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软,腰酸,舌也麻。 推搡了他三遍,才被慢慢放开。 通红的脸颊透亮,嫩得能掐出水似的,不敢出声骂他、打他,就只能拿软绵绵的眼儿瞪他。 迟宿尚未餍足,双手环住她的腰腹,抱着这祖宗半哄半胁迫地说:“老实待着!”顺手把她扬起的猫爪子摁了回去。 白珞挣了两下没挣脱,又觉得他的怀抱熨帖般,暖和又舒服,就不再反抗了。 迟宿吻了吻她红得滴血的耳垂,抱着姑娘继续饶有兴致地看戏了。 说来也怪,那魔气碰见她的时候总是张牙舞爪的样子,让迟宿总担心自己会伤到她。但一次两次下来,体内的魔性又都会奇迹般地被她安抚住……整个过程中他像是被驯化了一样。 他不讨厌这种感觉,或者说他很乐意在脖子上系根绳子,递到她手里。 白珞知道安抚住了他,松了口气。 她看着徐天宁身后的那个颤抖的小姑娘,神情莫名有几分恍惚。 小姑娘才十三岁便要香消玉殒了么……她不过是想救自己的兄长罢了。 只是,下一瞬白珞便发现自己错了。 小姑娘惊恐地躲在兄长身后,见双方实力悬殊太大,眼中快速闪过什么,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又稳又准地扎入了兄长的腰背! 徐天宁腹背受敌,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向她。 “静儿,为什么,你是我妹妹啊……” “阿兄,你中了卓姬姐姐的毒,必死无疑,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徐天静握剑的手不住颤抖,强作镇定地说。 小姑娘将短剑从徐天宁的身体抽出,又一剑扎进了他的腰腹。 一进一出的短剑,将更多的血带出了徐天宁的身体。 徐天静的手沾满了血,很快,她整个人都跪在了一滩血泊里,脸上是炽热而疯狂的神情。 “血流得快些,毒素流入全身的速度也会加快。阿兄,我知道那种感觉,你相信我,很快就好了,马上就不疼了!你马上就感觉不到疼了!” 一下又一下地刺入兄长的致命处。 徐天宁的唇色从青紫转作乌黑,应是蛇毒迅速走遍了全身,从腰腹流出的血也是暗红色。 “静儿……”他痛苦地呕着血,想说些什么却已经没了说话的气力,头颅与身体以极其扭曲的姿势歪倒下去。 须臾,手中麈尾滑落,他已没了生息。 死时,甚至没有阖眼。 小姑娘跪在他的血泊里,衣裙都被染成了暗色。 “阿兄?” 她摇晃着徐天宁的身体,试探地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便慌乱地丢掉血淋淋的短剑,凄惨地像条断了腿的狗似的爬向妖艳的蛇女。 “卓姬姐姐,他死了,他死了,你放过我吧!我十三岁那年就死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死了……你知道的,我最听魔尊的话了,为了魔尊几番险些在那个人手中丧命。只有魔尊,只有魔尊才能让我成为一个完整的、真正的人。我可以不要族人,不要父亲,不要兄长,但不能没有魔尊,没有她无边的法力,我将永远是一缕游魂,一张薄纸……” “我不想再死了,不想再死了……” “呜呜……” 白珞在暗处看得冷汗涔涔,更恐怖的是—— 小姑娘明明满面淌着泪水,嘴角却咧得笑开了花啊!
第30章 纸人 徐天静十三岁就死了,死在父亲将魔物囚禁在圣地的那夜。 徐氏族人在大殿外焦急地等待城主的音讯。 人群中有个声音说。 城主已经在殿中待了三日,按理说早该功成身退了,却一直没有动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找个人进去看看吧! 徐天静就是在这时出现的。她捧着自己的新作,来寻父兄鉴赏,却发现父亲的寝殿外站了好些人,吐了吐舌头,道:你们不敢进去吗?那我去吧!爹爹不会对我生气的。 说着冒失地闯入大殿。 爹,你看我画的…… 大殿中的男人正在与圣地中的魔物结印,到了关键时刻,释放的魔气与威压瞬间将她震飞了出去。 徐天静当场丧命。 未及弱冠的点金城少主,举手投足矜贵清雅,已经学会在人前伪装情绪,直到妹妹的尸体下葬那日才痛哭出声。 却唤不醒父亲一丝歉疚与悔意: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这样重要的情形下竟让她闯了进来,底下人都是一群废物?你知不知道徐家为了困住魔尊都付出了什么?蠢货! 他们付出了什么? 徐氏一族七位长老的修为,城主的本命法器和从神址中获得的至宝缚魔索,现在又添了妹妹的性命。 徐天宁的哀恸在父亲威严的训斥声中喑哑。 在圣地中蛰伏的魔尊,自以为看懂了人类的感情。 只是损坏了躯体,又不是魂飞魄散,将她的魂魄召回,随意供入什么器皿,便可复生……这样简单的办法竟然要本尊来提醒?愚蠢的人类果然只会哭么? 这逆天改命的办法,是为正派不齿的旁门左道,只有魔族才会视作理所当然。 而他们徐家与这个大魔已经牢牢地绑缚在了一起,相辅相成,彼此都像蛆虫一样,从对方身上腐蚀利益。 他想念妹妹,不愿她的灵魂就此长眠地下。 魔尊教他用被泪浸过的纸,在砚台与朱砂中混入自己的血,一气呵成,画出记忆中血亲的模样。 一张薄薄的画纸,成了妹妹容纳魂魄的器皿。 从画中伸出纤细的手腕,嘶哑地喊着“阿兄”。 接着,一个小姑娘从画里被拽了出来。 徐天宁如愿地看到妹妹复活了。 他将死而复生的小姑娘视如珍宝,捧在手心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认为徐氏一族亏欠这孩子良多,用尽各种方式补偿她。 不知情的点金城百姓,只道兄妹的感情真好。 徐无极冷淡地看着这一切,对待“死而复生”的女儿,并未生出半分温情。 徐天静怕水,畏火,法力低微,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行为冒失,思想愚钝,在他眼中全无用处。 女儿望着高高在上的父亲,心底生出巨大的惶恐,莫名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废物。 哦,不,确切的形容应该是——一张废纸。 她试过跟随徐天宁的步伐,拼命修炼,却远远都被甩在后边…… 这让她心中滋长出一种奇怪的情绪。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嫉妒。 随着年岁的增长,灵魂与躯体的年龄不再契合,徐天静向兄长撒娇,请求他将自己描摹成一个真正的、完整的女人。 但那天之骄子,竟难为情地拒绝了她。 理由是想象不出妹妹长大以后的样子。 多么残忍的理由啊! 徐天静怨毒地想。 如果那时你能拦住我的话,我怎么会死呢?怎么会长不大的呢?怎么会成为一张任人欺凌、唾弃的废纸呢? 让人讽刺的是,无论她心底里的想法有多么阴暗和扭曲,脸上永远都挂着纯真烂漫的笑容。 因为她是一个纸人。 而在兄长笔下,妹妹永远是笑着的呐! 她连哭闹的表情都做不出来,无论心中藏了多少怨怼,都只能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对兄长死缠烂打。 徐天宁拗不过她,照着他们去世多年的母亲傅氏的模样,画出了想象中的妹妹成年的样子。 妹妹迫不及待地更换了新的躯体。 那是一种美好而鲜活的体验,她对着镜子贴上艶红的花钿,将眉眼描摹得妩媚动人,穿过回廊,走过花丛,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去感受新生的春天。 忘我的蝴蝶撞上一堵铜墙铁壁。 城主森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面无表情地训斥不知所谓的儿子。 我说过,你妹妹已经死了。它是妖魔的棋子,或者……仅仅是你的玩物。对待玩物,不该费多余的精力或心思,去满足它的愿望。 至于你…… 他看向了瑟瑟发抖的人儿,残忍地问:告诉我,你是什么? 她抬头,怔忪:我、我是一个纸人! 城主笑了:那就永远记住你的身份。 徐天静面临的惩罚是将灵魂永远留在那具十三岁的身体里,不论她受了伤、抑或坏掉,都永远不能再拥有新的躯体。 城主一并剥夺了儿子画画的权利。 在他眼里,一切与修炼无关的事都是在玩物丧志。 徐天静很害怕,长久地躲在大殿中的仕女图里不敢出来,生怕被风刮走,被光晒伤,被雨淋透…… 一个真正的人,能够用眼泪表达自己的恐惧与哀伤,但是她只是一张薄纸,没有“眼泪”这种东西。 屋梁上的毒蛇将她的样子看在眼里,妖娆的女人现身在空旷的大殿里,轻抚着图画中胆怯的少女。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这些人类怎会如此残忍,非要剥夺你应有的权利呢? 你本来可以瀑布下沐浴,在篝火堆前跳舞,可以享受清风拂面,灿烂春光,享受人类最基本的亲情、友情和爱情。 徐天静在这充满蛊惑的声音中迷失了自我,只是听到“亲情”两个字的时候恢复了清明:不许你提他们,不许! 她在极端的紧张和恐惧下失了智,竟然敢对父亲供奉的“魔尊”嘶吼。 但是眼前的女人并没有生气。 女人拥抱住画里的小姑娘,用母亲哄小孩的语气告诉她:他们都是吝啬鬼。小家伙,你想要的东西我这里都有,也都会给你,只要你听话…… 她展示了自己无边的法力。 像神明一般耀眼和伟大,像母亲一般慈爱和温暖。 少女在她柔软的怀中落下泪来。 这是她作为纸人第一次流泪。 纸人学会了流泪,却再也不必害怕眼泪将自己浸湿了。 …… 徐天静从兄长尸首的位置爬到卓姬蛇尾之下,身上的鲜血与不知停歇的泪水浸湿了泥地,染成了一条血迹斑驳的小径。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哭泣的原因,究竟是因为对魔尊的恐惧,还是因为对杀死兄长的歉疚。 卓姬对此非常满意,弯下腰爱怜地抚着少女的额头,说:“不要伤心。小家伙,你做得非常好……她会奖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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