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魔尊似就这么轻易地就被打败了。 但,她真的死了吗? 巨大的蛇身被无数魔气纠缠,遍体的伤痕让它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带血的碎肉将风的味道都变得甜腥…… 这画面令迟宿心底难以抑制地生出饥饿感。 如果能吃下这头庞然大物,他的修为定会以迅雷之势踏上一个新的台阶。 这不正是自己当初选择魔道的原因吗? 那腹中叫嚣的饥饿感,喉咙里油烹似的煎熬,都在引诱迟宿走向魔物的躯体。 他倏地松开了牵着白珞的手,像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般朝那巨大的身躯走去。 白珞抬眼看到巨蛟阖紧的眼皮微动,慌得手心出了汗,奔了过去。 “阿宿!” 假死的巨蛟发起攻击。 咫尺似天涯,白珞在巨大的惊恐中抱住了迟宿的腰背。 迟宿在她的手臂环住自己的瞬间清醒了过来,手中的命剑迸发出汹涌的魔气和杀意,化为无数寒冰利箭射向垂死挣扎的魔物,与此同时,一道幽蓝色的屏障自他们眼前升起,如平原中掀起的一道巨浪,将狂风、暴雨、飞沙、走石一一隔绝在外…… 天塌地陷,四周巨响。 迟宿右手执剑,回身将她护在怀里,胸膛抵住她一侧耳朵,左手掌心捂住另一侧耳朵。 这个举动反而让白珞身体的其他感觉变得敏锐。 她能感觉到迟宿冰冷的手掌和掌心因为紧张泌出的冷汗,能感觉到他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身躯以及他们身体贴合时互相传递的温度。 唯有在这样的怀抱里,她才能压下那份从心底油然而生的,以为自己会失去他的恐惧感。 周遭慢慢平静下来,空气中散落着无数裹着灰尘颗粒的冰屑,冷得瘆人,白珞被呛得直咳嗽。 迟宿替她拍了拍背,转头时漠然地望着眼前那尊巨大的人面蛇身冰像。 明明已经感觉不到魔尊的生息,为何还会有受到召唤的错觉?究竟是魔物对力量饥渴的本能,还是眼前这庞然大物根本还没有完全死去。 沉思时肩头落了几块冰屑。 迟宿猛地回头,身后除了漫天冰屑,就是密布的浓云,日月星光皆为幻影,耳畔风声呼啸而过。 穹顶闷闷地打了几声雷。 雷声渐近,在浓密的阴云中积威蓄势。 一道银色闪电劈下来,击中了他。 迟宿周身的魔气如同遇到了克星,惊恐地向四周流散,一双眼眸化作醇郁的血红色,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间溢出甜腥。 他半跪在地,望见天际破云而出的剑光,眼中凝聚了一层浓重的寒霜。 迟宿知道。 那个人来了。
第33章 执念 “阿宿!” 迟宿忍着全身被雷电焦灼的痛,见白珞奔向自己,不假思索地抬剑置于她的脖颈,厉声道:“别过来……” 白珞一脸错愕。 冰雪一样通透的性子,怎会不知迟宿的想法? 他拿冰魄剑指着她。 这一幕在泯山剑神眼中意味着什么? 他想让她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迟朔剑下自保! 白珞一时急了,咬唇怒道:“你不是答应过我……” “住口!” 一声暴喝,斥得白珞浑身一颤,也想起了剑神对迟家上下放出的话—— 废去修为,打断手脚,伏魔不诛,永禁泯山。 这就是堕入魔道的下场。 迟宿比她更加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境遇,快速判断了当下的形势,随即持剑与她保持距离。 白珞知道他的想法,眼中迅速蓄积泪意,坚定地朝他走了过去,语气迫切又天真地低声对他说:“阿宿,我可以做人质掩护你离开……” 迟宿见她走近,下意识退了几步,心下嗤笑。 二十余载,迟宿从未见过那个人的败绩。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胆敢威胁那个人的下场。 一道气势如虹的剑气忽至,便教天地变色,生灵战栗。 朔月之下,神鬼难行。 白珞心中生出深深的无力感,步履却极速奔向迟宿,妄图替他挡下这一击。 那剑气在她头顶时被另一道更加凌厉的剑光击落,生生拐了个弯,将一旁的山峦劈作了两半。 一条墨色光鞭从白珞眼前甩过,如灵蛇般绕过她的身体,将冰魄剑缠住,似要从迟宿手中夺下武器,迟宿的手臂剧震却仍不肯屈服放开命剑,那根光鞭凭空生出一股怪力,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 伴随着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一道颀长的身影从电闪雷鸣中走来,带着上墟境剑修的威压,气势磅礴。 闪电将他的面容照亮。 那是一张与迟宿七八分相似的脸,刚毅冷峻,近乎完美的轮廓,却有着更为深邃和沧桑的眼神,仿佛历过无数风刀霜剑,似有万物尽在掌心的漠然。 神祇一般,只一眼,便让人生出顶礼膜拜的敬畏与恐惧。 白珞从未因为迟家给予她的特殊地位和宠爱而恃宠而骄,企图挑战剑神的权威和耐性。 她见识过剑神的强大和坚韧,也见识过他的冷漠和残忍。 她敬他,怕他,这样的感觉从她年幼时就刻在了骨髓里,成了一种本能似的反应,下意识地颤抖、退步。 “剑、剑神……” 迟朔走到白珞跟前,一身无形的威压和气势收敛,赋予面前的少女与他对视的权利,温声开口,不辨喜怒。 “他刚才想伤你?” 这句问话与虚空中另一条墨色光鞭同时降临,又快又狠地抽打在迟宿的背上。 一鞭! “不要!” 那一鞭子像是抽在了白珞心上。 她痛呼一声,想扑过去,一双腿却像是被灌了铅,半点儿也动弹不得。 两鞭、三鞭…… 迟宿受刑的过程中没有发出任何叫声,耳畔响着泠泠雨声与白珞的哭声。他脸颊的肌肉随光鞭落下的瞬时抽动,额头的细汗聚集成豆大的汗珠,在雨水的冲刷下大颗大颗从额角滑落。 白珞心疼得呼吸都紧促了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阿宿!” 天穹落雨,丝丝凉凉,拍打在她脸上,转瞬便有倾盆之势。 “迟、迟叔叔……” 白珞喊着更为亲近的称谓,脑中飞快地闪过凌乱的念头。 迟宿是对的。 她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在迟朔剑下自保,才能为阿宿争得一线生机。 暴雨疏狂,朔风砭骨,风声、雨声与哭声一道落入剑神耳畔。 “我一直与阿宿待在一起,阿宿认得我,不但没有伤害过我,还杀了天水城的嗔魔和圣地里的魔尊……他没有被魔气吞噬人性。迟叔叔,你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阿宿,他是你的儿子啊!” 一声声辩白椎心泣血,白珞声泪俱下,哭喊得哑了嗓子。 那张与迟宿相似的面庞森然,淡淡问道:“迟宿,你知错了吗?” 在雨点的冲刷下,迟宿身下的地面迅速变得泥泞起来,泥点溅到他的冠发、长袍与狰狞的伤口上。 他吐出一口血来,猩红的眼眸中是浓烈到令人胆寒的恨意,衣袍下的背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魔气从那些骇人的伤口泄了出来。 “我、没、错。” 眼中是痛苦、执念、杀气,唯独没有丝毫的悔意。 迟朔看着他,像是看着垂死的困兽,眸光中没有半分怜悯。 “那你肯拔除魔性,重归正道吗?”他顿了顿,道,“只要你肯悔过,你依然是我的儿子。” 这个问题让白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哭泣的同时通身被雨势浇得冰凉。 “正道?还是你的道?” 迟宿“呵呵”一声笑起来,闪电照亮他苍白冷峻的面容,又在电光消失的刹那,他的神情变得阴暗莫测,好似地狱烈火中被焚灼的鬼,叫嚣着宣泄出满腔的恨。 “迟朔,收起你伪善的面孔!你惺惺作态的样子真叫人恶心。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她是被穷奇偷袭而亡还是……你敢回答我吗?你自恃正道魁首,背地里却比魔族还要心狠手辣。呵,魔道又如何?即便沦落至此,我也绝不与你同道!” 迟宿说这话时不曾看着白珞,整个人都被魔气缠绕着。 他的性格宁折不弯,眼里容不下沙子,为苟且偷生而低头,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 “逆子,愚不可及,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天赋!” 迟朔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哪怕此刻面对全天下的质问,也能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你入魔了,怕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正如他所说,迟宿入了魔。 一个是光风霁月的剑神,一个是自甘堕落的魔物,天下人会相信谁的话呢?人们只会觉得迟宿是被魔障蒙蔽了眼睛,违逆人伦,胆敢拔剑指向自己的父亲。 白珞想到这背后的种种不堪,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意识到在迟朔面前,自己与迟宿差得不仅仅是修为和实力,还有对人心的揣度和历经千帆的阅历。 泯山剑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渺小如他们,只是他掌中的蝼蚁。 白珞从心底产生了一种无尽的恐惧感,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仍旧是一副凄惶的样子,哭着喊道:“迟叔叔,阿宿与我在一起时不是这样的,他这会儿只是被魔气影响了。你帮帮他!如果你非要杀他,就连我一起杀了吧……” 白珞不指望这话对泯山剑神起到任何的威慑作用,但却鲜明、直白地将自己的立场告诉迟宿—— 她与他,同生共死。 她在保护他,也在逼迫他。 白珞清楚地知道,阿宿不会为苟且偷生而折腰,但绝不会罔顾她的性命! 迟宿垂眸,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随即变得尖锐而渗人。他嘲讽地说道:“白珞,你是我什么人,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白珞告诉自己,阿宿是为了和自己划清界限,为了保护自己才会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但是心底还是委屈极了。 “哥哥……” 纠结、恐惧、委屈……一番复杂的情绪齐齐涌上来,白珞不必假装,就在滂沱的大雨中哭得不能自已。 “啧,哥哥?白珞,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也对你没有任何感情!难道……你认为我喜欢你?”魔物的声音诡异,平静、低沉的嗓音,明明该湮没在雨声里,却始终萦绕在她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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