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量力!” 徐天静冷声嘲讽,回过头却见迟朔面沉如水,连忙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 孟启五脏俱裂,周身血流汩汩,不住地痉挛,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眼前闪过一些熟悉的面孔。 温柔和善的女主人,活泼好动的小少主,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以及……靠坐在轮椅上的旧青衫。 那个人说,孟启,活下去…… 哪怕活得像猪或狗吗? 他听见自己问。 “不……” 他听见自己答。 孟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灵力,于是所有人看到一个“血人”立在原地,仅仅只剩一条手臂的指尖,血流如注。 “杀妻迫子,天诛地灭……上苍有眼,绝不会让你这样的人飞升成神。” 如此脏污,如此狼狈,如此碍眼。 “这修仙界六千年不曾有人飞升……”迟朔面上满是不屑地说,“本座有的是耐心,等待……上苍开眼。” 腰间的朔月剑感应到剑主的杀意,微微颤动。 “一个修为远低于本座的人,原本是不配我拔剑的,孟启,今日本座为你破例。” 朔月剑亟待出鞘饮血,却听背后深渊下一声巨响。 轰隆! 徐天静感受着大地摇晃,险些栽倒在地,抬头惊觉—— 一头灰色的魔猿从深渊火舌中跃起,臂长如参天古木,体格壮如山岳,周身魔气冲天,足以遮天蔽日,它站在深渊边上,皮毛被不尽火烧得剧痛难当,似要发泄胸中的愤怒,魔猿仰天嘶吼一声,一掌朝离它最近的迟朔抡了过去…… 传说魔焰渊下有万年不灭的不尽火,能够炼化神兵,诛尽邪魔,是世间一切邪祟的焚炉。 临仙门 白氏世代镇守魔焰渊,据此傲立于诸仙门,威名远播。 这天堑之下怎么可能有如此厉害的魔物存活! 徐天静震惊之余从纳戒中取出的避险法宝,生怕魔猿与迟朔打斗会殃及她这条池鱼。 魔气与剑光交织,撼天动地,不过泯山剑神应付得游刃有余,丝毫不见败迹,徐天静正纳罕他为何不对魔猿下杀招,又听得魔焰渊下一声嘶鸣。 一只红翅巨鹰自深渊下掠起,凶戾的鸟喙对着天穹长鸣,吐出阵阵黑雾,展开的羽翼锋利如刀,十根尾翎竖直如箭,四下乱舞着就砍倒了一大片暗林,魔眼锁住在场修为最强的迟朔,扑闪着红翅朝他扑去…… 一只魔物是巧合,那么两只魔物呢? 这个时候的徐天静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手持玉柄麈尾,脚踏飞鸿旗,漂浮半空,一边紧张地望着吞吐火舌的深渊,只觉得那里随时都可能跳出更多的魔物,心有余悸;一边匆匆扫过孟启所在之处,只待那愚不可及的孟护法油尽灯枯。 她不确定孟启是否已经死了,目光触及站在他身侧的美丽女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那一袭清泠道袍,仿若长夜里一朵将开未开的幽昙,透着孤高而矜贵的昳丽,极具空灵的美感在她身上形成了一种特有的杀伤力,教人在看见她的刹那连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下来。 迟朔一剑挥开纠缠的红鹰,剑气劈山断河般斩去了它的左翼,劲风拖拽着将重新拉下了深渊;又风驰电掣般撇下魔猿,闪身至女人身前。 “你果然来了,阿楚……” 徐天静这才意识到,泯山剑神在魔焰渊虐杀孟启的真正目的是引诱白楚现身,她为此嫉妒得发狂,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幼小的身板与女人相比起来显得贫瘠、索然无味。 “本长老奉宗门掌教之命查探魔焰渊异象……不知迟剑神莅临烨山有何要事?”目光掠过血泊中的孟启,白楚淡淡道,“要想清理门户,不若回自家宗门去,何必在临仙门的地界上打杀吵闹?” 魔猿眼见那剑修竟敢背对自己与一个女人说话,顿时恼羞成怒,铁拳锤了锤胸前健硕的肌肉,咆哮着朝二人冲了过去,奔袭间山摇地动,魔气滔天。 而迟朔竟然不曾回顾它一眼,反手剑气雷霆万钧地挥去,所到处山石崩裂,地陷数丈,落在它头顶后化作道道白芒,那壮如山岳的躯体和漫天的魔气,都在剑光中化作了一片水汽…… 无归境。 那道清泠的仙姿微微僵硬,迟朔低下头,试图从女人绝美的眼眸里寻到些许恐惧之色,然而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孤傲冷漠,且丝毫不加掩饰地露出对他的厌恶与不屑。 迟朔通身的气场变得微妙起来,习惯了上位者姿态的他俨然无法再接受这样的眼神,但是,他不会像对待执着于“站着死”的孟启那样,对待白楚,眼中流露出甚至可以称之为“温情”的欲色,意图融化白楚心中的坚冰。 “阿楚,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理解我吗?只要你点头,你我就是世上最契合的道侣,修成大道指日可待……” 白楚嘴角勾起轻蔑的讽笑:“一个连结发妻子和亲生儿子都可以毫不犹豫舍弃的人,竟然要我相信他的真心?” 一直漂浮在半空,竖着耳朵听他们对话的徐天静挑了挑眉,按照她这几个月对白氏母女关系的了解,白楚对待自己亲生女儿的态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怎么好意思拿这话挑衅泯山剑神? 然而事情的真相远远没有世人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只听迟朔微笑道:“左不过是个逆子,弃了也就弃了,倒是你多费心,利用点金城这门婚事,引出那逆子的心魔,又将其打入这魔焰渊下,放出豢养多年的魔魇……” 豢养魔魇? 魔物岂是人力所能饲养…… 徐天静听得心惊肉跳。 而白楚不假思索地说:“迟剑神高看我了。” 迟朔笑容不减,抬起朔月剑轻佻地勾起美人的下巴,“既然不是阿楚你私自豢养的,必定是有什么吞吐魔物的法宝,不然适才那两只魔物为何会从号称焚尽邪祟的魔焰渊不尽火中现身?莫说那只魔猿,十尾赤鹰应是混沌窟内才有的大魔……夫人啊夫人,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的道侣,你的法宝怎么藏得如此之深,瞒得夫君好苦……” “谁是你夫人?”白楚负手而立,冷声嗤道,“魔焰渊不尽火是否能够诛邪,你跳下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迟朔被她一语噎住,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目光扫过血泊中的孟启,顿时有了好主意。 一道掌风托起孟启血肉模糊的躯体,凌空翻滚了几圈到达深渊边沿,火舌瞬时吞没了他微弱的呼吸。 白楚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视悬在颈前的朔月剑如无物,直接越过迟朔的身形疾步走到魔焰渊前,双拳于道袍下攥紧。 “泯山剑神……果然心狠手辣!” 迟朔面上有些不悦,宁肯女人伪装得再深些,这样他就不必下意识地对比白楚前后态度上的区别。 她放出魔猿和红鹰,原本就是想拖住他,搭救孟启的。 一只蝼蚁而已。 何必看在眼中? 何苦费心? 甚至不免怀疑白楚在泯山时是否与孟启之流有过苟且。 白楚生得实在太美,不知有多少人愿做她裙下之臣。迟朔从不怀疑这位前任夫人的魅力。 他大步朝她迈了过去,颀长的身影笼罩着女人。 白楚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什么,长发与道袍一同在山风中飘逸。 迟朔食指微动,十分恶劣地想扯住女人的头发,迫使她向自己回头,看清她脸上此刻的情绪,但是他生生忍耐了下来,恢复了适才道貌岸然的模样,长臂一伸,意图将女人揽入怀中。 白楚感受到身后向她伸来的那只大手,挺直的腰背立马紧绷起来,她转过头,满目憎恶地睨了剑神一眼。 迟朔愣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否看花了眼,此时此刻,向来个性淡漠的白楚,右眼眼角竟然挂着一滴血泪。 那是—— 留影珠! 迟朔胸中顿时暴怒,伸手便要将女人拽到身边。 随着深渊下一道猛烈的火势窜起,白楚朝他冷笑一声,脚下突然一蹬,纵身朝魔焰渊跳了下去。
第82章 幽冥 翻过雪山,眼前是一片辽阔的草原,极目眺望,原野起起伏伏,覆盖了一层青翠欲滴的草色,苍莽而渺远。 白珞追着同样翻山越岭升起的晴光,站在原野山丘高处,朝漫步在其后的青年欢喜地挥手,又像是在朝雪原上留下的脚印作别。 獬豸沿着河流走在最前边,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若是他们跟不上自己的步伐,就伏低身子喝水或是踢踢草野里的粪球儿。 这片草原上栖息着不少生灵,却因为感受到可怖的魔气望风而逃,现下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教它好生无聊。 还要等那两个慢腾腾的家伙。 日升日落,星月璀璨,幽静的长河映照着迷离的夜色。 “阿宿,我们要去哪里?” 白珞看出獬豸是在为他们引路,不由地好奇道。 迟宿一直牵着她,听见身侧传来疑问声,才微微低头往下看一眼。 他身量挺拔,穿戴玄色罩袍,白玉冠,除了脸上月牙形状的魔纹和猩红色的眼眸,乍看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那双深邃如渊的眼与她对视过后,她才感受到那一点本质上的不同。 那张明明在朝她微笑的脸,眼底仿佛盛着寒冰封冻的湖泊,波澜不惊,无悲无喜。 “混沌窟。” 说话时迟宿眼眸中的血色闪烁了一下。 “有一个声音在召唤我过去。” 混沌窟? 那是什么地方? 白珞心下不安,揪住迟宿的衣角,道:“你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吗?” 迟宿摇了摇头。 这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空灵的声音似传至天上地下,白珞在一阵天旋地转后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幽暗原野,没由来的有些心慌。 一阵阴风迎面吹来,白珞打了个冷战。忽然,一个小小的金色影子从他们眼前窜过。 在河边汲水的獬豸察觉到了什么,立即朝他们奔过去……那两个原本与它相距仅有数丈的身影,竟然奇异地消失在了月光里。 獬豸仰天长啸,低吼声在原野里拉长,久久不息。 …… 那个金色的影子跑了一段路后放慢了速度。 白珞这才看清,那小东西原来是一只叼金铃铛的白鼠。 小金铃铛闪闪发光,在白鼠跑动时发出悦耳的声响。小白鼠扭屁股走在前边,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像是在提醒他们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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