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卢江月那么说。 三人特意点燃肉桂香,吸引碧睛白焰蝠过来,选定的地方开阔,钟乳石和水坑都少,也没有地下暗河,不然一会打斗间被碧睛白焰蝠的毒血沾染就麻烦了。 或许是此处地下溶洞全无碧睛白焰蝠的对手,这厮胆大得很,就那么悄无声息扇着巨大的翅膀过来了,毒牙乌黑,头颅真像恶犬,生着鬃毛,还不时发出阵阵如泣如诉的婴儿哭声。 好歹是有惊无险,沈雀薇和卢江月有卢江月母亲送的法衣,谢凌云身上的法衣也是雪蚕丝织成,所以碧睛白焰蝠的毒血失去了原本的攻击力。 又因为三人这些时日感情渐渐变好,默契十足,剑阵的威力不足以小觑。 三人剖出碧睛白焰蝠的魔丹,狼狈坐在地上,畅快饮过庆功酒后,才走出洞穴。而此时距离试炼刚开始,也不过才过了十天。 三人心情愉悦,脚程也快,笑笑闹闹走到地图所示的终点。 入目先是高耸入云的青金□□碑,上面银钩铁画几个大字“庆历四年冬,立界于此,凡人勿进。”落款谢持光。 沈雀薇盯着这几个字微微出神,这石碑是三年前立的,想来是三年前谢师兄所立,那时他应该刚刚斩获天榜第一不久,字迹攻势十足,压不住的嚣张。 旁人眼中的谢持光,或者说,未与她独处的谢持光,与二人私下相交时,好像两个人。 不怪她认不出。 哪怕此刻,面对熟悉的字迹,她依然会不自禁想起照夜姐姐一声声温柔的“乖乖”,真会有人反差那么大么? 果然……依旧不敢置信。 她心中涌起一点酸涩,思念轻扣心肠,想质问谢师兄为什么要骗她,但是举目望去,只有两位高挑的师姐在界碑处等候。 质问也无人可问。沈雀薇抿紧唇。 两位师姐笑着朝他们招手,语气中带着赞赏:“第一组,恭喜你们。是否选择加试?” 卢江月傲然一笑:“当然!我们便是为此而来。” 两位师姐一个表情不变,一个则掩唇笑,“这位小师妹好大的口气。” 说完揉揉卢江月的脑袋:“好,女子当如此,‘入门须正,立志须高’,不愧为我玄天弟子。” 传送阵就在不远处,沈雀薇三人相顾而笑,步步朝其走去,谢凌云大约也是激动,豪气于心中,轻轻吟唱道:“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 此歌是北地民歌,流传甚广,意思是,“男儿若想有一番作为,毋需结交过多的党朋,自己也要有凌云的豪气,正如鹞子雄健一飞冲天,而无能胆怯亦聚众的鸟雀只能被它的英姿吓得如水波四散逃开” 他如此歌,既是心有所感,也是真心为自己交到了两个同门好友开心,仰头望去,葱茏高大的树木渐渐落在身后了,日头高高挂在天上,天空湛蓝,只有几缕极淡的云岚,正是一天种天高气远的好时候。 我放下了。谢凌云想:从今之后,我只当小师姐是朋友。 人生难知己,胜友难如云,即便与她男女之情难全,亦可真情相待。 三人走入传送阵,只待休整一天,迎接他们的便是掌门掬玉亲自选定的加试题目。 沈雀薇醒来时,先是一阵发懵,玄天灵网无愧于玄天秘宝的威名,直接抹去了她的记忆,恍惚间她竟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初入宫的秀女。 手腕上的“浸春山”兀得柔光温润,竟有一滴水露如泪水般从上面沁出,悄然落在了地上,但这一切沈雀薇并没有留意到。 但幸好,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一炷香,沈雀薇很快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她是来考试的。 奇怪,明明是升段试炼,怎么会灵力全无如同凡人?而且这儿是凡人宫廷吧?! 眼前雕金镂彩,装饰奢靡,她试图通过建筑风格和摆设猜出这是什么朝代,但是一想脑子便疼得厉害,那也就是说,这种“失忆”是加试秘境故意安排的条件。 沈雀薇暗暗推测:既然那么安排,那这里肯定是史书有名的朝代,不然,如果只是营造一个无朝无代的秘境,不会那么大费周章。 毕竟她看周围摆设,打心底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是那种“这一定是个很有名的东西,我不可能不知道”的熟悉感。 若说近期印象最深的,一定是启蒙期教的内容……嗯,这到底是哪个朝代? 沈雀薇脑瓜不停转。 有表情拘谨的宫女轻轻唤她,“小主。” 沈雀薇吓了一跳,手不自觉握紧,这才发现自己手心下有一张纸条: 《咏怀》 伽蓝美酒琥珀光,玉碗乘来返生香。 但使君王醉其中,不问天下问长生。 三载频献济民计,汗青赤血老臣心。 自古千秋难霸业,常使英雄泪满襟。
第47章 悟道 返生香, 好耳熟的名字。 沈雀薇盯着这首诗看了许久,捋出一个线索:一位求长生的君王,还有一位赤胆忠心的忠臣, 试图劝谏,但是看这首诗尾联, “自古千秋难霸业, 常使英雄泪满襟”。 霸业没有如理想般延续千秋万载,事后想起来也只能黯然垂泪, 想来结果不如人意—— 难道她是在某个朝代亡国前? 沈雀薇敛眉,不动声色,她试图通过灵珠联络卢江月和谢凌云,但是玄天灵珠怎么也无法使用,而且储物袋、各类法器都没办法使用了, 幻景就是要他们老老实实当个凡人! 沈雀薇:“……” 她深呼吸, 按捺住焦急的心情, 暗暗让自己冷静。 上次那么着急忙慌还是周测, 抽到很难的阵法,当时六神无主, 只能用照夜师姐说过的话安慰自己,但是这次,虽然还很慌乱,但已经自己安抚好情绪, 定下心神。 如此十几天过去, 沈雀薇蜗居在自己寝宫,渐渐得知: 当今帝王, 从今年开始沉溺追寻长生,宫人们因为当今皇帝的铁腕手段, 对此噤若寒蝉。 皇帝本是威名远扬的君主,即位前就攘外安内,又于夺位时弑兄幽父,沈雀薇觉得耳熟,但是她对人间朝代更迭实在不清楚,一想就头痛,只能作罢。 周围的宫人浑似木偶,明明长相不同,但却是一样的愁眉苦脸。 当时是进入幻景第三天,沈雀薇的手帕交好友来她的寝宫找她,沈雀薇看到人不由得大惊: 她这位朋友虽然衣着华丽,但脸却像罩着一层云雾,根本看不清长相。 她和沈雀薇说私密话:“当今王上姿容出众,励精图治,怎么不见来后宫?就连盛宠已久的卢贵妃,都好久没能被翻牌子呢。” 沈雀薇眉头紧皱,心道:卢贵妃?不会吧! 但得到这个消息后,她无论如何是坐不住了,当下就要去拜见贵妃。 说来也是巧了,宫人回复贵妃母亲与嫡妹来宫中探亲,三人正在御花园叙旧,还请沈雀薇改日再来请礼。 沈雀薇不由得心头一动,她想: 这幻景虽然扑朔迷离,但是不可能全无线索,先是给了她一张纸条,暗示了些重大事件,那么她的队友,总不至于沦落天涯,要彼此靠心灵感应相遇。 卢贵妃、卢贵妃的母亲、卢贵妃的妹妹,定有一个人是她的阿月! 她立马带着侍女去御花园,果不其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正是卢江月。 卢江月正百无聊赖地站在“母亲”身边,听她与嫡姐聊一些“家常话”,话中暗藏机锋,全是宫中形势。 卢江月听得云里雾里,也是眉头紧锁,心想阿雀和谢凌云到底在哪? 这时候日头正高,周围的宫人或是打扇,或是撑伞,还有的端着新鲜沾露的果子伺候在旁边,猛地听见一声惊呼,原来是有人误入御花园,不小心撞翻了果盘。 卢江月循声望去,顿时眼睛一亮,忙道:“母亲,姐姐,你们且聊,让我去解决!” 说完拎着裙子快步过去将沈雀薇扯到一旁。 人多眼杂,但是好歹是接上头了,卢江月悄悄对沈雀薇道:“当今七皇子的名字,便是谢凌云,你耐心等几天,我联络上他便与你相见。” 如此,废了好一番周折,三人才见面。 卢江月道:“我刚醒来时手里也是一张写着这首《咏怀》的纸条,你看我们的身份。” 她指沈雀薇:“你,后宫妃子,咳咳。” “我,重臣之女。” “他,皇室子弟。” 她若有所思说:“我猜呀,是让我们匡扶正道,帮这位诤臣将皇帝劝回正道吧!” 谢凌云一直在出神,直到俩人都盯着他看,才面色复杂摇头:“我本心来说,不赞同那么做。我总觉得这首诗,还有这个幻境里一些东西非常非常熟悉。” 但他说不出原因,三人便打算先那么试试。 首先要找到这首诗里的关键人物,卢江月笑称要不先在幻景中呆个几年,“这诗里不写得很清楚嘛,‘三载频献济民计,汗青赤血老臣心。’到时候谁进谏最勤,就是谁呗。” 沈雀薇瞪大眼睛:“这可不行,阿月,我现在的身份可是秀女!而且我们在这个幻景中年纪与现实一般无二,别说过几年,再过一两年怕是就要被许给人家了。” 卢江月呆若木鸡:“我倒是没想到这层。” “兵家作战讲究独占先机,与其干等着,不如先按照我们之前说得那样去查!总好过坐以待毙,线索嘛,可以查,条件,也可以人为制造。”卢江月抚掌道。 沈雀薇沉吟一会,同意了,尽管谢凌云依然愁眉紧锁,心中暗暗觉得不对,但他真想不出个所以然,二比一,暂时同意队友决策。 天助他们,没过多久,朝中传来消息,亭戈国使团来访。 霖昭王非常重视此事,下令礼部重金筹办,一时间,街上的摊贩被赶走,就连树木都裹上了华丽的锦缎。 “你们知道为什么君上如此重视此事吗?”沈雀薇那位脸上罩着迷雾的好友小声道:“你且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亭戈国,远在西海,奉西王母,年年祭祀祷告。关于西王母的庙宇遍地,人人家中都奉着神像,精诚所至,西王母赐下不老药返生香。据说……可以长生!” 沈雀薇眉头一跳:返生香,关键信息来了! 好家伙,要知道这数个月来,霖昭王越发痴迷炼丹念经,请了好多江湖术士进宫,而且他还大兴土木,建接天阁,此阁依山而建,光是运送木材上去,就死了数百个工匠。 更不要提还要建成传说中摘星揽月的仙人楼阁,达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目的,楼阁阁顶全部是白玉制成,远远望去,真像明月一样,所以又称“月明楼”。 不仅如此,霖昭王组建船队,修建了巨大的宝船,表面说是游览诸国、宣扬国威,实际上却是去寻找野史密传中记载的海外仙山蓬莱,寻求不老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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