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只能来得及去一处?”陈澍似是看完了那墙上符菉,甚至大咧咧地又撕下来两张,仔细瞧完了其上的字迹,才突然插话。 “因为这人,既然是……”徐渊说着,顿了顿,用一种自己也不完全确信的语气,道,“‘符修’?必然是比我们要快上许多的,我们跟在他身后,追查,本就落后了半日……” “我们这样多的人,兵分两处,不就可以了?”陈澍没怎么听他的解释,只歪了歪脑袋,迳直问道。 徐渊这才止住话头,恍然一般应了一声,露出个讪笑来,道:“也是。” 此番商议既定,这一个小院当中也没什么好查看的了,众人又一个个地从那底下灰头土脸地爬出来,轮到云慎时,他回头瞧了一眼陈澍,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仍旧停留在那墙上,又停住脚步,问:“怎么了?” “……我总觉得其中有些字,我很是眼熟。”陈澍道,说完,她自己似乎也觉得好笑,晃了晃脑袋,往前走来,冲着云慎一笑,道,“罢了,没什么,也许只是我没怎么见过这些符菉,所以每张符都觉得像罢了——” 云慎眼皮一跳,也不禁往那墙上看了一眼,但墙上斑斑驳驳,字迹仿佛鬼画符一般,越看心中越不定。他乍然一扫显然是什么都不曾瞧出来,末了,也随陈澍一齐往外走去,边走边附和道:“是,本来这些什么符纸,要有作用,那字什么的也大体都得长的相似吧?” 二人最后离开,关上门来,这地窖唯一一缕阳光便被关上的木门挡得严严实实,阴凉的地窖重归寂静。 似乎谁也不曾顾得上感叹,这样埋藏在地底的地窖,是如何在那点苍关大水,又有地上房屋倒塌的情况下,保存得如此完好的。 —— 既然要兵分两处,出来寻宝这几人中,唯有徐渊是个顶顶重要的。若是没了他,去弦城的那波人根本找不到武林盟的驻地,追查更是无从提起。 而除了徐渊,云慎当然也是跟随着陈澍的。虽然单这一说,似乎来得有些无根无据,但五人都颇有默契地默认了这一点。 而五人之中,武功足够高,有把握能对上那符修的,除了陈澍,也只有徐渊。 由此,陈、云二人必然是留在他们更熟悉的点苍关之内。那分兵的关键点便留在了在何誉与严骥身上。 论理,与云慎陈澍二人更相熟的,当然是何誉。 三人一齐,从那丈林村的偶遇,一直到平潮口,历事愈多,也就愈发地默契无间。可当他们几人齐聚在客栈,解决午饭,不等有人出言,严骥便开口,主动提起了此事。 “我同小狝猴还有这位云兄一起吧。”他道,又笑了笑,“正巧我也想瞧瞧,这洪水之后,点苍关究竟又重建成怎样了。” 这点苍关重建成什么样,又与他这个不学无术的江湖中人有什么关系?这句话一看便是托词。 何誉听了,甚至眉头一跳,有些质询地望向严骥,似要问出口来,但陈澍已然想也不想地答了。但见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随口应道:“好呀!那就我们三个,吃完饭,盟主与何大哥直接出城就行,我们就在这客栈中开三间房,待会先去找那城中武林盟究竟在何处——就是盟主此前同我们说过的地方,对吧?” “对。”徐渊说,似乎有些不放心,又补充道,“因为最近诸事繁杂,点苍关这边不曾留几个人,因此你们去探查时,也要小心注意。” “不过就是低调些,仔细些,多简单的事。”严骥应道,但说到一半,忽地一顿,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云慎,道, “说起来,云兄这身锦服确实有些扎眼,我这里有备下多的衣衫,还有遮面用的东西,不如吃完饭先一并换了,以防万一。” 闻言,云慎先是有些莫名地抬头,又低下头,打量了一下他自己。许是也发觉了这身陈澍特意挑选的漂亮衣衫确实引人注目,于是连他也失笑,摇了摇头,道:“成。” 陈澍还准备为这身她自己挑的衣衫辩驳两句呢,一听云慎应了,也腹诽着把话吞了回去,又闷头吃起饭来。 饭桌上,只有何誉,眼里不知为何含着担忧,与严骥对视了一眼,抿起了嘴。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顿饭,吃得香,也吃得更是快。 那边何誉与徐渊为赶路,刚放下碗筷便撩袍走人,消失在街上人流当中,这边严骥果真翻出些似是斗笠,又像幂篱的新奇玩意,连陈澍看了都两眼放光,很是霸道地先挑了一个自己试了试,便急不可耐地想外出追查去了。 这客栈相距徐渊所述的地址本就不远,也因此,才有给云慎抽空换衣的时间。 三人中,严骥一人在楼下,跟那店家打过招呼,开了房之后,慢悠悠地吃着那些残羹剩饭,而陈澍则跟云慎一齐上楼,踩着这两月里新建的、并不扎实的木梯,走进楼上的走廊中。 “反正你换衣服总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我先去踩点,若是地方没找错,再带你二人过去,如此也安全些。” 他们笼统就开了三间房,另外两间暂时不必打开,只云慎一人,拿着衣物,先进了打头的那间,又回头。走廊里只有陈澍探头探脑的身影,大抵是意识到了这点,他的动作不禁一顿,脸上神色也显出犹豫来。 陈澍眼尖,一扫便发觉了,也对视回去,茫然开口:“怎么了?还有何事?”她的心思还停留在适才自己的主意上,只一想,觉得云慎恐怕要出言反对,又很快咧嘴笑了,道:“你不必担心,我师父说过,那些个符修,哪怕是修行上万年的老妖精,也挡不过我们剑修的一剑——不然他何必还得掩人耳目,偷偷行事呢?” “我不是说此事。”云慎道,松开了扶着房门的手,又随手把那要换的衣服扔进屋里,才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些话么?” “哪几句?”陈澍眼珠子转了转,问,“你明明许诺今日早晨要同我坦诚相待,却迟迟拖着不曾说的这事?” 说罢,她还十分应景地鼓起了腮帮子来,圆眼睛瞧着云慎,分外神气。正是这样的脸,与昨日站在婚礼大堂上的那张脸似有不同,却又同样生动,喜怒哀乐,爱恨嗔痴,当她那目光专注地看向云慎时,连他也不由地为这样鲜活充沛的情感而动容。 他晃神了片刻,直到陈澍又眯起眼睛,歪了歪头,才猛地回神,道: “……不是此事。” “哦。”陈澍叹了口气,这会,她脸上的失望更是真真切切的了,直教人忍不下心来。 云慎也抿住嘴,别开视线,干巴巴地补了一句:“事急从权,等我们找回了这次的失物,届时,我想说什么都会同你仔细说清楚的。” “好吧!”陈澍故作成熟地叹了口气,少顷,似乎才想起来云慎还等着她的回答呢,道,“……那你是指哪段话?” “我昨夜守在那院中,瞧见了偷东西的贼人。”云慎道。 “这段记得,你还说此人偷我那玉佩,有些蹊跷!”陈澍答道,又问,“怎么了,难不成那人的身影不像这个老头子?” “情急之下,又是深夜,怎么看得清高矮胖瘦。”云慎道,看着陈澍,又犹豫了片刻,似乎难得地对自己的话语没了把握,好一番措辞,才道,“那夜我只顾着想你、想你的玉佩,不曾从头到尾想过这一个盗窃案。纠结此人为何偷你的玉佩其实无用,因为我们并不了解他。我昨夜既然见了他,更应当从那夜里的一个背影下手,于是,方才我就一直反覆回想——” “想什么,”陈澍几乎踮起脚凑过来,连声催他,“你快说啊!” “——他真的偷了这库房中的所有宝物么?”云慎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不然。” “哦!”陈澍猛地反应过来,“你瞧见的只是一个人影,而非带着许多东西,搬来搬去的人影?” “正是。”云慎道,“我一直觉得奇怪。那武林盟筹得的宝物,加上徐渊本就有的,哪怕没有百数,也足有几十件。这样多的东西,就算是修士,恐怕也做不到偷走而不引得在众人察觉。真正的窃贼,应当并非是他,至少不止是他,还有那徐渊亲手送走的满院宾客。” 陈澍咬着嘴,还真仔细地顺着这话想了一阵,方驳道:“按你所言,这些应邀前来的宾客就更不可能了,这些人可都是凡人,一只手能拎一桶水就称得上是大力了。” “当然,若是有人偷了那些宝物,远走高飞,那这人必然只能是身有异法的那个符修。”云慎呼出一口气,终于又抬起手来,把住那房门,接续着此前的动作,往里退了半步,才道,“可若是先把这些宝物藏在院中某处,等白日再光明正大地带走呢? “——需知此事来得太突然,当日不曾有人搜过院中其他地方,而那些宾客的车马,就更无人搜查了。” 幽静的二楼除了他们便没有旁人,连云慎这一句平稳的话,也随着那走廊里若有若无的回音慢慢沉淀。陈澍咽了咽口水,吸气,抬头便要追问,但云慎说完这话,便把手往门后一推,二人面前的小木门便慢悠悠地掩上了。 只留道似乎能透过一丝天光的缝隙。 “等等,”陈澍不自觉地踮起脚来,拉高了声量,“还有一事!” “我记着呢!等找到了——” “不是那回事!究竟是什么大事你这么遮遮掩掩的……”陈澍嘟囔了两句,又生怕云慎听见了,扬声道,“我说我先去探路!” —— “急什么?”严骥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罐汤,快慰地咂了咂嘴,也不看陈澍,就这么理好桌上剩余的饭菜,才抬起头来,分给她一点目光,道,“你说他答应你,说等找到丢失的那些财务,就同你细说一件大事?” “也不一定是大事吧……”陈澍瘪着嘴,不自在地往那楼上看了看,又倏然转头,满脸认真地道,“不管他说的是什么事,总之与这案子肯定是无关的,不必在这上面纠缠——” “——我说的也不是案子。”严骥轻快地道,猛地从饭桌上站起,拍拍神色迷茫的陈澍,往楼上走去。 陈澍眨眨眼睛,先是疑惑,紧接着伸手去拦:“你走错了!要同我一起去探路的话,该是走这边大门才对。” 谁料严骥非但不曾停下,反而伸手,握住陈澍的衣袖,几乎把她拽到身侧来,又笑了笑:“我说的就是云兄这‘大事’。我若说我知晓他这大事,你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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