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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蹬蹬蹬……”木棍蹬地的声音一下接一下传出，注定是不让这死人堆安宁。 轻微的脚步声传出，秋下意识冒出头来一看。 一个穿着灰色麻布袍子，手握盲棍的憔悴男人出现在她视野中。 “是瞎子？”秋嘀咕一声却是引得男人准确无误的向着声音传出方向投去目光。 “谁在那里？”虚弱的男声传出。 秋赶紧缩头躲在墓碑后头，心觉不该是她慌张便又探出头来。 这男人的视线分明没有聚焦，想必是看不见她这个鬼妖精的。但，他能听见她的声音？ 半响没有声音传出，男人便再迈步。 脚步声与盲棍点地声一前一后响起，他从她身边走过却没注意到她。 按理说，人类是看不见她这种鬼妖精，也无法听见鬼妖精的声音，可刚才，他分明就听见了……为什么？ 秋好奇。 夜色一点点褪去，只见这男人摸索着在守墓人的小屋子里坐下，灯火微微亮起，随后他便安静的待着。 一个瞎子还点灯？这不是浪费嘛。 秋飘去他屋内。 守墓人的屋子里蔓延着一股死气，简直要比外头的墓地还要阴沉沉。屋内蜘蛛网不少，木桌也一块黑一块灰的，仿佛随便在上面放个碗就要塌了。 在屋内绕了一圈之后，男子突然站起来吓秋一跳。 不过，这是个瞎子，看不见她。再说了，就算他不瞎，也是看不见她的。只是这样的睁眼瞎倒很是吓人。 男子的眼瞳一动未动，可头似乎在跟着她飘荡的方向而移动。 难道这个人真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一时兴起，秋便绕着屋内四角转了一圈又一圈，起初男子的确会跟着她的移动而稍稍调整位置，但如此重复两次之后，男子便站着不动了。 秋飘到他身后去，见男子慢慢摸索到床，又放轻动作躺了上去。作为一个瞎子来说，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要不是她亲自看到这人的眼瞳根本不会动，她肯定会怀疑这人是在装瞎！ 她往他那边飘去一分，仔细观察一番这人。 胡茬点点，面容憔悴，额上已有细纹爬上，一看就是经历过很多苦难的人。但他这双眼，虽然看不见，却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澈。 秋看着他，最后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这本该是给她变成人形的养料，是她需要的男子阳气。可，她觉得这人怪可怜的，最后竟然一点手脚都没做就走了。 而错失了一次阳气的她在第二天雨过天晴时果真感觉明显不适。 连飘着玩的心情都没了，安生蹲在墓碑后头，很期待来些送尸体的人。 鬼妖精一旦决定要变成人，这过程就无法停止。必须每天都吸食一定量的男子阳气，不然难受的是鬼妖精自己。 秋听说过以前有很多鬼妖精就是因为没有每天吸食到一定量的阳气，最后连鬼妖精都做不成的悲剧。 但，她还是想变成人。外面的世界是怎样她从来都不知道，再加上，她要出去做很多事情，找很多人。 这么想一想，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可，这个新来的守墓人却好不识相……她觉得他可怜都不想吸他的阳气了，他还非得出来走两圈引起她这个鬼妖精的注意吗？ 盲棍点地的声音传出，同时伴着很轻的脚步声。 男人走得很慢，绕着整个墓地走了好几圈。中途不免有撞上墓碑的时候，也有盲棍失效让他踩到水坑的时候，但他总是保持着一副波澜无惊的样子，不停脚步。 是想熟悉熟悉这墓地的格局？ 好吧，秋的注意力的确是被他吸引了。 飘到他身边，秋玩性大发去踢他的盲棍，男人一个踉跄，还是稳住了。 但，这人怎么不害怕？ 秋奇怪，墓地里闹鬼的事情经常被人拿来津津乐道，现下他这个瞎子一个人在墓地，又被她这个淘气的鬼妖精缠上了，尽管看不见，但阴气他总有感觉吧？ 但，在她踢了他的盲棍之后他也只是极为淡定的艰难摸索将棍子捡起来，没有一点其他反应！ “喂喂喂！”秋在他眼前晃啊晃，笑着开口：“听的见我说话吗？你好啊！” 男人身躯一怔，盲棍在点地前很好的被控制住了，顿了一瞬才重新迈开脚步。 秋看见，很是新奇，又自言自语：“你好奇怪啊，我总感觉你能听见我说话……但不应该啊！你怎么能听见我说话呢！” 男人还在继续围着墓地走，经过前几次的小碰撞，现在他熟悉了不少，走得很稳当。 “我叫秋，你要是能听见我的话，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宋白。”
第5章 【民国】墓鬼（2） “宋白。” 沧桑又低沉的声音传出，这次换她狠狠一怔。这人还真的能听见她的声音啊！太不可思议了吧！ 一万个不相信，秋震惊的飘着跟上去，一下结巴起来：“你你你，你是什么人？为为为，为什么听得见我说话？” 鬼妖精与人类是不一样的存在，她在这墓地游荡百年，虽然从前也遇上过这样的人，但时隔这么久再遇上可以听见她说话的人还是不免感到新奇。 宋白面色浅浅，一副沧桑的模样被她一览无余收入眼底。 这个人真的好可怜啊……每当秋看到他时总会产生这种想法。刚问了那么句话，她居然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了，万一吓到这人就不好了…… 但其实，宋白一点都不拍。 宋白开口：“我是守墓人，来这里守墓。” ……废话，这个她当然知道了！ 秋心急又带着不可思议的新奇感，问：“你知道我是什么吗？你居然不怕我？” 她已经不记得是多久以前遇到过不怕她的人了。原本以为那些人是最宝贵的记忆，原以为不可能再遇上不怕自己的人，却是不想还是让她遇上了宋白。 “嗯，不怕。”宋白停住脚步，浅浅回答。 恰好雨后阳光高耀，夏日的暴雨过后，蝉鸣阵阵，阳光带着易于别时的暖意，让她不由得笑开。 那次简短的交谈之后，秋便时时去屋内找宋白。 宋白起初还没察觉到她来了，秋也喜欢对他恶作剧。总要弄得他有意无意绊一下，让他自己反应过来是她来了。 但，次数一多，宋白已经可以在她进行恶作剧之前发现她来了。 “我随便收拾了下，你住着应该会舒服些。”收拾一番这脏乱的屋子之后秋霸占着宋白的床，尽管他也看不见这里变干净了，但她就是想收拾收拾。 这个人本就瞎，要是再生活在这种死气沉沉又脏乱的地方，就更显得可怜了。 她可不想每次看到他都泛起同情心。 宋白不知她在床上躺着，像是有些困了，便寻着床躺下。秋赶紧往旁边一飘，听他说：“我睡一会，你就在这待着吧。” 秋心中一喜，等听见他浅浅传出的呼吸声后才小声开口：“好啊……在这待着。” 秋躺在他旁边，盯着他看。 莫名想碰一碰他不时微动的睫毛，又没有伸手，只是瞧着他却不由得泛出笑意。 秋说：“其实吧，我觉得你挺好的。” 再看一眼宋白，确认他是睡着了，她才接着说：“你虽然话不多，但还算善良。对了，我上次看见你被一个小孩欺负了！想想就气愤！他摔了你扶他，他倒还嫌弃你是瞎子！我当时真想冲上去教训那不懂事的小屁孩一顿！但，你应该不知道吧，我这个墓地鬼妖精，永远都离不开这里呢……” “呐，宋白，你就不能有点脾气吗？”秋眨眨眼睛，小声说：“其实我好几次看见你被人欺负……守墓人怎么了，瞎子又怎么了，我觉得你好那就是好！以后你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别人说什么你都往心里去，也不要脾气这么好。” 秋不晓得为什么不敢当着宋白的面跟他说这些话，在她看来，他可怜又脆弱，要是她能保护他，那就好了。 再躺了一会，秋飘到外面去。 这墓地不大也不小，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上百年，看过无数不同的人出出进进，生生死死，也见证了这里由一处墓地变为另一场墓地。 每当看见这些人，她就越发坚定要变成人的信念。 她晓得如今的世道不安定，战火不断，每天都有人死去。可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她很想知道。 没过几天，宋白的任务便加重了。 来送尸体的人约莫就是看他是个瞎子好欺负，所以故意偷懒只将尸体仍在墓地进口就走了，连土都不负责堆上。 宋白倒不是怕尸体横行之类的怪事，他这个人就是心善，想让这些人死得安定些。 于是，搬运尸体埋尸体的事情也变成了他的事。但问题是，他自己本就看不见，做起这门事来，自然是不容易的。 秋本是很气愤，深觉宋白不应该管这些事。等哪天门口的尸体堆不下了，她就不信没人来清理。 但宋白，就是自愿去做。 为了这事，秋整整好几天没理他！但，现在又屁颠屁颠的帮他一起处理这事。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个鬼妖精居然做这种事情，真是有损颜面。 宋白面上沾着尘土的样子还真是难看啊，但她看着心情却大好，埋着埋着尸体竟笑了，忍不住帮他擦擦脸，笑着说：“我本来是个脾气很差的人，跟你待久了，好像脾气变好一点了。” 宋白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是么……你一直很好。” “喂，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对我很受用嘛。”秋笑着，宋白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过了一会，他突然说：“要是能见你一面就好了。” “快了。”秋接话，信心满满：“我虽然是个鬼妖精，但鬼妖精也是可以变成人的，这是我上百年的追求啊！” 宋白顿了顿，他说话声音总是很小，也总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他说：“变成人的话，你想做什么？” 秋答：“当然是先看看这世界。因为一个鬼妖精的身份让我被困了这么多年，外头的世界是怎样的还真想看看呢。” “你呢？”秋接着问，“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别告诉我除了守墓你什么都不想做。” 宋白将最后一具尸体埋好，摸着墓碑靠坐而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秋拍拍手，飘到他面前，“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 “瞎子，你对着空气干什么呢？” 宋白才一开口就被一爽朗的声音打断，立即合了唇，撑着盲棍站起来。 秋一脸不悦，这人是谁？ 视线将来者上下打量数十遍，最后飘到一边去。秋看出来这人应该是宋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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