能有点证据,他直接就去道录院找孙元景。 让孙元景带着捉妖师来,真人是妖,一切就全然清楚了... ... * 钟府。 钟鹤青回到院中,刚到正院门口就看到九姬立在庭院中央,这会见他回来,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歪着头向他看过来。 有一点点心虚一点点戒备,但好像更多的疑问与等待,像窗台上打碎了瓷瓶的猫儿。 钟鹤青忍不住唇角微弯。 而她跟他开了口。 “呃,天色挺晚了,我方才让金娘子吩咐了灶上准备晚饭,先吃饭吧。” 说着,又轻声补了一句。 “吃完饭,我... ...有话同你说。” 有话同他说。 这五个字叮叮咚咚地落下来,像是落在银盘上的珍珠,悦耳极了。 “好。” 钟鹤青应了她,在转身没有留意的时候,再一次拿出了落蜃草,涂抹在了眼帘上。 这样的时候,他不想再在她身上,看到旁人的样子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 感谢在2023-11-16 20:29:47~2023-11-17 20:4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必要 31瓶;35001734、yyyyya~、五禽戏天下第一、蕹菜虾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第 38 章 ◎抱她◎ 落蜃草的粉末略沾到眼皮上, 那灼热刺痛的感觉瞬间袭上眼球。 自今早连用了两天之后,今日更是在一日之内,连续用了两次。 眼上的痛意刺得钟鹤青几乎要睁不开了, 但她这会净过手,从房中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长长的细眉,金棕色的眼睛,俏挺的鼻梁, 和微微撅起的嘴角, 一脸的不怎么高兴也不怎么不高兴、但谁都不能得罪她的表情。 男人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那细针刺入眼痛的刺痛感, 都在他目之所及的她原本的模样中,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他深深地闭起眼睛一息又睁开, 正好金娘子叫人在院中的石榴树下摆好了饭菜。 他走过去,朝她招手。 “过来用饭。” 不知道是不是被灶上的厨娘养刁了舌头, 九姬竟然觉得今日的饭菜并不怎么合口, 也或许, 是还有话要讲却还没来得及讲的缘故。 反正九姬这般三个月前,深居山里连人都没见过几个的妖,如今要跟她这“凡人夫君”开诚布公地说几句实话,尤其坦白自己确实冒充他的妻子跟他成亲的话, 实在让妖哪哪都有点不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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