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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山师兄，要不就算了吧……” “是啊，师兄算了吧……” “大师兄应该知道错了……” 弟子中还是有为十方说话之人。 可事到如今，不管谁说什么都再不能对他一丝一毫的伤害或安慰。他的小狐狸已经离开了啊…… 终究，十方还是选择了让她活下去。 住持告诉他，兰因不可能再恢复人身。当初她能变为人形不过是偶然间受到了一分浊气感染罢了，如今法师作法已然将她体内的浊气抽出，她便成为了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狐狸。 没有过去，只有再一次开始新的未来。 十方亲手将兰因送走，她没有再回身看一眼。对于她来说，他的脸已丝毫不存在记忆之中。 一放手，小狐狸便拼命跑出晃间寺外。 十方的目光随着小狐狸的背影移动，可终究只能被现实掐断。 他静待受罚，已然做好接受一切惩罚的准备。可，在兰因走后不妄住持什么都不再追究。 他并未受到惩戒，他的大弟子身份也还在，一切仿佛与从前无异。 可，兰因是他从皇宫中带出来的，是他藏在晃间寺中的，也是他带出去的……为何，为何只是她一人受苦，而他却还要心安理得的继续做晃间寺中的大弟子？ 十方开始厌恶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自己，好似兰因的一切灾难都是他带去的。 可，他已经无法再见到她了。更是无法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耳畔充斥着许多人的声音，眸中闪过很多人的身影，可面前的一切他却不怎么想去感受了。 “你说啊！是你蛊惑了不妄住持，让他继续留着你这个妖孽是不是！”九山激动，音量再升一分让那些本是帮着十方的弟子不敢再多言。 下一瞬，十方猛然一推九山，让他后退数步一并松了手。 在场的弟子们睁大了眼，从没见过十方做这样的动作。 闻十方冷冷淡淡开口：“我不想与任何人争什么。” 说完，他便从人群中穿行而出。 谁都不懂他，在这晃间寺中，他怕是再也找不到说话的人了。 自那之后，十方的性情大变。虽还是那个不善言辞的他，却已然不将晃间寺的条条框框看得那么重。 可，他大弟子的身份却始终如一。 莫求小师弟将他打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告诉兰因，兰因听着心中很是难受又有些失神。 “狐狸仙人，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事情了。”莫求诚实道。 兰因微微回神，眸中却是说不尽的哀愁。 “原来……他收留我只因我与兰因一样都是只白狐啊……”小狐狸忽然伤心，说着便要从窗户跃出去。 “狐狸仙人留步！”莫求拦她，“外面危险，还是等……” 话还没说完兰因便离开这间屋子，消了踪影。 跑出去一看才发现外头还大亮着，这样光明正大的在晃间寺中跑来跑去会很容易被抓住吧…… 小狐狸如此想着，心中竟起了想被抓住的想法。 她想知道，十方将她当成兰因来看，那么若是她被抓了，他是不是也会像为兰因伤心那样去为她伤心？ “兰因……兰因……”暗自默念这个名字，小狐狸心头的悲伤便越发浓郁。 这个名字是另外一只白狐的，虽十方说她很适合这个名字，可在知道了他那段过去之后叫她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去用别的狐狸的名字？ 从此就忘了这个名字吧。 失神的在小路上身形摇晃的走着，忽然一阵让她熟悉的气味隐隐靠近，她便马上回神下意识躲进边上的灌木丛中。 是十方的味道。 他身上那种浅浅的清香味她永远都能在第一时间辨别出来。只是现下，她还没做好去面对他的准备。 至少，在面对十方时，她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笑了。 一直注视着十方的身影，即便他已经走得很远了她还是一直缩在灌木丛里，瑟瑟发着抖，想好好静一静。 天色由大亮变得灰暗，最终成了深深的夜。 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足以让她听见自己隐隐啜泣的声音。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也做出了决定。 等时辰再晚一分，她便鼓足勇气从灌木丛中出来，丝毫不犹豫的向着晃间寺外奔去！ 她不知道晃间寺的出口在哪，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去找。这一次，老天好像格外眷顾她，让她很顺利的离开了晃间寺。 在踏出寺门的那一秒，她曾无数次的想回身看看十方口中的安身之所，可她不能去冒险。 若是被发现了，便走不掉了。 也不能帮他了。 夜色越来越深，她这只白狐在月华的映射下隐隐发光，异常显眼亦是异常神秘。 这一次的离开，或许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了吧。 小狐狸不想再用兰因这个名字，也不想再待在十方身边了。 她知道，十方心中有另一只狐狸的存在，所以，她要去帮他找到那只与她很相似的白狐。 天下茫茫，或许找到的机会很渺茫。可，这是在她知道他的过去后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小狐狸啊小狐狸，终于到报恩的时候了么…… 这只白狐，终于在月华结束映射晃间寺周遭的那一刻，彻底离开了。
第143章 【江湖】十方（13） 两年后，不妄住持患上重病，唤了晃间寺内所有弟子于阁中听命，要他们心甘情愿接受十方这个大师兄的一切安排。若是有人不愿意的，可以立即离开晃间寺。 拥护九山的弟子们纷纷相互看看，只见九山紧握着垂下的手，面上已是咬牙切齿却是一言不发。 要是离了晃间寺，九山哪还有地方可以去？ 见九山不动任何，那些弟子们便也纷纷的垂着头，这次不离开便是日后要听十方的一切安排了。 弟子散去后，不妄住持留下十方单独谈话。 盘腿而坐的住持身体状况明显不佳，只说了几句话便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闻住持虚弱道：“孩儿啊……你可曾恨过我的无情？” 十方神情冷淡，对他来说晃间寺中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他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再值得他去在乎了。 十方淡淡道：“住持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不妄住持苦笑一瞬，“你还是不肯唤我一声爹吗？” 此言一出，十方眉头骤然一蹙。 “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恨我？”不妄住持问：“身为晃间寺的住持，你听我的话。可，我毕竟是你的爹啊……我已是行将就木之身，孩儿你的怨恨能不能就此放下了结？” 十方不语，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往回拨。 十方是个弃儿。 从出生开始便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将他拉扯到十岁便因病去世。一直到他母亲过世的那一秒他都不曾见到过父亲的模样。 在市井中混迹过两年，后被道上的人打过一顿后才将性子收敛起来，想修行些清净的道法。于是，他便去了山中的小寺庙。 本是在小寺庙中安静的度过每一天，却是在不久之后被晃间寺的这位不妄住持找到，说是希望他跟着他一并去晃间寺修行道法。 不妄住持说，他应该要忘了从前发生的所有事，然后住持给他取名为十方。 十方听说过晃间寺的盛名，想着有机会去这么一处好地方修习道法的确很好，他便跟着去了。 却是不想，在他入晃间寺三年后，一切都变了。 不妄住持亲口告诉他他的身世，也询问了他母亲，解释了那时候为何不与他们母子联系。 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 那一次，不妄住持说得很愧疚，十方却听得很冷漠。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不妄住持要找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成为晃间寺的大弟子。很多事情在那一刻都有了说法，可十方却冷静得异常。 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像个孩子一样生气发火，说憎恨不妄住持的话。他只是有些心累，不想再多了解什么。 如今，不妄住持年岁渐高，身体也出了各种毛病，或是开始想拥有家人的温情了。 可，十方却并不怎么在乎。 他会尽到弟子对住持的责任，却无法将他当成父亲来看。 “孩儿……”住持开口：“我此生只对不起两个人，一是对不起你娘，二是对不起你……” 十方清楚，住持是在说多年前兰因的事。 十方恭敬回答：“过去的事情，住持不必再放在心上。时辰已晚，住持早些休息。” “孩儿啊……”不妄住持欲留住要走的十方，可十方却还是坚持退了出去。 这晃间寺，终会从不妄住持手中交给十方，可十方，却不知道继续留着这间寺庙的意义是何。 从不妄住持的房中退出来后，十方去寺门前待了很久，久久出神，并未察觉到莫求小师弟已出现在身后。 “大师兄？”莫求唤一声，十方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便再唤一声，“大师兄？” 这回十方才微微回神，侧转了身子去看成长了不少的莫求小师弟。 “大师兄还不睡吗？”莫求提灯问他，今晚是莫求在晃间寺内巡视，恰巧瞧见了在寺门前出神的十方。 十方淡淡开口：“有些失神，小师弟可有什么事？” 莫求挠挠头，“没什么事，就是看这么晚了大师兄还一人站在这里，我以为大师兄有什么事呢。” 莫求音落十方便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莫求见十方一脸的冷寂，想着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刚开口说了句先行一步的话，十方便开口问他了。 “两年前……”有些犹豫，还是问了出来，“两年前你见到的那团白色的东西，你可还在别处见过？” 十方眸中的神情微微有变，在说到那团白色的东西时终于没有那么冷寂了。 莫求心中一惊，思绪顿时被十方这句话拉回到两年前屋内住了位狐狸神仙的时候。 两年间这位小师弟成长了不少，但性子中的老实还是丝毫未变，依旧不擅长说谎。 在十方如此问了之后，莫求强压下心中的慌张，还思考了一瞬究竟应不应该说出来。最终，他打着保护大师兄的借口，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谁都不知道那位狐狸神仙跑到哪里去了，莫求也不敢想那狐狸神仙会不会在某一天就突然跑到他这里来责怪他将当初的秘密说出去。 一番思量之后，莫求终是摇摇头。 十方眸中的失望神色顿时显露而出，转过身去继续看着寺外那一条漆黑的道路，像是在等什么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人。 “巡视过后，早些休息吧。”十方浅浅开口。 莫求站在原地未走，瞧了十方的背影良久，握着灯的手也是一紧再紧，鼓起勇气问：“大师兄……是在等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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