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他自小被杂耍班子养大,有一日忽然发了疯,把养大自己的一班子人全杀了,连带着招他们过去杂耍的一户富户。数十人一夜之间被他所杀,死于非命,缘由没人知道。” “………………” 烟罗,看上去此生都不会再靠近元生了。 “还有,他的异能是念力。”元无忧总结完了信里的内容。 最后一段,李衎说的是,因为她现今势单力薄,所以他还会给她查这些,以后可不会查了。日后,她得给自己麾下招人,这些事都得差自己的人去做。 元无忧权当没看见。 她还嫌李衎活儿干得不利索,随手回了封信。 “案发地点呢?这都不知道附上?”对当今圣上的工作能力嫌弃得不行。 将这封毫无感激之心的回信绑在信鸽的腿上,放飞了鸽子,她便低下头,继续看《沈女侠与全江湖没用的男人们》去了。 “喜欢这本吗?”烟罗忽然问她。 “当然喜欢,你不是最知道的吗?”元无忧道。 烟罗就眯眼笑了。 这是一本看名字便知上不得台面——因而很多人不会承认自己在看这种书——却人气很高的话本。女主角很飒很强,过得很洒脱,有一种印在骨子里的自由,透着文字都能感受到她肆意的快乐。话本的结尾很冲击,褒贬不一,引得无数人自曝读者身份,吵上了天。 过去的元无忧可是在这本连载的时候就一直追着的,哪怕今日重看,也燃着蜡烛看到了半夜。 一直到徐慎之找了过来,她才暗道失策。 又要被他念叨得头疼…… 虽然他尽管念,她从来不听,但吵还是有些吵的…… 何况,他要是太气了,她也姑且还是会听上一点的。 果不其然,一见她正熬夜看话本,徐慎之的脸色就不对了:“几时你读圣贤书能有这般劲头,我真是梦里也能笑醒出来了。” 元无忧还等着下文呢,他却没空再说她了,直奔了正题:“那孩子做梦了。 “是个回忆梦。 “如何?是我看过了给你重演,还是你亲自去看看?” 徐慎之能进入任何人的梦境,也能够将自己见过的梦境重新演绎一遍。但后者是基于他的记忆的,饶是他记忆力确实惊人,所记的梦境与原本的梦也会有所出入。 想看到最准确的梦境,自然还是得直接进入到当事人的梦境里去,亲自去看看。 但亲自去往他人的梦境,其实也有一定的危险性。 徐慎之的异能力,说到底,与害陈婉清那人的异能同根同源,都是操纵人的精神。比如,在他人心甘情愿的时候,徐慎之也能一定程度上攫取他人的精神。这也是他能将元无忧带入元笑梦境的原因。但前提必须是,元无忧是心甘情愿的。 而害陈婉清那人却不同。那人可以肆意攫取他人的精神,甚至创造出一个虚假的精神世界,将人的精神囚禁其中。只要当事人没有察觉,便永远无法离开。 其实,徐慎之的能力也有类似于精神世界的用法,他能创建出一个“梦境”,听上去也算是一个精神世界。但梦境毕竟只是梦境。再真实的梦境,睡到了时候,人也会从中苏醒,梦境便会消失。 所以,徐慎之的能力远没有那人具有攻击性。 但这不代表梦境就没有任何的危险性。毕竟,梦境本质上仍旧是精神的冒险,若是在梦中遭遇什么危险,难保不会对精神有何伤害。 元生的梦境毕竟不是徐慎之一手创造出的,又来源于一个年幼的杀人犯,其中很可能存在着什么危险。虽然徐慎之也能随时中止梦境,但事关元无忧,他到底无法轻易放心,至少也要再上一重保险。 所以,在元无忧打算亲自去看看的时候,徐慎之提出了一个条件。 “让元笑和你一起吧。”他说道,“既然杀了人,那孩子的回忆必定有凶险。你一个人去,我没法应允。”
第31章 锣鼓声声。洋洋喜气。 “瞧一瞧看一看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天南地北你到哪儿都见不着这么厉害的杂耍啊!” “就是武林高手那也不如我们这班子!不信您来看看啊!” 男人声音浑厚, 一面敲锣,一面气沉丹田,大声呼喊。嗓子一开,方圆十里都能听见。 元无忧让他吵得头疼, 下意识地塞了塞耳朵。 那人吵得人难受, 效果倒也极好。没一会儿, 这么一块空地就围起了满满一圈的人,硬生生把元无忧和元笑挤到了最前头。 元笑安静地站在元无忧的后面, 不动声色地伸出胳膊, 隔开了人群,竟生生在这么拥挤的地方给她隔出了一块小小的空余, 愣没让旁人挨着她的身。 见人凑得差不多了, 那男人——看上去就是这个杂耍班子的班主——停止了揽客, 给了个眼色。 表演就开始了。 正如那个班主叫嚷的那样,这的确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演出。 离地八尺的绳子, 走在上头的人面色不改。甚至故意歪下身子,眼见着都要掉下去了, 还能勾着脚回去。那姿势,像是真的会飞似的。 人和人叠在一起, 站到最底下的甚至是个半大的孩子,瞅着瘦不溜秋, 顶上叠着数个大汉。 表演不说多么有花样, 就是各个看着都是一个“不可能”。 不可能会这样的。 怎么能做到这种事呢? 正如班主敲锣打鼓说宣扬的,武林高手也做不到这种事。 元无忧偏了偏脑袋,飞快地找到了缩在杂耍班角落的男孩。 是元生。 元生就坐在牛车旁边, 很不起眼的样子, 一直看着喧闹中央的表演。他看上去很像是班子里的预备役, 只是在学习前辈们都在表演些什么。 可元无忧当然知道,他可不是在学习。 李衎的回信称,这孩子的异能,是“念力”。 显然,这场“不可能”的表演正来自于这孩子的念力。 就本朝法令来说,这个杂耍班子可以说是好大的胆子了,竟私藏了一名登记在册,没有戴上手环的异能力者。 游离在官府的管制之外。 ……虽然元无忧倒也不配说别人“好大的胆子”就是了。她身边甚至是存在着坦坦荡荡未配手环的异能者的,而李衎多半也知道。 知道就知道呗。 他没管,那就是没事。 就算管了,那又能有什么事。 元无忧是向来都是如此嚣张的。可对民间一个平平无奇的杂耍班子而言,做出这种事来,这胆子着实是太大了些。 若是让人发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罪名。 异能者,是足以令任何一个寻常人恐慌的存在,因而必须要被官府严格管制。 没有任何一个异能者是自由的。 如此大胆,当然也能得到相称的收益。这场精彩的表演很快将气氛炒得热烈冲天,大把铜钱向着绕场的班主掷去。没一会儿的工夫,班主手里的铜盆铺满了小半层。 就市井巷间的一场小型的表演而言,这可真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班主收了钱,笑容满面地招呼着“下次再来”,一脸生意人和气生财的精明。 可在人群才刚散去的一刹那,他就忽然变了脸色,拨弄着盆里的铜钱,随手倒进了马车的箱子里。 “一群穷鬼。给这些人演一个月,还不如给员外老爷一场。”他背对着路人,以极低的声音催促着自己的人,“行了行了,散了散了。还以为这边人多,多少能赚点。白瞎了力气。” 元笑读着班主的口型,低声给元无忧复述。即使是在复述这样的话,他的声音竟然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轻缓,好像全世界的温柔都在这里了。 在他轻轻缓缓的声音之中,元无忧忽然冒出来个颇为无关紧要的念头: 他原来还会读唇。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 即使阔别十年,她似乎也下意识地认为,他仍旧是她曾知道的那个样子。 …… 其实,她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呢? 她是知道他会告密,还是知道他会把师父害成活死人? 元无忧的脸色,忽然变得非常糟糕。 另一头,班主张罗着收工,杂耍班子的人便也拾掇起摆出来的道具,利索地往车上搬。 不必再顾及表演,元生便从人群之中移开了视线,转身爬上了自己一直坐着的马车。 过了一阵儿,车厢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声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听得清楚。 竟是婴儿的啼哭。 对不照顾小孩的人来说,婴儿的哭声是最为吵闹的。那班主看上去很是厌烦,颇为不耐地啐了一口,像是想要训斥些什么。 可他到底是顾忌人多,他没当场发作,只胡乱甩了甩手,示意车队离开。 马蹄嘚嘚,混着婴儿的哭声,渐渐地远离了人群。 杂耍的车队跑得并不快,但毕竟也是以马代步的。要靠人的腿脚追上去,还要不被发现,显然并不容易。 对元无忧而言,确是如此。 而对于元笑来说,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小姐。”他低着声音,征求元无忧的意见。 不用他说,元无忧也知道他的意思。 元无忧不想让他碰自己。 但要不易察觉地跟上一队马车,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式了。她总不能当场做出一匹马来,明目张胆地跟着。 何况众生有灵,她最多也只能创造出个马的身体,而无法做出精神。所以,除非把其他活马的精神塞进她创造的马身,否则,她是万万做不出活着的马的。 元无忧颇为不悦的迟疑了片刻,到底开了口:“代步。” “是。”察觉到了元无忧的不悦,元笑低下头,整个人更加谨慎了起来。 他试探性地,极小心地碰了元无忧一下。 察觉到对方并没有甩开的意思,他才慢慢弯下身,一手试探着碰了元无忧的膝弯,另一手小心地盖在了她的背上。 她仍没有发怒。 他微微放下心来,这才真的发力,将元无忧缓缓抱了起来。 他身形看上去并不健壮,可抱着个子高挑的元无忧,竟好像费不上半点力气,像是在抱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他们有十年没见了,也有十年没有互相接触过了。 可神奇的是,如今这般碰触,元无忧竟没有觉得怪异。 被他这么抱在怀里,元无忧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想起来,小时候,她躲在林子里不出来,他在找到她之后,也是这么抱着她回家的。 因为她疯跑了一天,嚷着累,嚷着脚疼,不要走了,所以他就总抱着她回去。 至于他是不是才练了一天的功,是不是累得背疼腿酸,她从未考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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