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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芸的衣服在傅梓深身上有些显小, 但足够温暖。衣服上有股傅梓深没闻过的味道, 刚开始有些刺鼻, 但过了一会便适应了。楚南芸说这是樟脑丸的味道, 樟脑丸是用来防虫子的。 夜里无人的村落显得格外空旷寂寥, 每走一步都是寂静无声, 偶尔几声零落的乌啼，哀转久绝。 “我们去哪找秋阿姨？”傅梓深问。 “到了夜晚，东海村的每个妈妈都会唱摇篮曲。”楚南芸道。 果不其然，傅梓深凝神一听, 远处的树丛里传来下午他听见的那首陌生的歌曲。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这次, 秋阿姨总算是发出了一些人类能听得清的音节，这更加证实了她人类的身份。 正如芙妮所说，明明应该是温馨祥和的摇篮曲，可在东海村却变了一个味，东海村的摇篮曲像是即将枯死的草叶在死水里荡涤的最后一丝涟漪。 楚南芸并没有告诉傅梓深他们这首歌真正的含义，《鲁冰花》其实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摇篮曲，它表达的是人们对母亲的思念之情，而不是母亲对孩子的喜爱之情。 而东海村的人用其作为摇篮曲，不仅仅因为这首歌旋律平和，更因为每次妈妈们唱起这首歌时，都能想起自己的妈妈。 灾变后由于环境污染和灾害频发，城外人类的寿命大大缩短，人到了七十岁左右就算是长寿的了。东海村的女孩们嫁了人生了孩子，往往这时候她们自己的妈妈早已不在世，她们抱起自己的孩子时总会想起自己的妈妈，于是她们便以《鲁冰花》作为摇篮曲，一边安抚自己的孩子，一边怀念自己的妈妈。 她们也曾是孩子。 楚南芸推着傅梓深走进树丛，秋阿姨木讷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注视着怀中的襁褓。 “秋阿姨，你还记得我吗？”楚南芸道。 秋阿姨疑惑地看了楚南芸一眼，身子向后倾斜。 “秋阿姨，是不是我剪了头发所以你不认得我了呀？”楚南芸撩起额前的刘海，露出眉心的那一点朱砂痣，“我是芸芸啊。” 借着月光，秋阿姨眯着眼才看清了楚南芸眉心的红痣，她嗫嚅道：“芸芸……” “是啊，我是芸芸。”楚南芸蹲下身来，视线和秋阿姨平齐。 秋阿姨沙哑着嗓子，又唤道：“芸芸……”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楚南芸的侧脸，但她的手只剩骨骼，仅剩的那几块碎肉已经腐烂发臭，在手即将触碰到楚南芸时，秋阿姨急忙收回了手，低声道：“脏……” “不脏的，我怎么会嫌弃秋阿姨呢？”楚南芸一把抓住秋阿姨的手，带着那只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臭味袭来，但楚南芸并不觉得恶心。相反，在摸到秋阿姨那不似常人的手时，她的喉头不禁有些发涩。 她的秋阿姨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秋阿姨那大得令人惊悚的眼球里也淌出腥臭的、粘稠的液体来，她嘶嚎道：“芸芸啊……娃娃，娃娃，没了！” 她尚且无法熟练使用声带，声音一顿一顿的，沙哑得像是生了锈的锯子在切割木块。 她哭得一颤一颤，怀里的娃娃就从破布里掉了下来，毫无生气地像一张轻飘飘的叶，归了大地。 “到底怎么回事？秋阿姨你和我仔细说说。”楚南芸痛心道。 她原来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秋阿姨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天天给一只已死的婴孩唱摇篮曲的呢？ 秋阿姨哭了许久，直到她累得再也哭不出来后，她才重新抱起孩子，抹了抹眼泪，一字一句地和楚南芸复述自己的遭遇。 . “老婆，我们快到了！”男人将头从车窗外收了回来，对着副驾驶的妻子道。 秋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即便满脸倦容，但还是扯出一抹笑来：“太好了，赶了快半个月的路总算是找到地方了！” 她将脸贴在车窗上，好奇地打量着尘土中高耸的明光城，惊叹道：“天哪，老公你快看！好高的楼！” 无数大楼像利剑一般刺破云霄，对于在东海村长大的二人来说这可真是太令人惊奇了！ 他们这一路走来真是太不容易了。出了村，二人就不断遇到长相怪异的“野兽”，这些野兽攻击性极强，要不是秋怡的丈夫拼了老命飙车，二人的小命就要不保了。那些怪物他们在东海村时从未遇见过，但灾变年代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夫妻二人只将其视作是某种突变的物种，并未放在心上。 他们还算幸运，来的路上绕了点路，避开了大多数的野兽。 眼见着心心念念的大城市近在眼前，那些不愉快的、惊心动魄的经历就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二人刚来到城门口，就被城防兵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城防兵问。 “我们是从城外来的。”怕被别人嘲笑为乡巴佬，二人并没有明说自己是东海村的人。 城防兵按了按耳后，随即露出怪异的神情来。 “怎么又……这是本月第几个了？”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地听着城防兵的窃窃私语，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老规矩，还是交给科刻先生吧。” “那个……请问科刻先生是谁？你们这管事的吗？”秋怡问。 “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没过一会，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就从一辆悬浮于地面的车辆中走了下来，几位城防兵恭敬地鞠躬致意，夫妇二人不明所以，也跟着鞠了个躬。 “你们没有电子脑？”那位名叫科刻的男人问道。他的声音实在是不好听，像是在油水里泡得发白的猪肉一样腻人。 秋怡的丈夫茫然道：“电子脑是什么？” 科刻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点了点头，并转过去和两位城防兵道：“有劳你们了。” “不敢当不敢当。”城防兵笑嘻嘻道。 “跟我走吧。”科刻道。说完便回到了车上。 于是夫妻二人跟着上了下一辆车，这辆车和科刻的那辆根本没法比，十分逼仄，但和他们自己的破旧吉普车比起来实在是高大上太多了。 “老公，我有点不舒服……”秋怡捂住肚子惴惴不安道。 “没事，他看起来像是比较有名望的人，相信他能帮助我们的。”男人安抚道。 他们本以为科刻会把他们带去类似旅馆或者接待所的地方，但却没想到他把他们带去了一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实验楼。并且他们根本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走了一条隐蔽的地下小道。 “这是要去哪里？”似乎是女人的第六感发出了警报，秋怡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几乎要跳到嗓心来。 “不用怕，不是什么贩卖人/体/器/官的地方，哈哈。”科刻虚伪的笑声在深邃的甬道中回荡，听起来十分悚人。 “老公，要不我们出去吧……”秋怡不安地抓了抓丈夫的手，却在下一秒被突然转过头来的科刻吓了一跳。 “去哪？你们没有钱没有住所，只会在明光城里活活饿死！”科刻瞪大双眼，由于肥胖而坠下的眼皮脂肪颤了颤，看起来有些恶心。 夫妻二人吓了一跳，身体竟本能地跟着科刻继续往下走去。 达到目的地后，二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实验室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这些罐子都和人等身高，里面泡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神秘液体，散发出微弱的绿色光亮。 这里看起来还算整洁，不像是什么掏心掏肺的黑心场所，夫妻二人悬着的心脏稍微落下了点。 “斯特林博士，我又给您送礼物来了！”看着眼前人，科刻换了副嘴脸，谄媚地走上前去搓了搓手。 长得有些不男不女的怪人撩起遮住视线的长卷发，蛇一样的眼睛扫视二人后嘴角扯出一个笑来。 “真是个好礼物。”斯特林道，“又是外边来的？” 以为是要给二人介绍工作，秋怡赶忙上前一步道：“这位先生您好，我和我丈夫确实都来自城外，不过您放心，我们不会拖后腿的。您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是学生物的，可以帮您打打下手……” 秋怡说话期间，斯特林的视线一直聚焦在她的腹部，这让秋怡有些不舒服。 “你怀孕了？”斯特林面带微笑着问。 秋怡咽着口水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我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斯特林加重了“人才”二字，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那斯特林先生，人我给您带来了，您答应我的事……”科刻搓了搓手，讨好地笑道。 “那副药剂吗？我明天找人给你送去。” “好，好好，麻烦您了！那我就先走了。”说完，科刻便一溜烟地从实验室离开了。 顿时，屋子里只剩下三人。 斯特林抬眼扫视了一番秋怡的丈夫，动了动手指，一位表情呆滞的实验员就抓着男人的胳膊把他往一个房间里带。 “这是干嘛？”男人惊疑不定地问。 “没事，只是做一些入职体检，你们不是来这应聘的吗？”斯特林眯着眼笑道。 一听到这，男人便松了力气，半信半疑地跟着实验员进了一个封闭的房间。 “女士，您请跟我来。”斯特林摆出了一个绅士的手势，秋怡回头看了一眼前往另一个房间里的丈夫，心脏跳得有些剧烈。 斯特林把秋怡带到了另一间屋子，屋子里有很多小试管，托盘上码着整整齐齐的手术/刀/具，天花板上垂下来几只巨大的机械手。秋怡打量着那些巨型物，心中忐忑不安。 “你们来自城外，应该是第一次见这些高科技吧？”斯特林开启话题，好让秋怡不那么紧张。 秋怡点了点头，根据斯特林的指示躺到了一张床上。 “放松，我只是要给你的宝宝做一个检查。我希望我的员工身体健康的同时，她的宝宝也能健康。” “呲”的一声，有淡淡的药水味在鼻尖弥漫开，秋怡顿时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就在她即将闭上眼时，她听见不远处一声凄厉的尖叫。 好耳熟的声音—— 还没等她多想，意识便沉睡过去。
第51章 活剖 ◎她变成了众多野兽中的一员，从此以后只能用“它”来指代了。◎ 秋怡醒来时, 感觉腹部十分疼痛，像是骨头断裂似的，疼得她手指都无法动弹。 惨白的光圈打在她的虹膜上, 刺得她险些睁不开眼来。带着水汽的呼吸喷洒出去，又落在鼻侧，秋怡感到头发都被汗水打湿，黏黏地腻在脸颊上。 “啊……”她轻喘出声, 随即她便发现自己的喉咙里隐约透着甜腥味。 “哦，你醒啦。”恶魔般的低语在耳畔炸响，秋怡吓了一跳，眼球机械地滚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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