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黛,给。”李伯唤道。 秦黛黛应了一声,将匕首接过,捻了法诀将上方的油光清理干净,又觉得过意不去,以绢帕仔细地擦了擦。 似是……格外珍惜。 筵宴结束已是亥时,月明星稀。 秦黛黛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边走边暗忖着自己的酒量当真差,只一碗下肚,竟然便觉得有些飘然。 直到回到门外的台阶前,秦黛黛似踩到了什么,整个人摇晃了下。 一旁有人安静地抓着她的手腕,扶正了她的身子。 秦黛黛想也没想便将那只手挥开,目不斜视地朝房中走。 身后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匕首,是闻人敛送与你的?” 秦黛黛的脚步一顿,原本不想理会,那道声音又道:“你们不是已经退了婚?” 秦黛黛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站在台阶上看着比自己矮一些的少年:“我有没有退婚,玉麟少君不是很清楚吗?” 岑望神色微白,却没有说话。 毁了那桩婚事,他从未后悔过。 他只后悔没能早些毁掉,只差一点便来不及了。 “岑望,”秦黛黛已经生不起气来,只剩无奈,“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岑望道:“我代神玄宫来助你……” 没等他说完,秦黛黛微微抬手,手中澄蓝灵力闪过,通讯符悬空停在她的掌心,姜宁的声音响起:“似乎因着此次妖兽不多,神玄宫并未派人前去。” 岑望沉默下来。 秦黛黛看着他,前所未有地认真:“岑望,你救了我,我很感激,可你这样……” “让我很是困扰。” 就像当初她跟着他到望霞城,而他只看着她满眼不耐一样,她说:“岑望,被你这样跟着,我很困扰。”
第94章 报应 随着秦黛黛的话音落下, 一片寂静。 不远处的篝火旁,仍余下几人在闹着饮酒,时不时传来阵阵叹声与笑声, 衬的此处愈发寂静。 秦黛黛自觉自己已经将话说得清楚,以岑望往日骄矜的性子,此刻应当转身离去才是。 可他只立在那里,长久的沉默后, 自嘲一笑:“我给你带来困扰了?” 秦黛黛并未犹豫,安静地点头。 少年原本挺拔的身姿好像一瞬间有些佝偻,他垂下眼帘,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岑望也知,自己应当离去,可心中却有一道声音在对自己疯狂呐喊:若真走了,以后定会后悔的。 就像他曾几次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行事从不后悔一样,到头来还是悔得彻底。 “那我往后离你远些。”岑望听见自己近乎低落颓败的声音响起。 秦黛黛抬眸, 恍若不识般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之间只觉得荒谬又好笑:“岑望, 你这是在做什么?” “跟踪?纠缠?这不是你玉麟少君的作风。” 岑望微垂的睫毛一颤, 唇紧抿着,脸色于夜色中愈发苍白:“这是阿望的作风。”他的声音很轻。 秦黛黛微凝, 好一会儿讽笑一声,反问道:“你是阿望吗?” 岑望的神情僵住, 整个人如同被冻结一般:“如果是阿望, 你会否……” “不会。”秦黛黛几乎想也没想飞快地应答,待说完后, 眉头轻蹙了下,却并未多言。 岑望静默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 他不知道,如果她连“阿望”都不在意了,那他又该如何是好。 可当他的余光望见她原本微蜷的手攥住时,心中像是升起了一束细微的火苗。 “为何要对那个小孩那么好?” 秦黛黛不解。 岑望吐出一个人名:“秦遥。” 秦黛黛反应过来,垂下眼帘:“因为他是我要保护的人之一,因为他待我友好,而不会众目睽睽之下羞辱我。” 岑望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尽数消失。 秦黛黛的声音继续响起:“真的,岑望,你不用跟着我来到此处,不用假借旁人的名义给我送果子,也不用对我解释你同其他女子的关系,你继续当你高高在上的玉麟少君便好。” 岑望立于夜风之中,垂缨与墨发随风招摇,可他的人却形同立于悬崖边缘,岌岌可危。 “如果我不想当这个少君呢?” 秦黛黛沉默了片刻,声音在夜色中也渐渐变得安静:“岑望,当初跑去太墟宗,于大庭广众之下说要悔婚的人是你。” “在你渡劫后失去阿望的记忆、回归真正的你之后,对我并无半分情意的人也是你。” 她顿了顿,又道:“你不过只是乍然得到了阿望的记忆,误将记忆中那些或平淡或美好的感觉当成了喜欢,可实则不过是你恢复记忆后产生的错觉。” “岑望,真正的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这类女子……” “不是的,”岑望哑声打断了她,眼眸中像是有什么摇摇欲坠,“以往是我太过混账,所以如今这一切都是我活该。” “可当初,你我寻找莲池之水坠崖时,那时在崖底,我对你分明已经在意了,却自负又胆小,从不敢承认……” 秦黛黛抬眸看向他。 岑望如同一个囚犯,在坦诚着自己的罪行:“前段时日,我去了六合镇。” 秦黛黛眸光微动。 “一个人在那处庭院里待了很久,想你我之前经历之事,想你从未做过饭食,却弄了羹汤,想我去学堂被人欺负,你为我出气,想我们一同过新正、看焰火……” “那时我便在想,”这一刻,岑望终于理解,渡虚之境中,那个“阿望”为何一次次倒下,也要爬起来,想要留在她的身边,想要只是“阿望”,“是不是如果我不是玉麟少君,只是一个六合镇的孩童,我们便能……” “这世上从没有如果。”秦黛黛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 岑望静了下来,潜意识中,他知道她是对的,没有如果,也无法回到过往。 可内心却极度排斥着这个念头。 秦黛黛的话早已说的足够清楚,并未再过多停留,对他得体地颔首,转身回房。 头顶的明月不知何时被渐渐漫起的乌云挡住,天地间的光亮均数隐藏在黑暗之中。 篝火旁的百姓早已散去,篝火早已熄灭,只有零星的火星很快熄灭在泥土之中。 岑望形单影只地站在院外,良久转身朝外走,当茫茫然站在街市路口,却连去往何方都不知。 悦耳的长鸣后,挥动着火红长尾的鹿蜀兽在夜空中盘旋着,随后发现了什么,化作人形现身在岑望身边:“少君,总算找到您了!” 岑望一动未动。 临溪不解:“少君,今日靖华道君忽然说要闭关几日,要您早日回去打理宫门事务呢。” 岑望未曾回应,只轻声道:“临溪。” “啊?” “你相信报应吗?” “因果报应吗?”临溪疑惑,“可能不怎么信,这世上好人总吃亏,坏人享福的不少……” 岑望垂下眼帘,他知道,他的报应来了。 * 秦黛黛回到房中后,坐在桌前呆了一会儿,并未闲适太久,便踏入镜中世界修炼。 这段时日早已习惯了这般修炼,她只觉自己愈发得心应手,感受着自己的灵脉中,灵力争相涌动,汇聚于元神处,滋养着那澄蓝色的元婴。 然后到后半夜,她却害了噩梦。 许是这段时日杀妖兽太多的缘故,朦胧中竟又看见在自己离开麓眠城后,妖兽再次来袭。 即便自己与宗门弟子亲自赶来,却仍害了诸多性命。 秦黛黛是气喘吁吁地睁开眼的,已有些宗门弟子在外面等候着一同离去。 她走出房门,并未再看见岑望的身影,心中切切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之间,早便该做个了断。 可宗门弟子说要离去时,她却想到昨夜那个噩梦。 恰逢此刻,秦遥恋恋不舍地拉住她的手:“阿姊,是不是要下次妖兽来袭时,你才会回来?” “小孩子口无遮拦!”最前方的李伯忙道,“可别盼着妖兽来了,这一次闹得还不够人胆战心惊的。” 秦黛黛看着众人心有余悸的神情,梦中场景浮现,她沉吟半晌,转头对宗门中人道:“你们先行回去,将麓眠城的境遇告知几位长老,我七日后便回。” 弟子不解:“少宗主,妖兽短日内不会再侵袭……” 秦黛黛认同地点头,坦诚道:“我在……神玄宫时,曾与九真峰峰主学过几样符阵,此符阵无需灵力,想来麓眠城的百姓也能得益。” 弟子诧异。 修士修仙,自然是想要修得不老不死仙身,即便是最低阶的炼气,都能活一百余年甚至更长寿。 凡人于修士而言,太过不值一提。 他们此番虽下山庇护麓眠城,可说到底,还是心存了几分高高在上之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凡人的恭维与尊崇。 如今少宗主带领杀妖有功,不尽快回去在宗门内讨个好名头,竟还要再留在此处,还要将九真峰峰主的符阵给这些凡人? “少宗主……”弟子还欲再劝。 “我愿与少宗主一同留下。”一声粗哑的女声响起。 秦黛黛讶异地看向最后方背着一柄大刀的女子,她对她有印象,这名女子名叫商云,是一名器修,生得英气而高大,二人也曾结伴杀妖,只是她鲜少开口。 这几日,她的那柄大刀喝了不少妖兽的血。 “我也是凡人堆里走出去的。”商云察觉到她的目光,简洁道。 秦黛黛迎着她的视线,认真点点头。 其余百姓听闻,皆喜上眉梢。 接下去几日,秦黛黛以百姓宅院或是街市为画布,以院中的井边石,檐上瓦,甚至池中莲为阵眼,循着自然之道,顷刻间在宅院上方升起一道澄蓝符阵,片刻后隐于无形。 商云便替她寻找庭院中与外界连接的活物充当阵眼,有她在,进程加快了许多。 之后,只需百姓们派一些人守着这些阵眼不被破坏便可,一旦被损坏,便即刻前往太墟宗,一来一回完全来得及。 众人抬头望着那偶尔显现的幽蓝符阵,心中又是新奇又是感激,连连对二人道“女菩萨”。 第六日,秦黛黛布阵极为顺利,生生提早一日。 她正以最后一处山庄为画布布阵,方才布好,便看见本坐在不远处的商云站起来,目光透过她看向山林上方:“少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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