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瞧着已经摆好的几道佳宴,一边还摆着精致的酒壶。 “……” 有人要他死。 李夫人也不加掩饰,直白说道:“被你们苍傲反将一军,我连我夫君最后一面也没能见着,这酒还请殿下赏脸喝了。” 神慈眼神一滞,竟不想真的到了如今这一步。 “这些菜都是照着霜儿往日送来的挑的,我踏雪待你不薄,这份感激之情,你当记得,刻在心里才是。”李夫人准备周全,她眼睛红肿,想来是为丈夫痛哭了不久。 那些侍卫们听闻的消息还是太少,李副将驻扎雪原,最后身受重伤医治后仍是气短,李夫人听闻噩耗连夜奔赴雪原驻军的营地,却是连最后一眼都未见得。 这么大一个家,他就这么丢下了。 “夫人想置我于死地,踏雪国君可是发话了?”神慈还是很镇定地在石桌边坐下,这些饭菜看着可口,但他怎么也无法动下筷,“即便杀了我,苍傲也不会在惜,你们军中大乱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我苍傲便更好将雪原攻占。” “苍傲贱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李夫人一时气昏头,抄起手就往神慈脸上拍下去。 “啪——” 这一掌挨得实在,不仅力道重,发出的声响也极大。 站在树上的雄鹰吓得扑棱了一下翅膀,鹰隼的目光却一刻也未移动。 神慈左脸生疼,他日渐枯瘦,反抗的力气也所剩无几,仅是这一巴掌就将他从石凳上拍倒到了地上,差点意识也留不住了。 李夫人不解气,这次抄起桌上的酒壶俯下身子来就要往神慈嘴里灌。 “唔……” 神慈狠狠咬住牙关,李夫人也不管那么多,就着壶嘴一顿猛戳。 “我倒是要看你的牙硬还是我的酒壶硬!” 她这话音刚落,陋居的大门就被再次推开,只听一声轻婉的女音呵斥道:“李夫人,您这是在做甚?” 进门的女人头顶着繁杂的金簪,只是轻微一动,那些吊坠就碰撞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 她身着金凤纹案的霓裳羽衣,只是往那一站就带着一股帝王的威慑,再看那门外的侍卫,都是半跪在地盯着地面的。 疯癫的李夫人醒过神来,她将酒壶放下,跪着转过身,“殿下……还请您给我主持一个公道……” “如此姿态,真是给李副将蒙羞!” 神慈抬手拭去嘴边的酒水残留,一言不发看着来的人。 鸢真长公主,踏雪国国君的皇姐,也是踏雪第一将军的夫人。 她自小聪慧,而且也是最像踏雪前任君王的人,若非是个女儿身,这踏雪的皇位应当属于她,只是她自己也无这份追求,早年间就嫁出去离开了皇宫。 …… 玄鸢真将目光往神慈身上一瞥,而后重新打在了李夫人身上,“就算是想为李副将报仇,这气也不该撒到这无知小儿身上,何况他现在的身份还是苍傲的三皇子,苍傲国君的脾性天下人都是知道的,莫要给我踏雪添乱。” “可、可是殿下……我夫君就该死吗?我该找谁寻仇?” 李夫人跪着往前行了几步,拉住长公主的衣角,哀嚎问她。 “圣上自有思量,你且回去安顿李府上下,此仇,定是要向苍傲人讨回来。” 长公主带来的几个亲卫将李夫人抬了出去,四下再次变得安静。 “……见过鸢真长公主殿下。” 神慈依旧是坐在地上的姿态,口中的话说出来也懒懒散散,似带着一些许不满。 玄鸢真看着地上那壶倒翻的酒壶,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神慈大概能猜到一些—— 如果他死了,他们能解一时之恨;但如果他死了,苍傲也能借此再次发兵。 踏雪这次战役死了一名副将,士兵们此时士气受了些挫败,短时间内实在不适合再抗敌。 “苍傲质子神无期,你要活命吗?” 玄鸢真嗓音清亮,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切。 神慈淡笑,“我的命不矜贵,活与不活刚刚就攥在长公主手里,何必再来试探我?” “……本宫想你死,可有人要你活。”玄鸢真拂袖,那碎发贴在脸上,竟是衬得她更加貌美,只是她接下来的话音冷若冰霜,“命矜贵与否全在自己是否惜命,无期殿下早做打算,本宫已知你时日不算多了。” 玄鸢真留下话转身离去,招来了一阵寒风。 明明冬日已过,这缕春风却如此刺骨。 大门合上,树上停驻已久的雄鹰扑腾翅膀站到神慈臂上,叼下一卷纸条。 ——此番万无一失。 看到这几个字,神慈总算舒了口气。 他潜伏踏雪做质子只是为了安插更多暗线在踏雪,他的暗线有混迹军中,也有混迹于市野,专门搜集踏雪的布防和路线。 本来每日负责送食的都是他早已安插在踏雪的线人,只是中途出了个霜小姐,让他有一阵子无法联系到暗线。 他也提防过霜小姐,只是他的暗线也查不到这姑娘的背景,只能打听到她爱好是整日都要跑到雪原驻军那边的雪地里打滚。 ……你到底是何人,霜? 七日后。 踏雪近日一战连败,苍傲士兵士气渐涨,好几番乘胜追击。 踏雪朝堂上,踏雪国君将军中急令阅完,一手将奏折丢下台阶。 “阴险狡诈的苍傲人,雪原驻军的营帐和暗侍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还有低山后埋伏的一千将士都被一网打尽,此等隐秘的一块地方他们都能找到!斩将军,你如何看?” 着黑铠的斩将军从一排臣子中站出来,曲肱道:“末将不知,低山这处将士不曾迎过敌,苍傲人断不可能发现,末将……末将只是猜测,军中许是混了内鬼。” “军中混了内鬼?” “这踏雪军自打那苍傲质子入城以来就屡次败退,莫不是那质子从中捣鬼?” “那质子?他即算有通天的本领,陋居看守这么严,他可是门都未出过,怎么通报消息?” “你忘了给他送饭的那霜……” “都给朕住嘴!” 踏雪国君一声吼出来,那议论的臣子话未尽,又憋了回去。 一官员从一侧站出来,举着笏板,“陛下,臣有一言。” 皇帝抬手,重新在龙椅上坐下:“爱卿讲便是。” “……苍傲质子入京已有两年,我踏雪也正是近一年连连败退,这质子虽未出府,但无人知他是否还有人暗中助力。”那臣子将刚刚讨论的那些一一总结出来,“霜殿下曾日日出入质子住所,恕臣妄言,霜小姐与这质子或许早就有所勾结。” “放肆!霜殿下才多大?你怎可非议?” 一官员破口大骂。 皇帝扶额,这会儿他只觉有些偏头痛。 “一质子若是从中作乱,那必是陋居督察不利,将这些归咎到霜儿身上,这就是王大人得出的结果?” 清脆的玉石碰撞擦出的声响于大殿外响起,玄鸢真缓缓走进来,只闻朝堂上的臣子都纷纷跪下行礼。 “长公主殿下怎可上朝堂?” 一官员跟着伏在地上,一脸不解。 “先帝离世前曾颁下一道圣旨,长公主若有心,也可随意上下朝堂,这事老官们都知道。只是这长公主向来无心朝政,今日许是将军为难,来解围罢。” 玄鸢真走到台阶下,那眉眼中的帝王之威竟然都胜过了龙座上的踏雪国君。 “此前,李夫人同苍傲质子寻仇被本宫拦下,本宫见那质子临危不乱,这正好能说明这个质子或许留有后手,若想钓出这质子背后的人,还需放长线。”玄鸢真异常冷静,说得不少人跟着一齐思考,“圣上可下谕令将苍傲质子斩首示众挂于城楼上,若有人前来阻止,一网打尽便是。” 皇帝思虑一番,有些犹豫,“可若是无人阻挠呢?” “那杀便杀了,我踏雪也无损失。” 朝上的臣子们听着都抬手抹了把冷汗。 这鸢真长公主不愧是承袭先帝,若是放在苍傲怕也是要落得个凶狠残暴的暴君名称了。
第22章 雪原无春(五) 子夜时分。 这时的侍卫已困了大半,一人策马停在陋居外,抛了个矛从墙沿攀着绳子翻进去。 神慈睡得不死,他听得房门被人拉开,藏在枕下的手握紧了匕首。 这些日子他警惕得很,他的饮食都被人控制,如今想要毒杀他的人多了很多,他几乎靠着鹰叼来的地上的碎包子屑一天天撑下来。 现在还没毒死我,已经这么等不及了吗? 那人走到床前,神慈顿时睁开眼抽出匕首将那人反按在床板上。 “是、是我,无期哥哥……” 霜脖颈被神慈一手勒得留了红痕,好在他不打算痛下杀手,这匕首只是在她皮肤上擦了一下。 神慈依旧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这些个日子不见,这姑娘竟是学会了半夜翻墙,还如此鬼鬼祟祟。 “半夜前来,你要做甚?” “无期哥哥,跟我走吧?” 霜抬手握住他拿匕首的那只手腕,夜里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她能感觉到神慈的杀意半分不减。 “我凭什么信你?你不曾对我说过一句实话。”架在霜脖颈边的匕首仿佛要扎下去,神慈说话冰冷,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 霜用力握紧神慈的手腕,殷切道:“无期哥哥,只这一次,跟我走,不然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我、我听说陛下要将质子斩首示众,我、我是来救、救你走的……” 霜的脖颈被神慈用力一掐,顿时呼吸一滞。 神慈低头,附在她耳旁道:“你可知骗我有何代价?我会杀了你,此话为真。” “我、我知道一个通往城外的通、通道……只要跟着我,就、就能避开不少追兵,天亮之前我们就、就能到城外。” 神慈犹豫了半分,眼眸颤动,“……带路罢。” …… 这处通道藏得有些深,在山林的一石窟中,有着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 这里竟有如此的地方,她是如何得知的? 神慈跟在霜后面,从陋居逃出来一切都太过顺利,反而让他更为不安。 夹道往内走路越窄,如果是踏雪军人挖凿出来定不会只修这么小的一个口子,想来也许是有些人为了来往方便或是行商私通开的。 “无期哥哥……出口到了。”霜回头看他,拉住神慈的手,此时天还未亮,“我就说天亮之前能出来吧?” “小姐……” 霜刚从洞口探出一个脑袋,就听见小花压低着嗓子喊她。 “小花!”霜一时激动叫的声音大了些,神慈将她扯回来捂住她的嘴。 神慈:“小心点,踏雪军不可能就这么放着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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