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养好伤,回来吧。做个食客也好,我养着你。我……呃……可儿一直在等你。” “是,殿下。”霍子衿凝望他良久,低声应答。 李可儿被贬为庶民,未必全是坏事,起码与霍子衿的婚事再无阻碍。最难过的是贵嫔阴凤仪,母女俩从此宫墙远隔,再难相见。不过经由此役,阴凤仪对莲生的疑虑,大半冰释,婆媳关系亲密了许多,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最令李重耳挂念的,还是莲生。 “吐谷浑万里迢迢,来回起码两个月,我自从对你倾心,与你分离过这么久吗?有吗?没有吧?……” 行程将至,城头已经多日没有放晴过,漫天卷着乌云。卧房窗前的书案边,莲生挽着袖口,持笔在纸卷上写着香方,李重耳自背后揽紧她的腰身,方正下颌抵在她的颈后,呼吸与呢喃一阵阵吹入莲生耳中: “……骑雪叱拨去,别管什么神女仪态,速去速回为要。记住,每日都要写封书信给我,传金字牌急脚令给我送来。” “知道了,说了好多遍。”莲生被那男儿呼吸弄得全身一阵酥痒,笑着缩了缩头颈:“不能帮你分担国事了,就凭你呀,还真是不放心。朝政军情若是有变,也及时报信给我,帮你出出主意。” “柔然已经攻到国境,但是圣上御驾亲征,裴太尉护驾,二十万大军驰援,还有我们神女的护佑,此战必胜。” “我这个神女是冒牌的,你也知道,哪有什么护佑之力。”莲生皱着鼻子想了想:“其实你我夫妻联手,一起率军驰援,才是必胜的保证。”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着,同时摇了摇头。 “圣上不会再允准我们执掌兵权,嗯,朝堂险恶,今后我们要更加谨言慎行。”李重耳无奈地笑着:“三兄待我也愈发地冷淡……我这父兄缘啊,真是淡薄到了极处。” 李重霄去年奉命出使吐谷浑购买龙种,历经艰辛,依然无功而返,如今却被李重耳夫妻几句话办妥,轻松抢了他的功劳。本已脆弱至极的兄弟情谊,被这三番四次的冲突激得,几乎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每次相见,仅在表面上维持着最基本的礼仪。 “你觉不觉得,宣王身上有一股异味?” 提到李重霄,莲生忽然想起一事,纤手中的墨笔,依然悬在空中,却已经忘了书写: “婚礼中他来贺喜,老远地便嗅到他身上一股腥气。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面,绝没有这么大的异味。前次在柘枝园擦身而过,只觉得腥气更加浓重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对新婚夫妻的关爱,感动!我能剧透一下小夫妻其实并没有分离么……呃反正下一章就见分晓了……
第188章 真命天子 ◎你觉不觉得,宣王身上有一股异味?◎ “有这回事?”李重耳愣了半晌:“我日日在朝会中与他相邻而坐,倒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凡人的鼻识只怕嗅不到。在我这里,已经腥得忍无可忍,要不是怕失了礼数,早就举袖遮挡了。” “是佩了什么特别的药物?……有一个擅闻香的妻子真可怕。”李重耳笑着,抱紧怀中的妻子,将面颊在她颈后挨挨擦擦:“我身上有异味吗?” 莲生吃吃地轻笑:“有。” “什么异味?” “臭男人味。” “呸!你的臭男人味都比我重好吗?每次一饮酒,整个卧房都被你熏臭了,还要到处藏着酒坛,就为了随时欺负我喊声阿爷……” 莲生笑得遍身酸软,手中墨笔乱抖,溅落几滴墨点,颈后发丝也一丝丝散落,溅在雪白的肌肤上,刺得李重耳鼻端一阵麻痒。那男儿更加情热…… 疯子进江与小灰又出现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啦。”疯子进江的语气,颇有点悻悻:“所有能改掉的都已经改掉,我以后不会再来啦。你们会不会想我?相伴久了,是不是对我也有一点感情了呢?” “我可去你的吧!”小灰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大半年了,通知从来没断过,改了这段还有那段,所谓阴魂不散,说的就是你啦!”…… 莲生不自禁地闭起了双眼,享受那温柔与火热,口中的调笑渐止,只余一线无声的叹息。 她也不过是在强颜欢笑,掩饰胸中离愁。新婚燕尔,被迫孤身出行,一去两三个月,教她如何承受?人尚在眼前,思念已经狂热难捺,要努力地忙些闲事,才能不溺死在无边无际的依恋里…… 天际雷声隐隐传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卧房纱窗半掩,案上烛火飘摇。莲生跪伏在案边,手已经酸软得持不住墨笔,软软仰起头,对身后的夫君呢喃: “别捣乱,快去歇息吧,明儿不是还要早朝吗?” 那男儿哪肯放手,只含糊低语一句:“一起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我答允了甘姊姊要把香方赶出来,离开这么久,起码要拟四个方子给她,今夜必须写完……” “你写啊,我不阻止你。” ……笔端墨汁,一滴滴不能控制地滴落,浸透纸面,濡湿纸下的书毡…… “莲生,一日也别耽搁,快回来,好不好?……” “好,好……五郎……” 案上摆放的一碟碟香料,丁香,广藿,辛夷,露申,龙涎,排草须,青赤莲……蓦然升腾起缥缈的香雾,洁白如雪,柔滑如丝,一缕缕时聚时散,飞旋两人身周。 这香气并非莲生操控,而是被她的心识激发,那是连她自己也不曾懂得创制的香气,极淡薄又极浓郁,极纯净而极旖旎,极刚极硬,而极柔极软。天地万物都已不见,只余她与他被这香雾萦绕,共赴一切光明与黑暗…… “五郎……五郎……” 空气已经爆裂,皎洁香雾盘旋飞扬,于空中交织出曼妙图案。汗水朦胧的视线里,莲生又望见了大千世界的极顶,三十三天的须弥山…… 喀啦啦一声雷响,大雨倾盆而降。 —————— 宣王府的卧房里,王妃孟氏蹑手蹑脚地起身,迎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走到窗前,轻轻推起纱帘,将窗扇小心关紧。 宣王府内侍奉的宫人,深知宣王与王妃恩爱情浓,卧房不是她们能涉足之地。连宣王的一双儿女阿珠和阿宝,都由王妃孟氏亲自养育,两张小小床榻就在一帘之隔的厢房。 孟氏检视了一双儿女的睡态,爱惜地凝望一会儿那两张酣睡得小猪一般的胖脸,悄然回到自己榻边。宣王李重霄也在熟睡,一条手臂摊在枕上,薄纱内单半敞,露出结实的胸膛,发髻已经散乱,一头金发在烛光下闪动着耀目的光泽。 孟氏的唇角,绽出一丝微笑,刚刚要上榻卧倒,却见李重霄手臂挥起,一把拥住她的纤腰,和她一起滚倒在锦被中。 “偷偷跑哪儿去了……给我回来。” “嘘……惊醒了孩子。”孟氏掀开被角,爱惜地为丈夫盖好,侧头听了听帐外的动静:“雨快停了。这场大雨,来得好不突然。” “夏季本来多雨。” “敦煌的夏季哪有这么多雨。你不觉得今年雨水太多了点?还总是来得这样快,这样猛……” 话音未落,风声雨声中,一声马嘶划破夜空。孟氏猛然收住语声,李重霄也瞬间睁开了双眼,烛光下金眸一闪,精光灿亮地望向窗外。 “你,你为何这样关心那匹马?”孟氏的语声中,微微带着一丝哆嗦:“那本是马夫的事,你每次一听到,都这样动容……” “吐谷浑的宝马,就得了这么一匹,我自然关心。”李重霄笑着坐起身,披起中衣,探身去取烛灯:“我去瞧瞧有什么异样。” “三郎……依我说,你把这马送回去罢。自从它来了敦煌,就屡屡天现异象,实在令人不安。” “龙种啊,引动天像,正是龙马不同寻常处。”李重霄持着烛灯,走到阿珠阿宝的榻边,俯下身子,爱惜地看了看两个孩子的睡态:“你不必担心,或许天象只是偶然,太卜寺早就占卜过,今年五星联珠,大吉之兆……” “这不是龙种,跟你说了多少遍,不是。” 榻上的孟氏,颤抖着抓住床帷:“我见过龙种的图形,当年家父出使吐谷浑,带回一幅给我们看,跟寻常马匹并无不同之处,只是高大雄健些。你带回的这匹,头上生角……” “别瞎猜啦。我什么事情瞒过你,是龙种,没错。” “真的是龙种,为何不呈送圣上?你把它藏在家里,却禀报圣上说空手而归,圣上责你办事不力,罚了你的封邑,朝中都称赞那韶王夫妻有机谋善应变,不费吹灰之力弄到龙种……” “小不忍则乱大谋。”李重霄微微一笑,金眸灿亮,转头走向门外:“相信我,它能带给我们的,比那些身外之物更重要。”…… 大雨已然停歇。幽幽深夜里,只闻檐下传来的滴答雨滴声响。 李重霄持着烛灯,缓步走过后园,行往马厩。雪白衣衫的下摆迅速被泥泞的雨地浸染得一片乌黑,他恍如不觉,依旧闲庭信步,那一点点污糟也丝毫不影响这俊朗青年的风仪。看管马厩的马夫早已高挑风灯,躬身引领着他穿过一重重木栏,走到马厩最深处的角落。 “怎么了,半夜里嘶叫?” “回殿下,小的不知道……”马夫紧张地擦汗:“小的严格遵照殿下指示,日日精心饲养,只是它今夜分外躁动不安,加喂了两头鹿都不成……” 檐角风灯飘摇,在马槽边一匹白马身上投下变幻不定的阴影。 乍一看也就是寻常马匹,只是略显高大。然而定睛看去,清晰可见一双马耳后挺立着一对犄角,修长而尖锐,令这马头仿佛画中麒麟。 暗红色的马眼在灯光下转动着,似是仔细打量着李重霄的身姿。马口中打了个响鼻,喷溅出一股鲜血,染得马口周围一片赤红,鬃毛中滴下几滴鲜血,隐没在地面杂草中。 身前马槽里,全是淋漓鲜血。李重霄宁定地瞟了一眼,数了数漂在血泊中的残骸,有鹿,羊,猪…… “再多找些兽类来,看它爱吃什么,小兽不成,找些猛兽吧,犬,狼,或者虎,豹……” 马夫陡然打了个哆嗦。在李重霄一双金眸的逼视下,瑟瑟然缩向门后。 “是,是,小人这就去预备。” 马厩之中,只剩了李重霄一个人。 李重霄缓步向前,试探着接近数尺,停在白马身前。白马掀了掀蹄子,驻足原地未动。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天龙。”李重霄低声开言。 “你我定然是有宿缘,才能在吐谷浑龙潭岛相见。古人早有定论,天龙只为真命天子现身,对不对?吐谷浑君臣十数年来只见过云雾翻腾,唯有我上岛,见到你的真身,这就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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