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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天边落下一道红霞，她便起身离开寺庙。 听寺庙中人说，长安城内有一大户人家的少爷患了怪病，屡屡看病都不得好，家中有人怀疑是被鬼神所扰，遂请了长安城内最有名的一列道士来家中做法。 这请道士也讲究排面，尤其是请了城内最有声名的道士，那更是要让满城皆知才算是够得上档次的排面。 由此，长安城内道士进家做法的事情已经在好几天前便传了出去。只是阿木今日才来，恰巧听到寺庙中的小和尚讨论，便觉着也是一个机会。 她要去试一试。 这些道士能看见她么？既然是来做法驱鬼的，应该能吧。 阿木所想知道的只是自己是谁，过往又如何而已。只要有人能将这些事情告诉她，她想，她应该就没理由再在这个世界上执着下去了。 抱着这重希望，她飘进这户人家。 好些个穿着黄袍的道士已然开始做法，佛水散，鬼铃摇，口中念念有词围着主宅转了一圈又一圈。 阿木就站在主道士身边，奈何她什么都没看见。 若是这户人家真的被鬼魂缠上了，按道理说她应该能看见不是么？可，这偌大的宅子中除了她并没有第二个鬼魂。 这群道士真的可以驱鬼？ 心下好奇，阿木欲做试探便抬手打翻了主道士身边的那碗佛水。 顷刻间，主道士身边的一名道士大惊，顿时无措却是做了个大动作将台子上烧的香全数打了下来。 阿木往后退一步，道士有反应……那么他们到底是能看见她还是看不见她？ 只见主道士朝那打翻香炉的道士投去一个眼神，那道士便安分了。 法事继续下去，主道士嘴中依旧念念有词，阿木也继续依旧验证她是否能被道士看见。 这次她算是下了狠心，飘上半空将道士们插的旗子给折了。 “鬼神降临了！鬼神来惩罚大家了！” “安静安静，大家不要惊慌！” 这家人完全被这一大动作吓到，加之这群道士做法实在是太过诡异，才会让一群普通人惊慌不已。 主道士试图安抚大家的情绪，然事情已经不受阿木的控制了。 半空倒了一面旗子便接着有第二面倒下来，甚是不巧又全部落在了焚纸钱的铁碗中。奈何这铁碗中被隐秘放了不少道士们糊弄人的把戏，让这些入焚的旗子发出诡异的光亮。 好吧，眼下大家是真的被吓坏了。 道士们心知肚明，但家中人已然在说请那位主道士将一切法事消除，不敢再得罪鬼神。 最后演变成一场闹剧。 虽道士们的酬金拿到了，但这名声算是臭得完全。 半个时辰后，大家都散了。 “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怎么尽碰上些倒霉事！” “就是说，难不成真的跟鬼撞上了？” “少说两句，收拾收拾回去……” 人潮散得差不多后，阿木听见那群道士窃窃私语。 心下失望，原来他们根本看不到她。 再看看这乌烟瘴气的宅子，要不是她想验证些什么，这么好看的宅子也不会变成这样，这里的人也不会被吓到。 这么想一想，她还真是讨厌自己。明明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却还尽给他人添麻烦。 本就沉重的心情眼下更是笼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离开这里，却是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夜深了，阿木游离了一条又一条不知名的街。 长安这个地方到了晚上却还是灯影繁华依旧，让她越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飘累了，便在一条无名街尾蹲下。 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自己，也不必要再找地方躲躲藏藏了。 然，她才这么想便有一清幽的声音传出：“今夜会有雪下，进来坐坐吧。” 是个略显空灵的男子声音。
第79章 【江湖】空蝉（2） 忽然间，一个好听又清幽的男子声音传出，让蹲着闭眼的阿木浑身一颤。 这人，是在跟自己说话？ 内心微微泛起一抹波澜，抬起头来，一点飘絮便顺势落下。 这男子说得不错，果真是下雪了。 没有往周围去看，生怕看见周围还有其他人，连道士都看不见她，又还有谁能看见她呢。 又想到，即便再冷，她总归不会再死一次，也没什么需要遮蔽的。 甚至没有将视线在男子面上聚焦她便再次低下头来。 世间这么大，难道她就注定要孤身一人吗？ 阿木伸手去摆弄一点点落下的白絮，她累了，也不想再挪地方了。 良久之后，这男子的声音再次传出，“你，不想进来吗？” 听了这话她又忍不住抬头一看，这一次倒是将视线在说话男子面上停留，将他的眼神模样都看得清楚。 长着一张俊颜，模样说不上十分好却是十分的清秀，带着一股凌然傲气，偏偏在眉宇间还有一层儿女情仇的哀怨。 阿木盯着他看，他便轻笑开来，“再等一刻钟，外头会被落雪盖住，你不想进来吗？” 话音一落，阿木瞧着他的眼瞳骤然增大，这个人真的在跟自己说话！他能看见她！ 一时说不出话来，阿木眸中被充斥的全是面前这个男子的容颜。 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陷入某个梦境中了？她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在对她说话。 “你……能看见我？”阿木声音颤抖，全然不敢相信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总觉着是不是自己恍惚了。 音落，面前的男子再是传出一声轻笑，面上却带着十分真挚的笑意，竟是让她有种莫名安心的错觉。 男子开口：“我看得见你，也听得见你说话，能进来说吗？” 言语之际，天空中已然飘起了大雪，无声而落却有渐渐掩盖这条街的趋势。 阿木还是愣愣的瞧着面前男子，他眸中仿若有星辰在闪烁，她不由自主开口：“我是鬼魂。” 她从没忘记自己的身份，眼下这么说只是想再确认一番。 她这个人吧，什么都没有，亦是什么人都不敢去相信。 男子浅笑着，在这愈发下大的白雪中莫名带来一阵温暖，他开口：“我知道。我能看见你。” 男子朝她伸手，明明是触摸不到的，她却还是伸出了手去。 闻男子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叫空蝉。” 空蝉，空蝉，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阿木不由得绽开一分笑意，起身瞧他，“我叫阿木。” 夜晚，果真如空蝉所说，长安城落了一场浩浩汤汤的雪，似乎有要吞噬一切的架势，却终究还是带着一份温柔，给夜晚还在外头游荡的人留下了一分温存，没有结冰。 进到空蝉的店里，里头尽是些布匹，颜色很素很淡，却带着一种莫名吸引人的能力，她就是想多看两眼。 他是裁缝先生么？ 如此想着不由得转了视线去看一眼空蝉，正好与他视线相汇。 空蝉轻声开口：“我给你做件新衣裳吧，用你喜欢的布匹做。”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似乎多听一瞬就能温和进入梦乡一般，让她听得稍稍出神。 她这么楞，空蝉看见便又笑了，“你在想什么？觉得我是坏人？” “不是的……”阿木赶紧否认，她觉得他能看见她又肯收留她，一定是个不一般的人吧。 她低下头来支吾开口：“我，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你居然能看见我……” 音落，空蝉面上挂着的笑意有一瞬间僵住，随即去看挂着的布匹，转了话题：“我在屋里放了暖炉，你去好好休息吧。” 言罢他便做去店里外屋，那里也微微生起了暖身子的火。 阿木的视线一直追随空蝉，见他如老大爷一般裹了不少衣服在身上，坐在火边的椅子上，闭上眼睛休息了。 阿木听空蝉的话进到屋内，睡那本是属于他的床。 有种异香传出，却很是好闻，让她很快便进入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异常舒服。没有因为太过好奇空蝉为何能看见她而失眠，似乎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她虽不晓得自己的过去是什么，但至少在这一刻，她心中是安宁的。 第二天，阿木醒过来便在店里飘着找空蝉。 有人来店里做衣裳，阿木便安静飘到空蝉一边，虽晓得自己说话别人也听不到，但她不想打扰空蝉认真工作的模样。 其实来这里做衣服的人并不多，不知道空蝉是怎么维持生计的，但莫名其妙她就对这个昨天晚上才见到的人开始好奇了。 客人走后，空蝉一边收拾剩下的布匹，一边开口：“有挑好的布匹吗？” 音落，他恰好收拾好了一切，也正好将眸光也转到了她面上。 仅此一对视而已，阿木便泛起一个激灵。 她问昨天忘记问的问题：“你能诚实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为什么你可以看见我……连长安城中最好的道士都看不见我，你是怎么……” “或许，是因为有缘。”空蝉清浅出言打断她的话。 阿木想追问，却又不好对着一个在她看来这么善良的人穷追猛打，几番思量之后还是决定告辞。 阿木道谢，再是说明自己来长安的初衷。 她说：“或许在这世上真的有能看见我的人，不过，如果你不知道我的过去，不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我想，我应该离开这里去找那个认识我的人。谢谢你。” 说完她给空蝉掬上一躬，转了方向飘去。 “你知道往生寿衣吗？”空蝉在她身后出言，及时拦下了她的离开。 阿木转身回来，摇摇头。 闻空蝉言：“世间游离之魂魄，皆需往生寿衣才可进入往生轮回之道。” 这还是阿木第一次听说往生寿衣，不过她拒绝：“我是个游离已久的魂魄，或许早就该往生了吧……可，我不想抱着不明不白的心情去变成另外一个人，所以，在我弄清楚自己的过去之前，我应该不需要那件往生寿衣。” “往生寿衣有唤忆之能。”空蝉立即接上阿木的话，“魂魄会在往生寿衣中看见自己一生所发生的事，而在这之后，便会进入新一轮轮回。” 听了这话，阿木忽然防备起来。 瞧一眼四下都是布匹，又是用来做衣服的……所以这个空蝉就是做往生寿衣的那个人吗？ “你……”阿木欲言又止。 空蝉眸中依旧清浅，昨晚见她的那份温柔浅笑依旧没有退去。 闻他开口：“我会为你做一件往生寿衣，让你再入轮回，也能让你在往生寿衣中看见自己的过往。” “为什么？”她皱眉，已经开始怀疑他。 空蝉瞧着她，唇边似有若无的噙着一抹笑意，对她的怀疑并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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