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就在阿沅以为书生要放弃时,又传来了一声更比一声重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 好似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似的,阿沅眉心拧了起来。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的抚着小香炉的炉顶:“你可以生我的气,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但别不理我啊……” 阿沅顿了一下,又听见他低低笑着,略带苦涩的声音传来: “小生好寂寞啊。” 黑暗中,阿沅睁开了双眸,表情滞了许久。 一瞬间她脑海中浮现了书生苦笑着的模样,她习惯了书生总是对她笑,她不是没有看到那双向来含笑的凤眸其实总是带着些疲惫。 不知为何,阿沅心里忽然就酸酸的。 她挠了挠面颊,深深嗅着空中清甜的檀香,忽的感到腹中饥饿,她揉了揉肚子,正准备飘出去呢,忽然听到书生略带讶异的声音: “……季少侠?” 紧接着她感到小香炉被一双手抱在了怀里,季陵漠然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不是你的东西,放下。” 阿沅:“……” 阿沅又盘腿坐了回去,心想他…… 说的是安魂香吧? —— 沈琮听着动静过来的,幸好赶上了,不过怎么想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一时愣住了,好久没晃过神。 病弱书生一张清风晓月般的俊容苍白但并不显得羸弱,他慵懒的倚在木柱上,单手捧着香炉,另一手抵在下颚上一边轻咳着,一边凤眸弯成了月牙,看着眼前同样面容苍白的,滋滋往外释放寒气的少年,脾气极好的模样,笑着: “咳咳咳咳……季少侠,这是何意?” 季陵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香炉,言简意赅:“给我。” 书生仍是好脾气的笑着,只是凤眸里没有一丝笑意,另一只手亲昵的抚在香炉之上一点放下的意思也没有:“如若小生说‘不’呢?” 季陵没再说话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乌沉沉的,腰间长剑在剑鞘中发出鼓噪刺耳的铮鸣声。 沈琮立时走到两人中间赔笑:“这……这都是自己人,有事好好说,好好说……” 他看了左侧的国师大人,再看了看右侧的未来大舅子,在季陵身上多停留了一刻,说实话,他很是吃惊。 没想到对于这小妖的兴趣,或者……可以说是“独占欲”,季陵显然是不亚于国师大人的。 这就奇怪了。 往常这种“独占欲”他只在时雨身上看到。他知道时雨和季陵两家是世交,两人青梅竹马,也知道两人的父母均被仇敌所杀,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相依为命至今,自然情谊非比寻常,但也因此他非常介意。更何况两人还有口头上的姻亲。 季陵自幼就是孤僻的性子,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唯独对时雨有几分波动,时雨拿他当弟弟看,沈琮可不这么觉得。他是个男人,还是个相当棘手的,令同性也倍感压力的男人,只有时雨还当他是个孩子。 曾经沈琮也以为季陵对时雨有超乎亲人的情感,但现在……其实自上次晚宴他将那位阿沅姑娘扣在怀里,沈琮就已经很震惊了,他原以为只有时雨能调动季陵的情绪,没想到又多了个“意外”。 沈琮瞥了眼国师手上的香炉,眯了眯眼,不管季陵这小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对于这个“意外”他乐意之至。 沈琮果断的选择了站在大舅子这儿,朝国师大人笑道:“阿陵也没什么恶意……” 话说到一半在国师大人淡淡瞥来的的视线里,顿住了。 讪讪地收了话头,只好转头看向季陵:“将安魂香放在沈易这儿也不……” 季陵看也未看他一眼:“我并没有与你说话。” 沈琮:“……” 沈琮脸色青青白白,索性摊手一笑,意思是:打吧打吧,老子不管了! 书生抚着怀中的小香炉,笑道:“我不知季少侠是以何身份来向我讨要安魂香的?若是以薛姑娘亲友的身份大可放心,安魂香由薛姑娘交托与我手的,季少侠不必挂怀。若是以其他身份……恕小生实在想不出季少侠还有何身份来向我讨要?据我所知……” 沈易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像只狡猾的狐狸,“阿沅并不喜与你相见,季少侠还是莫要自讨没趣的好。” 一瞬间,季陵扣住了腰间的长剑,就在沈琮以为他要拔剑相向时,他竟然忍了下来! 只见他眉目森冷的可怕,扣在剑柄上的手指骨泛白,以沈琮对他的了解,季陵这个人向来人狠话不多,能下手除掉的绝不多废话两句。也因此他面上耸肩,其实暗中就在防着他动手,毕竟他的脑袋还拴在国师大人的裤腰带上,沈易若不能全须全尾的进京,他也别活了,但他没想到的是,季陵竟然忍住了。 这个数天前还经不住别人言语相激的少年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居然学会了隐忍。 沈易盯着他,凤眸渐渐眯了起来。 季陵周身涌动的凛冽寒风骤然平息了下来,他松开了扣在剑柄上的手,冷冷的盯着沈易,扯唇冷声道:“你又是什么面目呢?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书生还是……我大魏国师?” 季陵话落之际,不光沈琮怔住了,在不远处一直默默无声的空师父也是一惊:“你是……你是沈国师?” 空师父猛地一拍,大声道:“贫僧早该想到的才对!也是,听闻世上唯有沈国师一人能操纵雷电之力,再无第二人!贫僧早该想到才对!” 沈国师以一人之力平息黄河水患,绵延国祚数载,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无数修道中人趋之若鹜的存在,万万没想到是如此年轻的青年! 实在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空师父连忙走向沈易:“国师何以来此处?怎的……怎的不早告知?实在是失敬!失敬!” 沈易唇边的笑极淡,缓缓摇了摇头:“不值一提。” 沈易带着淡笑的凤眸重新落在季陵身上,只剩一片清冷。 季陵轻嗤一声:“听闻玉陶公主为了国师大人茶饭不思,人尽皆知。现在又撞上了邪祟陷入昏迷,圣上更因此迁怒,下令捉拿天下修道者……皇城还有位公主等着国师,国师大人怎有空在此?” 沈易飞刀似的眼神登时射向沈琮,玉陶公主于他的一些儿女私事季陵不可能知道,更是机密,只有沈琮…… 沈琮登时整个后背都汗湿了,他瞪着季陵:“你……你偷看我写给时雨的信??!” 季陵嗤了一声:“阿姐向来乱丢东西,赤/裸/裸摆在我面前倒成我偷看了?” 沈琮:“……” 沈琮讪笑着对上国师大人投来的杀人飞目,无力地耸了耸肩。 沈易不再看他,只盯着怀中的香炉,片刻后才抬眸看向季陵,凤眸中再也寻不得一丝笑意,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让我拱手相让?” 书生勾唇笑了笑,浓黑的凤眸映着少年隐隐有了一丝成人模样的面庞,笑了笑,轻吐两字,唇角泛着无尽冷意:“没门。” 季陵霎时一双桃花眼微眯,杀机毕现,手如疾电扣在了剑柄之上—— “住手!” 季陵扣住剑柄的手一顿,众人登时将目光齐齐看向门口。 薛时雨手中拿这些草药,瞪着季陵和沈易二人:“都什么时候了,身上的伤还没好就想着动手了???一个个还要不要命了!” 登时,周遭陷入一片浓稠的静默之中。 薛时雨狠狠的瞪了季陵一眼,将手上的草药递给空师父:“暂时只能找到这些草药,快给摩柯大师上药吧。” 空师父忙应下,薛时雨便走到季陵和沈易中间,看了看两人,重重叹了口气,直接伸手探向书生掌心的香炉,书生还牢牢握在手里,薛时雨一时没拿动,只好道:“阿沅姑娘还是安安静静呆在安魂香里比较好吧,由我操控安魂香修复阿沅姑娘身上的伤更事半功倍不是么?” “安安静静”四个字,薛时雨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书生看了她一会儿,才淡笑着缓缓松开了手:“……交给薛姑娘自是放心的。” 一旁季陵才向薛时雨走了一步,便被薛时雨喝住:“给我站着!好好回房躺着去!” 季陵:“……” 季陵看着一脸怒容的薛时雨,又看了眼薛时雨怀中的小香炉,穿过薛时雨和沈琮二人,无声和一脸淡笑的书生对视了一眼后,方才踏出房门回自己屋去。 见状,薛时雨重重的舒了口气。 沈琮迎了上去:“时雨多亏了你……” 薛时雨瞪着他:“听空师父的,休整三日,你也给我好好呆着!” 沈琮:“……” 话落,薛时雨领着小香炉回了自己的屋。 沈琮忽觉后脖一凉便对上了书生含笑的俊容:“倒不知沈大人是如此长舌之人,聊聊吧,你那些信里都说了什么?” 沈琮:“……………” —— 回到屋后,落了锁。 薛时雨才将小香炉放在案桌之上,轻声道:“放心吧,我把那些聒噪的臭男人都赶跑了,不会再来了,出来吧阿沅?” 小香炉纹丝不动,没有传来丝毫声音。 薛时雨拍了拍头,自顾自道:“是我忙昏了头!你一定还饿着!等着!”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响声,又是一串咚咚咚的脚步声,很快,一股熟悉的檀香传来。 “快吃吧,正巧碰见书生,叫我带来这根香烛,阿沅?阿沅你听到了么?” 阿沅缩在香炉内,挠了挠面颊,又搔了搔头,奈何腹中饥饿,终于忍不住悄悄飘了出去。 一缕青烟自香炉内飘了出来,卷着香烛正要往香炉里去,被薛时雨拦了下来:”在外头吃吧?“ 青烟卷着香烛顿了顿,仍是往香炉去飘去。 阿沅不知香炉外薛时雨是何表情,许久没听见她的声音,忽然小香炉传来一层又一层熨帖的灵力波动,轻柔的抚着她浑身上下的灵脉,舒服的简直快嘤咛出声。 她知道,这是薛时雨正在运功,消耗自己的灵力来快速修复她身上的伤。 阿沅吸食着怀中香烛的清香,恍然想起薛时雨的青鸾佩剑已毁,她本身也受了极重的伤,为何…… 她透过小香炉镂空的小洞看了过去,只见薛时雨盘腿坐在香炉前,两手置于香炉顶端,自她掌心绵延出丝丝缕缕的灵气催动着小香炉修复着她身上的伤,而薛时雨本一张明艳的脸蛋煞白煞白的,额头更是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许久她才放下双手,脸上更没了一丝血色。 她颓然的瘫坐在地,徐徐喘了两口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等气喘匀了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甚至一时还站不稳,晃了晃…… “小心!” 一缕青烟从小香炉里蹿了出来,化作一道人形托着薛时雨的手臂牢牢稳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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