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偏偏还记得,他的师尊曾经拿着这种无害的草丸子,来吓唬那些三番五次找他麻烦的同宗弟子。 没想到有一天这份殊荣会降临到他头上,晏决不禁无奈,“若能让你安心,那好。” 眼看她将丸子递来,他正要张口吞下,却藉由一缕外放的神识,探知到一股带着杀气的灵力向他袭来。 晏决在袍中指尖一动,将杀招震开一尺,同时传音千里,令鸦卫即刻归返待命。 虞瑶只觉妖风忽起,发丝掀动,手中丸子更是猝不及防滚落在地。 她本想俯身去捡东西,视野边缘却闪过一道冷光,一斜眼,就见一支黑羽短箭没入身侧枯树,转瞬间化为乌有。 虞瑶警觉地扫视周身,“是谁?” 闻言,躲在树上的弓修惶恐地缩了缩脖子。 他先前明明看着灵力箭直冲魔头而去,却在掠过红衣女子身侧时被弹开。 奇怪的是,此女周身分明看不出半点灵力,可她不但能制住魔头,更能震歪方才的夺命箭招。 传说唯有不世出的大能,才能将灵力收敛得毫无痕迹,她的实力定然深不可测! 眼下,女子一面缓缓审视四周,一面扬起手刀示威,“少跟姑奶奶耍花样,还不乖乖站出来!” 弓修生怕大能发起怒来会把他劈成两半,赶紧跳下树来亮明真身。 虞瑶转过半圈,便见一名青衫男修忽然现身路中央,手下短弓仍缠绕着一丝黑气。 连背后偷袭都能射偏,这弓修未免也太逊了吧! 虞瑶嗤之以鼻,“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也敢暗箭伤人?” 弓修猛然将随身短弓甩出五尺开外,脸上还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她抱拳作揖,“不敢不敢!阁下与我不远万里在魔界相逢,即是有缘,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呢?” 虞瑶被这番客套话腻出半身鸡皮疙瘩,反感更甚,“你连招呼都不打就出手,我跟你能有什么好谈的。” 弓修朝她用力眨了眨右眼,神秘兮兮地侧过手掌靠在嘴边,似乎要和她密谋什么。 一道传音旋即在虞瑶的神识中响起,“阁下大人有大量,何不与我联手,趁他还被绑着,将他凌迟处死?” 凌迟? 虞瑶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当即朗声反问,“以他所犯的错……不至于吧?” “这还不至于,那要怎样才至于?”弓修额头青筋猛跳,传音的语气顿时暴躁起来,“他以一己之力祸害那么多无辜者,阁下绑住他,难道不正是要为他们报仇吗?”
第6章 祸害……她们…… 这几个字眼像某种魔音,在虞瑶的神识中回荡。 她茫然瞥向身旁的男人,莫非这才是他被仇家追杀的缘由? 虞瑶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却忍不住低声问他,“你是不是招惹过很多女修?” 男人神色一滞,语气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会这么问?” “那个弓修传音跟我说,你祸害她们,罪无可赦……理当处死。”虞瑶一手按在额角,一手拽紧男人的袖子,“我跟他素不相识,没理由听信他的一面之词,才来问你。” 男人怔怔看她,近乎自嘲道:“在你眼中,我有那般不堪么?” 虞瑶搞不懂,他为什么尽跟她兜圈子,却连一个简单的答复都迟迟不给,“你到底有没有?” 男人目光倏冷,一字一顿,“我没招惹那些女修。” 虞瑶再次确认,“真的没有?” 男人面不改色,“从未。” “没有最好。”虞瑶喃喃道。 她缓了口气,把男人拦在身后,板起脸向弓修声明,“你好像对他有什么误会,我是不会让你动他的。” “误会?”弓修不住冷笑,“原以为阁下制服他,是要为世人除害,想不到阁下却包庇罪人,真叫人失望。” 虞瑶被这番慷慨陈词说懵了,“我怎么包庇他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弓修内心仿佛有十万匹野马狂奔而过。 像霸着战利品一样,不让别人接近魔头,这难道还不算包庇吗? 弓修琢磨着,大能定是避世太久,两耳不闻窗外事,才会对魔头在两百年前犯下的屠宗大罪一无所知,“远的不提,那近的呢?阁下怎么不问,他昨晚干了什么好事?” 虞瑶嘴角一撇,不屑一顾,“不就是踩死一只老鼠吗?” “老鼠?”弓修气得青衫掀动,“阁下如此蔑视性命,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们这样的除魔义士,背负着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岂容她污蔑! 虞瑶一想到魔鼠那恐怖的嚎声,火气就源源不断地上涌,“你是吃饱了撑着,才会为老鼠平反吗?简直无理取闹!” “你……”弓修直愣愣地瞪着她,两条粗眉几乎拧成一股,“多说无益,算我看走眼,就此别过!” 他抱拳告辞,却不甘就此作罢,一声不吭走出数十丈后,便在拐角处以灵力凝出血红箭矢,借助袖中暗器,孤注一掷对她发动夺魂箭。 此招一旦击中血肉之躯,便会化作蚀人神识的剧毒,而目标修为越高,受毒素侵蚀则越深。 虞瑶隐约听见某种异动,回过神时,一道锐影裹挟血色而来,眼看就要击中她。 千钧一发之际,她还没来得及拉住身后的人闪开,男人却已抢先一步,猛地转身挡在她面前。 他背后似乎受到重击,喉中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无法控制地一晃。 那不过是刹那间发生的事情,却好像无比漫长。 虞瑶眼睁睁看着他喷出一口血来,无数细小的血珠,雾一样落在她的脸上。 她恍惚间听到自己爆出一声不合时宜的惊呼,“负心郎!” 男人勉力抿起带血的唇角,显然痛楚难忍,连眼睛都难以睁开,踉跄几步,朝她斜来。 虞瑶僵在原地,一步也没退开,直至他的脑袋重重靠在她的肩上。 她战战兢兢伸手探向他的背后,温热的血涌出他的身体,淌过她的五指,使她心下骇然。 虞瑶目光越过男人的肩头,怒视前方瞠目结舌的弓修,指节攥出咔咔响声,“这是姑奶奶费老大劲才绑住的人,就算他犯了错,也轮不到你动手!你是不是活腻了,竟敢当着我的面伤他?” 弓修一时混乱,难以理解魔头为何不但没躲开,反而生生为她挡下一箭,“你,你跟他,究竟什么关系?” “无耻鼠辈,你管不着!”虞瑶伸手便要收回赤寻,给这个没眼力见的弓修一点颜色瞧瞧,上空却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粗哑鸣唳。 这声音……是魔鹰? 虞瑶愕然抬首,一双黑翼如乌云压境般从天而降,两只比人头还大的爪子猛地一捞,像老鹰捉小鸡那样,轻而易举钳住那道青色身影。 铁钩般的利爪瞬间穿透弓修的皮肉,使他痛得鬼哭狼嚎,然后冷不防将他拽离地面。 虞瑶循着巨翼腾起的方向望去,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降报应,居然是真的…… 那个不知好歹的弓修,就这么被魔鹰抓走了! 此时,肩头蓦地传来一阵震颤,原是靠在她肩上的男人徐徐咳了起来。 虞瑶既想替他拍背纾解一下,又担心会误触到他的伤口,焦灼之下,愣是没敢动作。 “我……不叫负心郎。”男人艰难吐出字音,“我……有名字。” 虞瑶自知方才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称呼实在刺耳,却依然对他的执着哭笑不得,“好好好,你不叫负心郎,你叫……” 她正要说出一个名字,却忽然想起那名字在玄鸣宗对不上人,多半是他编造的,“你之前给我师妹的名字不是真名吧?你说,你到底叫什么?” “我……”男人原本清冷的声音,因喉咙里的血而显得滞涩,“我姓晏,字清远。” “晏清远?”虞瑶轻声念出这三个字,也不知他这回说的是真是假。 但他毕竟才替她挡了一箭,她犯不着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较真,只是止不住地后怕,“你刚刚为什么要逞英雄?” “那弓修是冲我来的,我不能……牵连你。”晏决一面断断续续咳着,一面不以为然地笑,“何况,这点小伤……” 比起她昔日因他而受的神魂重创,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是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吓人,这还能叫小伤?”虞瑶心惊肉跳地打断他,“你都不怕死吗?” 晏清远的语声沙哑却坚定,“……我没那么容易死。” “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虞瑶又急又恼,“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那我师妹的孩子,岂不是一生下来就没了爹!” 晏清远忽地剧烈咳嗽,血从口中狂涌而出,洇湿她的肩头。 虞瑶吓了一大跳,“我,我不说你了。” 待晏清远咳得小声一些,她才心情沉重地告诫他,“我师妹还在等你回去,你以后不能这么冲动。” 男人却没有再说出一个字,甚至连他的咳声都归于沉寂。 虞瑶不由紧张地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肩膀,“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仍未得到任何回应,她愈发心下不安,赶忙扶住男人的双肩,端详他的表情,这才发现,前一刻还能言语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两眼一合昏了过去! “晏清远,你醒醒!” 无论虞瑶如何喊他、晃他,晏清远都始终毫无反应,唯有嘴角挂着的那抹笑意,近乎碍眼地在她的视野中挥之不去。 ——啪嗒,啪嗒。 如同水滴落入水洼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逐渐清晰。 虞瑶忐忑地俯眼看去,地上已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可依然不断有血从男人的黑袍下摆滴滴答答渗出。 这么多血…… 虞瑶费劲托着他的八尺身躯,与他相对着慢慢跪在地上,再一点点松开胳膊,让他缓缓趴在地上。 她探过男人的气息,确保他还活着,才小心翼翼检查他的背后。 晏清远的后背被箭招轰出一个窟窿,伤口周围的布料早已被鲜血浸湿,弥漫出浓烈的铁锈味。 虞瑶手忙脚乱从储物囊里扒拉出好几瓶止血药,还不忘抬手叫赤寻松绑。 如果她多信他一分,早一刻解开他身上的鞭子,他也不至于…… 一声极低的蛟鸣却中断了她的思绪。 赤寻固执地缠在晏清远身上,丝毫未曾松动,似乎是要抗拒她的指令。 虞瑶已是焦头烂额,还努力保持镇定,隔着男人沾血的长袍,用同样沾血的手抚过鞭身,“听话,把他放开,不会有事的。” 蛟鸣息止,赤寻总算妥协了。 岂料,当鞭子不情愿地松开几寸时,晏清远背上的伤口却猛地喷出一股血来,滋了她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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