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弟兄们拼死相救,护着遍身淋漓鲜血的他,仓皇骑马逃走。人马折损殆尽,财物更是一无所得。失了手臂,也失了声名,自此一役,江湖同道再不惧他,那沙山县的官兵,也胆敢对他敲诈勒索…… 他死死记住那一人一马,记住那迎面扑来的威猛面孔,魂里梦里,刻骨铭心。 李重耳。 天子娇儿,亲王之尊。才十七岁的少年,率侍卫出来游猎,竟然便差点顺手灭了他花花太岁。谁知道此人哪来这么强悍的武力?凭钱金彪个人之力,无法报得这个冤仇,与其说是为了将来的富贵,还不如说是为了复仇,才从了现在的主上。 钱金彪的视线,自那木人身上,转向对面端坐的二头领令狐良: “到底什么时候才动手?眼睁睁看着李重耳那小贼就从山下行过,带使团回敦煌去了,身边不过三百人而已,主上为什么不准我截杀他?” 那令狐良是个瘦弱的书生,裹着厚厚的皮袍依然身形干瘪,闻得大王怒喝,顿时恭敬俯身,尖瘦的下颌上,三绺长须也跟着抖了几抖: “主上有令,时机未到。那小贼武力非凡,主上已经几次派人刺杀,都被他逃脱了,主上传谕说,以后除非他落单,再不准轻易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他一个皇子亲王,怎会落单,岂不是一辈子都动不得他了!”钱金彪的神色,暴躁异常:“那现在能做什么?每日只抢些散客游旅,所得金银,都不够塞塞牙缝!” “主上说,本月将有大事,会请大王出马。” 钱金彪的双眼蓦然一亮:“什么大事?先说与我听听。” “主上说,时机未到,详情暂不透露……”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钱金彪厉喝两句,霍然起身,令狐良急忙退后。钱金彪单臂一挥,自案上抓起一柄长剑,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光芒四射,与他双眼中射出的寒光相映生辉。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令狐良惊得瑟瑟发抖,飞快躲向墙边:“大王……” 寒光乍起,如一条游龙当空,迅捷飞舞,将紧绷的空气片片撕裂,只余浩瀚剑气,填满了整个空间。 令狐良只觉得眼花缭乱,僵立墙边,纹丝不能动弹,却只见转瞬之间,剑光敛没,室中鸦雀无声。 隔了很久,才听得啪啪几声轻响。 是屋角那座木人,躯体依旧立于原地,唯有头和双臂,碎成一段一段,掉在地上。 钱金彪一双虎睛,劲光如电,恶狠狠盯着木人,良久,才把视线移至手中长剑,仔细端详一番:“这柄青冥剑,可真是宝物,替我拜谢主上。” 令狐良惊魂稍定,连连拱手:“是大王剑术精奇。小人每次见大王出手,都有进益。” 钱金彪哼了一声。“出手?只望快些有出手的机会,让这宝剑染染李重耳颈中之血!必当先断他臂膀,碎割四肢,再剖腹挖心,断颈斩首,叫他知道伤我花花太岁的下场!” 令狐良赔笑道:“主上也正是此意呢。” “什么正是此意?” 令狐良一双细眼,骨碌碌地转了转,扫视四下无人,方凑近钱金彪耳边,轻声道: “主上的筹划,是不能让那狗皇帝死得太容易,必当先剪羽翼,再断脚爪,最后剖心斩首,叫他死得极尽惊恐,方大快人心。” 几句话说得阴森低沉,令这火把高燃的厅堂都渗着一股寒意。连钱金彪的眉心也微微蹙紧,沉吟道: “这位主上,到底什么来历?如此深仇大恨是为了什么,也被狗皇帝斩去了臂膀么?” “小人也不清楚,至今还没见过他本人。依小人猜测,当是中原哪一国的特使?出手豪阔,人脉极广,行事深不可测。小人思忖着,狗皇帝防范再紧,也挡不住他如此精密筹谋,成事只怕就在今年了。” “眼下算是剪羽翼还是断脚爪?” 令狐良的嘴巴,微微咧开,露出一嘴黄牙:“羽翼已除,等着断脚爪呢。这一年来,借助大王之力,先后剪除那狗皇帝的得力属下也有十数位吧?接下来便是一一除掉小崽子们了。” “哼。我只要亲手宰了那小贼。” 钱金彪的神情,已经渐渐平静,呛啷一声将宝剑插回剑鞘,视线移向那木人上残留的“李重耳”三字,森森冷笑一声。 “院子里那两个,给我滚进来!” 门外冲进两个少年,手中还捧着洒扫用具,惊得面面相觑,连滚带爬地跪地施礼,却是袁小龙和周小虎。钱金彪微眯双眼,打量二人,伸手指指后堂: “新来的几个雏儿,我玩得够了,分给头领们享用罢。再去抢几个来,要白白嫩嫩的。” 那两人终于得脱牢笼,顿时喜笑颜开:“是,是,大王放心吧!” —————— 宋小桃在被引出馨宁宫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要到哪里去。 接连已有数位朝臣遇刺,宫中的守卫愈发森严,圣上的行踪愈发神秘。设了八个寝宫,每晚随心意换来换去,除了贴身太监王怀祖之外,没人知道圣上到底在哪个宫里就寝。 为防止侍寝的妃嫔行踪泄露秘密,连每晚翻牌的妃嫔也有八个,分别被送到不同的宫里,只有一个得以侍奉圣上,其余七人都作为疑阵,在茫然与慌乱中捱过一夜,孤独地守望东方即白。 夜色已深,重重宫墙阻隔下,寒风不减,反倒更烈。八人抬的小小肩舆在宫中绕来绕去,将满怀忐忑的宋小桃送至在圣福宫中。众宫人打起帘帷,宋小桃轻移莲步,款款踏过漫长的丝毯,终于望见红烛高烧的卧室中,圣上李信斜倚在榻边。 宋小桃的心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妾叩谢圣上隆恩。良夜迢迢,圣上想要吟诗,歌舞还是调琴,烹茶,熏香……” 李信疲倦地摆了摆手。宋小桃立即住口,轻轻俯首道:“时候不早,妾侍奉圣上安寝。” 那圣上怔怔凝视前方帐外,过了良久,仍不开言,只摆手示意,令宋小桃宽衣。 宋小桃侍奉圣上多年,之所以擅宠专房,要诀之一就在于听话。 一切察言观色,猜测圣上意图便是,借天生机灵敏感,从未猜错。今夜这情形,显然是什么别做,话也不要说,献上身子便是,当下乖乖地宽衣解带,就在那摇曳烛光下,圣上注视前,一层层褪下衣衫。 望着那晶莹曼妙的身体,灯火下完美的线条,小脸上乖顺的微笑,李信终于双目微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如此妙人儿,可人儿,李信愿意给她一切。 然而今日朝议,君臣直吵了一整天,事情只有越来越糟。 【📢作者有话说】 谁还记得这位花花太岁~~答对发红包么么哒~~
第130章 皇储之争 ◎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 已经是嘉兴十八年,两个皇子李重华与李重耳都满了二十岁,即将举行冠礼,立储之事,又被提上日程。 太常寺的奏章里说得清楚,虽然圣上春秋正盛,但是尽早册立太子,可以使太子尽早熟习国事,以往历代太子接受翰林院讲习都是在十二岁以内,本朝已经太晚了。 李信当然也知道早立太子的重要,然而他想立的是宋小桃之子、六皇子李重光。这点心思,朝臣人人有数,但除了宋氏势力之外,没一人赞同。 “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古来的法度啊!”丞相庄麟趾慷慨陈词:“一旦违反祖宗之法,有可能动摇国本,引发天下大乱!” 庄丞相当然要拼命争取立嫡立长,因为嫡长子李重盛是庄家人。但李重盛实在不贤,绝不是个理想的储君,群臣之所以与李信僵持不下,就是因为立庶立幼虽不可行,立嫡立长也不现实。 大部分朝臣的倾向,在三子李重霄、四子李重华、五子李重耳之间。 李重霄谋略过人,李重华性情仁厚,李重耳战功卓著,堪称各有所长;但李重霄锋芒毕露,又是个鲜卑血统,李重华过于文弱,李重耳则率性任情,胡作非为,也是各有各的致命缺点。 因此连群臣内部也达不成一致,纷纷扰扰多年,每隔一段时间便为此争持不休。 其实李信心里早有个主意,要立他宠爱的宋小桃为后。那么李重光起码算个嫡子,立储就大有优势。然而皇后庄氏谨言慎行,终日只吃斋念佛,毫无过犯,完全没有废后的理由,身子也相当康健,一时半会儿不会死。 灯火下,暗香中,李信望着面前娇媚无匹的爱妃,心中各种念头翻涌,最终也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饶是他君临天下,万人生死都在他一念间,如此关系国本的大事,他却也不敢轻易决断。一旦事态恶化,那不仅是皇子之间的生死搏杀,更连他自己的皇位都坐不稳。 长夜迢迢,不知何时才见黎明。 室中灯火,渐渐熄灭。颠鸾倒凤已毕,那娇小身躯枕在自己手臂间,如水波般温柔绵软,筋疲力尽的李信,终于沉沉睡去。 眼前仍然交叠着几个儿子的身影,宠爱的幼子李重光张着两只小手,欢笑着向自己跑来,年长的儿子们一个个拦下他,拉住他,绊倒他,任凭李信呵斥怒骂,也仍然恶形恶状地围攻他…… 猛然间血光飞溅,染红整个虚空,浓烈的血腥气铺天盖地,令人彻骨生寒。 一个无头男孩傲立血红天穹之下,割断的颈口汩汩流着鲜血,却是手持一柄利剑,身影纵跃如飞,疾向父子六人袭来。 “父亲!父亲!救我!……” 剑光闪过,呼救声戛然而止,儿子们的头颅瞬间消失,颈口鲜血喷溅。那小小的李重光,连身体都被纵横刀光劈得粉碎,任凭李信声嘶力竭地呼喊,也终于倒瘫在黑暗之中。 无头的孩童,竖持长剑,一步步向李信逼近。 李信仓皇后退,身后却是大火冲天,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侍卫,宫人,全都不见了,天地间只余他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剑光劈向自己颈中…… “护驾!救驾!来人,救驾!……” 狂乱的呼救声,圣上的声音,一声声响彻圣福宫。宫内宫外所有人都被惊醒,守在外厢的侍卫们本来就衣不解带,此时应声而起,瞬间将卧房围得水泄不通。领兵的虎贲中郎将蒙俊冲入卧房,剑横当胸,目光炯炯扫视四周。 光影静静飘摇,一切全无异常。几个宫人趋近卧榻,战兢兢掀起一线帷帐,露出的是宋小桃疲倦的脸。 “圣上又做了……那个恶梦。”早已习以为常的宋小桃,望着瘫倒榻上的李信,无奈地向外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 ———— “启禀殿下,三万斤铁矿石已经运抵铸剑谷!万钧神弩的图样经由技师与工匠验证无误,即日开始打造。” “好得很。着半月为限,先造出三台试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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