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者抽时机,凝聚了体内的力,在交手之中弃身而去,然后分身朝向天雷冲去。 他打算强抢,只要赤珠在他手里,一切都有转机。 时泽的瞳猛然紧缩,神树三珠树的恶面在弃身方面几乎十分果断。 狐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过苍穹。 离桑出手,在天雷外侧设下保护罩。 几息之间,剑投入蒙面者的心口。 时泽几乎力竭。 同时,所有的天雷凝聚在一刻,朝着赤珠所在的地方劈落。 劈天盖地的响动,轰隆一声,电光泛着耀眼的蓝。 天地被撕裂,分割成两半,风在此刻都被绞碎。 然后整个世界都寂静的下来。 天道阵法一直被师者压着,但是师者的力量也来自于赤珠,赤珠毁,师者也不会存在。 一颗赤珠的意外存在,也不知道让多少人丧了命。 第一次神魔大战可能就有神树三珠树的手笔,而后历经那么久,又让那么多人丧生。 没有人能去界定这个天雷的威力,那好像是江吟的历劫天雷,又好像是天道法则对于赤珠和神树三珠树的抹杀。 离桑的反应要比时泽还要快,在意识到这件事后,他在那一瞬间伸手拉住了时泽。 时泽攥紧指尖,然后盯着自己的手腕,上面的魔印一闪而过,然后消失。 干干净净,就和他突然消失的感应一样。 所有的联系好像都被隔断,但是却又莫名的有什么东西缠着他的手腕,轻轻蹭了下,像在哄他。 天地终于恢复苍茫。 这个世界本就无事可怕,大不了不破不立,重来一遭罢了。 ———— 隐山的山峰处有一块焦土,那里据说曾经被天雷劈过,有人在此历劫,所以寸草不生了很多年。 不过好在光阴流转,随着一个又一个春日的到来,那里终于还是长出了嫩芽。 山峰往下,是弟子的修炼处,那里有成片的树林,如果想要看弟子们修炼,随便找一棵树坐上去,入眼都是一片好光景。 在隐山的中隔,有一棵万年的桃花树。 那树据说是隐山的先祖种下的,正好种在半山腰,桃花开的时候,坐在那里饮酒,还可以赏遍仙界各个山的风景,视野极好。 而此刻,树枝上躺了个姑娘。 一本书被翻开,随意地盖在她的脸上,浑身怠懒的不成样子,发丝如瀑落在树干上,被桃花点缀。 她的一只腿随意地搭在另一只腿上,衣摆从树上垂下,微风刮过的时候,会扬起轻轻的弧度。 书页遮住了她半张脸,阳光的斑驳透过阴影打在她的身上。 她穿的衣服很随便,领口有些松散,但是腰身却被衣带勾勒着。 树干处坐了个小少年,一身白衣,身旁放了一个竹篓,里面堆满的书。 他手里还拿着一本,正在皱着眉标记,笔尖在他手中像是有了灵性,一笔一划都带着运转的灵力。 翻到了最后一页,李澄策把书合上。 “师姐。”李澄策翻到最后一面,仰起头看着树上懒散的姑娘。 少年的眼睛依旧很亮,但是比起最初,又多了些坚毅,他眨了下眼,直白道:“我想去神界看看那些书……” 江吟唔了一声。 衣摆轻荡,书从她的脸上滑下,然后正好落在树下的竹篓之中,发出啪的一声响,惹得桃花震颤。 江吟这才从树上下来,掀开眸子看了一眼李澄策,然后伸手拍拍身上的落花,笑了声。 当时江吟见容可的时候,提的要求就是,如果可以,她希望对方能借那并不纯粹的天道之力护他一命。 两位神明的心头血,加上被分担的天雷,还有最后终于问出的道,虽然过程有些坎坷,时间有些长,但是最后她还是回来了。 江吟还记得她踏上天山的时候。 冰雪微陷,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划过她的指尖。 她几乎没有走几步,就被人拉住了。 青年的指尖冰凉,像是天山最高处那一掬最冰冷的雪,一点温度都没有,带着轻微的颤,攥住了她。 察觉的还挺快,应该恢复的还挺好,她没有回头,但是唇却勾了起来。 江吟还未开口,就被人拦着腰身压在了雪地里。 狐狸的尾巴又白又软,蓬松之中带着与雪相反的温暖,青年的呼吸很乱,一双带着流转的暗蓝的眸子望着她,眼睫一直地轻颤。 最后他像是确认了什么,垂眸轻笑了一声。 是她,回来了。 江吟弯起唇,松了绷着的力道,懒懒地躺在雪地里任由狐尾蹭。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剩下的话都被落下的吻给覆盖,带着冰雪初融的温柔,但是又含着莫名的炽热,其中似乎还带着未完全消逝的不安。 “阿吟……”他的眼睫拓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时泽静了两息,然后垂眸轻声道:“成婚好不好?” 狐狸圈着自己的伴侣,指尖抚过她的青丝,嗓音暗哑:“当我夫人好不好?” 在这种情况下,好像有些急了。 但是时泽确实不想等了。 在最后一抹魔气绕上他的手腕的时候,他就知道江吟的问道,显了生机。 她让他等,所以他等了。 那么多天,天山的雪似乎对他来说都寒了起来。 神明归位之后好像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依旧清冷淡漠,处理着神界后续的事情。 他好像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好像之前那些惨烈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离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时泽和以往的不同。 多年好友,离桑能很明显地察觉到时泽在一些方面细微但是却不容忽略的异常。 他甚至去了魔界,在暗中帮了许知羡一把,把魔界那些棘手的事情给解决了。 他在以他的形式等她。 他想,当时他不该讲礼数的,他应该把印记彻底落下。 这样,她去哪里,他都能找到了。 没有伴侣的狐狸还算正常,但江吟到天山之后,时泽就彻底不收敛了。 李澄策后来见到江吟到仙界的时候,愣了很久。 后面李澄策反应过来后,便问道:“他居然没跟着你?” 江吟当时含着糖,闻言笑了声:“大祭司嫌他太放纵,让他冷静冷静。” 姑娘的眼神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李澄策当即选择了默然。 其实当时天雷过后,江吟因为赤珠的原因,被带入了扭曲的时空。 岔路极多,狭路难走,但是她很清楚她要去哪里。 春光一如既往的温柔,江吟偏头望向李澄策:“你想看什么?” “唔,就前几天跟你说的那几本……” 江吟颔首:“我带你上去?” 李澄策微微含蓄了一下,眼睛亮了亮:“这不太好吧……” 话是这样说,但是无观镜都捏在手上了,手中的灵力运转。 江吟挑起眉,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对着我说,不就是想让我给你引路吗?” 她懒洋洋地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风悠悠地打了个转,与桃花树擦肩而过,惹得嫩粉的花瓣扑簌扑簌落在了刚冒头的草尖上。 苍穹湛蓝,远方辽阔。 风恣意而自由。 万物自有其归途。 然其道漫漫,所憾虽多,却自有圆满。 殊途歧路,行道难,亦多为自缚,冥冥之中,却终有正路。 她伸手随意拍了拍少年的头,一如初入北琮山时,李澄策暗示要去北琮山藏书阁偷书的时候那般,动作间带着一种懒懒的散漫。 “走吧。” ——正文完—— 第四卷:番外 番外:许知羡1 许知羡出生的时候就有了灵智。 在魔族,除了贵族以生殖来繁衍后代保证血统,其他的几乎都是育于天地间。 他曾经和江吟聊过这件事情。 江吟生于天地之间,就意味着无父无母,身似浮萍,实力就决定了生存和地位。 所以她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许知羡问过江吟,羡慕他吗? 江吟当时提着酒,望着枯树之上的月,随意地扫过他的衣袍,然后开口:“不羡慕。” 许知羡当时就笑了起来。 因为他很清楚,确实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哪怕所有的魔界的人都觉得魔族贵族天生尊贵,但是他很清楚,华丽下面,究竟是多么肮脏的内里。 他的出生是设计好的,因为他的父亲想要当时魔主的位置。 魔族贵族之中勾心斗角不知道多少年了,在这种情况下,世代衰败。 魔对天赋很看重,所以当时他的父亲寻遍六界,掠来一个女子,那就是他的母亲。 据说是最适合魔的炉鼎。 许知羡不知道他的母亲在凡界过得怎么样,但是他知道,她在魔界过的非常差。 许知羡也很清楚,她很恨他。 一个被强迫关在修罗城之中,离开亲友,又被玷污,强行被迫产子的可怜女子,她恨的人,有他也正常。 许知羡其实是在众人的关注下诞生的,因为他母亲和父亲的原因,很多人赌他会成为掀翻魔族贵族内部的一道巨浪。 毕竟他是他们处心积虑才得到的孩子,是特殊的炉鼎产下的。 但是非常遗憾,许知羡出生之后,除了早慧,其他方面几乎没有表现特殊的天赋。 不仅如此,他还格外的“心慈手软”。 在魔族贵族小的时候,魔族的长者会给他们派一个又一个魔奴,长者会教导他们,如果魔奴有任何不对,身为主人,下手一定要狠。 比如,现场绞杀。 这不仅可以助长魔族嗜杀的性格,锻炼他们杀魔的心性和手段,也有利于他们养成贵族的优越感。 只有这样,魔族贵族的统治才能继续下去。 几乎到最后,所有和许知羡同龄的贵族子嗣,身边的魔奴都待不过七日。 唯独许知羡,他没有下过杀手。 纵使许知羡故意压住了自己的天赋,也依旧倍受关注,那群魔族贵族不相信他们费尽心思得到的孩子如此的平庸,所以不断地试探他。 所以,后面跟在他身边的魔奴还是死了,是莫名奇妙被搞死的。 然后换了一个新魔奴。 那个新魔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跪下了,瑟瑟发抖地不断求饶。 许知羡当时敲着手中瓷白瓶中的酒,偏过头扫了他一眼,然后爽朗地笑了声:“怕什么,我又不杀你。” 那是那个魔奴见过的最奇怪的贵族子弟。 在漫长的观察之中,魔族贵族终于放弃了许知羡。 因为他不仅没有得到炉鼎所传的特殊天赋,还拥有了魔族的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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