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啊……汝可有迎娶姝儿之心?”裴焱听了,怒色渐缓,望了好一会儿的天,琢磨虞半白是否是可托终身之人。 “婚媾之约要待父母之命,姝儿尚青春,吾不敢鲁莽,急于图婚。”虞半白徐徐说道,“但若裴叔叔愿以女字吾,姝儿觉吾可托终身,那吾便会成松柏。” 裴焱侧首沉思,斜看有潘郎风味,何郎风致的虞半白:“汝在南海青年未偶也?” 虞半白悉以实对:“于南海有婚媾,但吾身心不愿将就之,故而逃离南海来到扬州。” “可寻过莺花之径?”裴焱直白问道。 “不曾。”虞半白脆快地回。 “裴家家累千金,姝儿衣食裕如,自幼有老师兼授以书,不需得婚于富贵之家。婚嫁非细故, 姝儿也尚年轻,盈盈十八,心智未熟透,走风月与成婚是两码子事情,待她再长些庚齿,再提婚嫁事罢。” 裴焱没有再说什么,拐去河边抓了几条鱼给裴姝吃。 “当真没事吗?”裴姝不放心虞半白的腿,也不放心走进胞厨的裴焱,两下里担忧,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没事的,姝儿,你去陪陪爹爹和阿娘吧。”虞半白笑着抚上裴姝微濡的鬓边,“我在这儿坐一下。” 裴姝想去胞厨帮裴焱一起做晚饭,听到虞半白辞色轻松说无事,便松了眉头去胞厨帮裴焱。 虞半白靠在苍迟身上,隔衣摸腿发呆,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母鸡下的蛋早已坏死,但受了龙的灵气后,竟有七八只小鸡破壳而出。 苍迟清醒后发现自己自降身份,替一只秃毛的狐狸孵出了小鸡,大掉原形变成人,双手掩羞脸面树嘀咕:“好在是小鹤子没来,来了可得被她拿来当乐子。” 苍迟变成人形,胡绥绥一眼认出了苍迟就是在扬州里骂她丑陋又抢她鸡腿的男子,炸起身上没有几根的白毛,照着苍迟的后背就咬,加他以不白之冤:“原来是你抢我的鸡腿。” 每一口都下死劲儿咬,二人之间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能还手,那就躲避开来,苍迟寻了一个高大了树木爬上去,猴在树上,幽怨得看胡绥绥在下方气急败坏地跳脚:“我不是故意的……” 直到用饭的时候,胡绥绥才放弃撕咬苍迟。 这一顿饭裴姝边吃边说,笑嘻嘻把扬州的趣事说,扬州趣事多,不住嘴地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吃过晚饭,苍迟没有在汉州宿一宿的念头,拍着七分饱的肚皮要回扬州,虞半白不想留下来打扰裴姝与爹娘团聚,便也要跟着苍迟一块走。 “鱼蛋哥哥,你不留下来吗?”裴姝把着虞半白的手,知晓他要走,心中的爱一点点转焰。 “姝儿的爹爹和阿娘定有许多话要说,我留下来的话是打扰了,反正这回我来的目的也是与姝儿的爹爹和阿娘见一面,见到了就不留下来了。”虞半白反握住裴姝的手。 “我过几日就回扬州。” “姝儿留多几日吧,姝儿之前不是说中秋要回来吗?中秋之后再回扬州也不迟。” 虞半白和裴姝手牵着手,在微弱的月光下行走,走了一刻,苍迟在把不远处催促起来。 “姝儿,我就先回扬州了。”虞半白两道不舍的目光停在裴姝的眼睛上,笑道,“我回去给你写信。” 虞半白笑起来显出玉树临风,裴姝恋恋不舍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好……再见。” 在虞半白猥身离开的那刻,裴姝双腮热似燃,不由地踮起脚尖,浅浅地贴上虞半白的嘴角:“鱼蛋哥哥,再见。” 清醒时骤得一吻,虞半白咯噔一声,摔倒在地,心犹忒忒回味唇瓣上的柔软触感,原来做吕儿是这种酥麻的感觉,最后在裴姝的注视下,他眼滴珠泪奔去。 边跑,边落下了一地圆溜溜的珍珠。 在月光下,珍珠像侵晨一闪一烁的露珠。 裴姝把珍珠一颗一颗拾起来,嘀咕:“鱼蛋哥哥怎么比我还爱哭。” …… 吃了龙角,投到中秋到来前,裴焱和胡绥绥的身子还是杭好杭歹的,裴姝打消了中秋后回扬州的念头,一直留在汉州陪伴严君。 留在汉州的这些时日,裴姝与虞半白以书信往来诉思念之情。 一日一日地过去,寒信到来时裴焱和胡绥绥的身子才恢复如初,能跑能跳,身上一点病痛也没了,裴姝终于放下了心,打帐春节后去一趟扬州。 裴焱与胡绥绥身子垂垂轻松旺跳,便也想与裴姝去扬州生活一段时日。 严君一同随去扬州,裴姝自然高兴。 元宵将至时,牝鱼鹰从扬州飞来,送了一封信到裴姝手中。 是虞半白写舊獨来的信,裴姝拆开来看,信中问她何时来扬州,还说起了东关街举办花灯比赛的事情。 裴姝捧着信和裴焱说道:“爹爹,扬州来信,说是今年东关街有花灯比赛,我们这时候过去正好可以赶上,听说夺得第一者,可以吃好多好多的鱼。” “元宵的花灯节吗?那姝儿想要做什么样的灯?”裴焱和胡绥绥也有好几年没去凑热闹看花灯了,不知扬州的花灯节和汉州的花灯节有什么不同。 裴姝想着小鹤子鱼形的样子,道:“爹爹姝儿想要一只头胖肚子圆,尾巴大的鲤鱼灯,爹爹能帮姝儿扎个骨架吗?糊纸画图这些,这些姝儿可以自己来。” 鲤鱼灯的骨架用薄竹片来扎,削薄的竹篾柔软但并不足够去弯成想要的形状,尤其是鲤鱼灯,骨架有好几处圆形,一个头就要两个圆圈,身子和尾巴更不用说了,总之得用火慢慢烤软,趁竹篾的热度还在拗成圆,再用铜丝固定。 裴姝不能碰火,胡绥绥也是,这种需要与火打交道的事情,裴姝只能求裴焱来做:“爹爹,可以吗?” “那姝儿要多大的骨架?”裴焱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要和姝儿一样大。”裴姝跳起来兴奋地说,“爹爹,姝儿想要大大的鲤鱼灯。” 想到裴姝拿着人形一样大的鲤鱼灯,摇摇晃晃地穿梭在市槽中,裴焱只觉有趣,拿起镰刀去砍竹子,再剖削成大小厚度几乎一致的薄竹片。 剖削好的薄竹片,裴焱还拿温水浸泡了两刻钟,使它们更加柔软,这些做讫,才开始给裴姝扎鲤鱼灯的骨架。 裴姝不懂得剖削之法,也不懂得扎骨架,掇来一张矮凳,捧腮不眨眼地看裴焱拿起粗细均匀的薄竹片放在火上烤成弧形:“爹爹,为什么要用火烤?不会烧断吗?” 薄竹片烤火的时候,裴焱总会离裴姝更远,生怕火星子溅到她身上。见问,他耐心回道:“竹子是一节一节生长的,即使剖削成薄竹片,节处还是又厚又硬,不好拗成想要的形状,蛮力去拗只会啪的一下断成两截。爹爹烤火的时候并未触着火去烤,你看火与薄竹片之间还隔着半折的距离,这样就不会被烧断。” 裴焱耐心地解释,裴姝认真地记下。 裴焱一口气先做了九个圈,随后分别扎出胖头、圆身和大尾巴,头和尾巴只有一节,但身子有两节,鱼肚之间扎上一根竹子作举灯的手柄,再有剩下的薄竹片扎出背鳍和胸鳍,半天过去,鲤鱼灯的骨架终于大功告成了。 组合起来时,每一节之间都留了足够的空间,有足够的空间,鲤鱼灯才能够动起来。 为了更加美观,裴焱还再头上安了两朵圆溜溜的大红绒花,他把扎好的骨架交给裴姝:“姝儿看看能不能拿得动。” 裴姝双手接过,骨架过大,拿起老有些沉,但不妨碍她持柄高举鲤鱼灯:“有一点,但姝儿拿得动,谢谢爹爹,姝儿这就去糊纸了。” 骨架扎得好,糊纸便会轻松许多,可是裴姝犹豫了,她不知道用什么纸来糊:“爹爹,要用什么纸来糊?” “可用宣纸,也可用丝、绸与绢来糊,但宣纸容易破损,天稍一下雨,空气湿润了,宣纸会变皱。姝儿的鲤鱼灯大,还要从汉州带到扬州去,便用绢来糊吧。”裴焱拿起一匹绢布说道。 “好。”裴姝摊开绢布,裴焱在一边指导着她如何糊,第一节鱼肚只糊左右两面,上下两面不糊,以便通风和装蜡烛,不论是糊哪一部分,绢布都需裁剪合适,糊时要扯紧另一头,尽量减少褶皱,浆糊得多刷几层,才不会一晃就裂开。 糊讫了,便要开始笔绘。 裴姝颇有画资,不需裴焱在旁指导,拿起毛笔,在鱼头上画上眼睛,鱼的额上还用墨水写上个“裴”字,两节鱼肚自然画的是鱼鳞,先用大红颜料画出每一片鱼鳞,鱼鳞之间再用白颜料与金粉细细勾勒一遍,勾勒之后的鱼鳞层次分明,格外鲜活。尾巴和鳍不需画任何东西,只涂上颜色就好,但裴姝手指头痒痒,不仅在尾上画了涌动的海浪,还点上闪烁的光点,边沿也用白颜料和金粉勾勒了一遍……等次日颜料干透就能装上蜡烛。 一盏鲤鱼灯,忙了三日才完成。 鲤鱼灯做好,他们趋装就道,暮投逆旅,踏上去扬州的路。 到扬州那一日正好是元宵,东关街上游人如织,天空烟花绚烂,裴姝持着一盏与大灯,十分引人注目。 有人很快认出了这持着大灯的姑娘是裴姝:“柳惊姑娘,你回来了?今日的打扮可真俊呐,白绫袄,织金裙,就是单薄了些,我瞧了一圈,今日东关街上属你最俊最单薄了,说来你何时开铺子?我这几日心慌慌,想吃你做的柳惊鱼柳一柳惊呢。” 当面得夸奖,裴姝脸颊上淡抹的胭脂忽然泛起了红:“我不畏寒,所以衣着单薄了些,过几日就开。” “好好好,到时候可得给我留一桌。”那人不打扰裴姝游玩,打过招呼后自行离开了。 裴姝今日盛装打扮了,身上着件蝶恋花金纽扣的白绫袄,外套件四合如意云纹为底纹,再以金线勾出宾雁衔芦的大红织金,彩绣折枝花眉子比甲,下身一条织金妆花马面裙,裙下露出织银海马潮云膝裤,踩着一双织金岁寒三友的红鞋儿。衣裳单薄却漂亮,头发也不失光彩,发顶带银丝云髻,簪几枝金镶琉璃花簪,再饰上珠子璎珞与一点油。额头无碎发,光溜溜的,便带上一抹羊皮金沿边的发箍,走起路来,头上的一点油与珠子璎珞摇摇欲坠,而耳下的金累丝灯笼耳坠荡秋千似地前后晃动。 姑娘身上的红金之色,衬得东关街热闹烘烘。 “爹爹,阿娘,我们先去香鱼铺,再去逛花灯。”裴姝在最前面引路,走在市槽上,只见众人都披了袄或罩上甲,就连裴焱也戴上了毛茸茸的风领,有的妇人额上戴卧兔儿,颈上系围脖,手捧暖手炉,穿得厚实,一丝寒风都侵不得肌体。 这么看来,裴姝确实穿得少,但狐狸不畏寒,就算寒风从颈下窜进去,明日也不会流鼻水。 往香鱼铺的方向走,半途中,虞蛮蛮从一旁冒出来,眼皮垂垂,扯着裴姝的手臂说:“姐姐,可以给我买个馒头吗?我已经有两个时辰没有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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