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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芸想起自己的父亲就是死在任启手中的，因此脸上露出了戏谑嘲讽的冷笑。 “小姐，不要露出这样的神情，人是会变的。”塞特坎斯苦笑道。 楚南芸撇了撇嘴：“我不在乎这些。所以，任启最后是怎么坐上那个位置的？是因为你吗？” 塞特坎斯叹了口气，将杯中的酒一口闷下：“说到这，我发现我其实没什么资格说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双手沾满鲜血了。你说的对，小姐，是我替他扫清了障碍，我设计让那些竞争者们一个个掉进深渊。” 他说这话时，脸上再无笑容，蓝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深渊，在吞噬一切光芒。 “最后，我去找到里尔顿，在他面前亲自挖掉了一颗眼睛。我至今还记得他怔愣的神情，哈哈。”塞特坎斯冷淡又敷衍地笑了两声，“自那之后，我便和任启决裂，脱离了神会，独自一人来到了黑市。” “为什么要和任启决裂？他能坐上那个宝座不都是你的功劳吗？你完全可以等待里尔顿退位，然后依靠任启在主城区过上富裕的生活。”楚南芸道。 塞特坎斯：“他不会想看见一个手里沾满鲜血的兄弟的。”他抬眼，“是我背叛了我们共同的信仰，是我背弃了他。” 楚南芸深呼吸一口，不再说话。这复杂的兄弟关系已经不是她能够厘清的了。 塞特坎斯继续道：“也就是在黑市的时候，我遇到了你父亲，他极力劝说我加入黎明组织，一起推翻神会的统治，但是我拒绝了。” “你当然会拒绝，毕竟你好不容易才让你兄弟登上宝座，傻子才会让努力白白浪费。”傅梓深一针见血道。 塞特坎斯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很自私吧？我只想让我兄弟过上好日子，至于其他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南芸：“可是在我父亲的日记里，他明明提到你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你当时和他说了什么，以至于让他对你那么执着？” 塞特坎斯：“其实只是我醉酒后发表了一些对里尔顿不爽的言论，你父亲可能只是觉得这世上居然有人胆敢在公开场合痛斥大神父是一种勇士之举吧。不过，我当时确实很恨里尔顿，也厌恶明光城的氛围，我为任启扫清障碍就是期望他上任后能有所作为，所以我拒绝了你父亲的邀请，因为我自以为是地觉得这一切苦难很快就要过去了。” “但后来，任启也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样子。”楚南芸冷冷道。 塞特坎斯扯了扯嘴角：“是啊，他还亲手杀了人。虽然我并没有答应楚先生的邀请，但是我由衷佩服他的胆识与魄力，他教会了我许多东西……就连我现在认识底层人民的方式也是他教会我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更像是我的老师。”他觉得舌尖微微泛苦，“当我知道这样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被我的亲兄弟杀死时，我真的很绝望很痛苦。” 傅梓深轻轻牵住楚南芸的手，他知道，在场的人里没有人会比楚南芸更感到悲伤，因为被杀死的是她的亲生父亲。 楚南芸倒没像傅梓深所想的那样脆弱，她道：“那任启之后的种种行为更加加深了你的绝望和痛苦吧？” 塞特坎斯捧住脸，声音从手掌中泄出：“嗯，他……疯了，居然害死了那么多的人，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 “不要把一切怪罪到琳达小姐身上，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楚南芸不悦道，“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作孽的乃是任启本身的欲望，是他自己做错了事，请不要拉其他人挡刀。” 塞特坎斯怔愣一下，随后苦笑道：“对，是我的措辞有失偏颇，确实是任启自己混账，被欲望蒙蔽了内心，这根本不是琳达小姐的错。”他顿了顿，“不过，楚小姐，你真的很像你的父亲。” 常有人这么说，楚南芸已经习惯了。 “在宋拾邈女士被实验室排挤时，楚先生也没有单纯将怒火发泄到普通人身上，而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整个明光城的弊病。”塞特坎斯道，“你们都是很理智很厉害的人。” 理智吗？楚南芸从未听过其他人这样形容自己，在旁人眼里，她似乎总是在意气用事，因此当塞特坎斯用“理智”一词形容她时她还有些诧异。 楚南芸叹了口气：“正是由于太过失望，所以你最后资助桃源，策划了病毒袭击事件吗？” “嗯，对也不对吧。我资助桃源……是在偿还对你父亲的愧疚。至于病毒袭击事件嘛，那根本就不是我策划的。” “为什么这么说？只是因为你想要完成我父亲的遗愿吗？那为什么非要挑桃源？我记得当时军方也出现了新的黎明组织吧，借助军方的力量推翻神会不是更方便一些吗？”楚南芸道。 “因为军方的黎明组织和你父亲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塞特坎斯道。 “那桃源和我父亲又有什么关系？”突然，楚南芸愣住了，她想起斯特林说过他在楚风即将受刑的前一天给楚风注射了异种病毒，而瑞秋在回忆和先生相处的时光时提到先生是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看不出面容的男人。 最主要的是，电子脑病毒中的那句“to be or not to be”，明光城里的本地人肯定是不知道这句话的，而楚风，他去过东海村，并在那里呆了好几天。他也曾在日记里提到过在东海村时他接收了许多新鲜的知识。 楚南芸的眼睛慢慢瞪大，突然间她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傅梓深皱眉问：“姐姐，怎么了？” 塞特坎斯看着楚南芸惊疑不定的神情，露出父兄一般慈爱的眼神来：“是的，正如你想的那样。” 呼吸骤停。 楚南芸猛然收紧手指，捏得傅梓深生疼。 “他、他还好吗？”楚南芸的嗓子十分干涩，发出的音节像刀片一样切割着她的喉管。 塞特坎斯的眼神有些落寞：“你知道的，他已经去世了。” “我知道的。”楚南芸咽了咽口水，“那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过得好吗？” “过得还不错，桃源的生活很是安谧，他每天都很开心。”塞特坎斯顿了顿，犹疑道，“但是他忘记了一些事，他到死时都还想回忆起那些事。” 楚南芸想起瑞秋曾经说过的话。 【我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实现，咳咳……我、我还有想见的人没有看见……】 【瑞秋，你去帮我找找她，找找她好吗？】 眼泪决堤一般从眼眶中奔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你相信世界上有缘分吗？ 楚南芸是相信的。 要不然，瑞秋是怎么秉记着她父亲的遗愿，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的呢？
第96章 大脑 ◎他的姐姐果真是个怪物。◎ “他在被神会处刑后发生了什么？”楚南芸颤抖着声音问道。 “他异变了。”塞特坎斯道, “但是神会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们都以为楚先生已经死了，于是就把他的尸体扔到了垃圾场, 等待集中火化处理。” “神会居然没想扒他的电子脑吗？”傅梓深问，“这样不就能把黎明组织一网打尽了吗？” 塞特坎斯：“在神会抓到楚先生之前，黎明组织就已经覆灭了。那个叛徒出卖了他们，几乎是一夜之间, 所有的黎明组织成员都被斩杀了。” 楚南芸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父亲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丢下组织不管的。”塞特坎斯叹息道，“而正是因为得知了黎明覆灭的消息，他才匆匆带你逃离了明光城。” 楚南芸看着脚尖, 久久不语。 塞特坎斯知道楚南芸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他没有着急继续说，而是静静喝酒，等待着楚南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想要复仇, 就要有强大的心脏, 只会感春伤怀和哭哭啼啼是不行的。 强者需要慈悲, 但也同样需要勇气。 楚南芸不负众望, 很快从悲伤中缓了过来, 她继续问：“所以, 是你、您带走了我父亲吗？” 塞特坎斯注意到了楚南芸称谓的变化, 吊起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是的，我在垃圾场捡到了他并把他藏了起来。再之后嘛，你父亲醒了，很令人庆幸的是他居然没有被异种化的狂热吞噬理智, 除了外貌上有些许变化外他依旧保持着人的思维。”塞特坎斯道, “在他的提议下, 我们组建了桃源。”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道：“桃源的地址还是有些考究的呢。” “什么？”楚南芸没反应过来。 “桃源这块地，原本你父亲是想用来建立新的实验室的，但是后来……自从你父亲出事之后，迈尔斯将这块地出售了，几经波折后又落到我手里，缘分真是奇妙啊。” 楚南芸愣住，突然感觉心里痒痒的。 “但是。”楚南芸很快反应过来，“小林子说过，电子脑只有依靠生物电才能运转，我父亲早就去世了，为什么第二次病毒还是从他的电子脑里发出的呢？” 塞特坎斯诡异地沉默了半晌。 傅梓深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二人的对话—— 斯特林给楚风注射了病毒之后楚风并没有立即异种化，而是一直等到任启开枪楚风“死亡”后才发生了异变。 异种化带来的强大愈合力很快就使得枪伤愈合，因此楚风以异种的形态活了下来。但彼时楚风已经被抛尸至垃圾场，而正巧和楚风有过交集的塞特坎斯发现了他，并将他带走，二人又在因缘巧合下收购了原来那块用于实验室建设的土地，在此基础上建设了桃源。 这真的是太奇妙！ 而还没有等傅梓深惊讶太久，在听到楚南芸新的问题后他的大脑卡壳了一下，然后傅梓深便脱口而出一句惊世骇俗之语：“其实想要保持生物电很简单，把整个大脑都扒下来就行了。” 塞特坎斯猛然抬头，直直看向他。 楚南芸也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被授予注目礼的傅梓深：“……？怎么了？我说的也没有问题吧……只要把电极接在大脑上，保证大脑的正常运转，生物电照常发出，那么电子脑就还能用……并且神会下意识认为楚先生已经死亡，信息处理中心也就销去了他的信息，但只要还在明光城的范围内，用点小手段就可以正常接入神经网络，并且当神会追查时就算查到了IP也于事无补，因为在数据系统里那已经是个空IP了……” “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楚南芸连忙问道。 塞特坎斯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脸：“楚小姐，我总算能理解为什么你们两个能走到一起了……” 楚南芸：“为什么？” 塞特坎斯：“你俩脑回路都不像正常人。” 楚南芸：“……” 傅梓深：“……”毫不意外，他早就感受到了，甚至有时候还觉得他姐姐更胜一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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