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偷偷看着神慈进了屋内休息, 转身就对循霄问:“你觉得这皇帝是个好人吗?” 循霄笑说:“世间对错本就是因立场不一,人孰好孰坏也要看他做的事情能否得到天下人认可。” 小雨:“我觉得当皇帝的没一个好家伙。” “神慈为帝这些年苍傲子民通商贸易做得不比天阙差,赋税也调低了不少,至少在帮子民改善生活这方面,吾且认可他是位好的君王。” “可我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利用姐姐来抄了魏尚书一家?而且魏显私吞粮草是战郁一早就发现的,他完全可以拿着这个直接给魏显定罪。” 循霄失笑,揶揄道:“所以你还是年纪小不懂事。” “……”要不让他摔一跤吧? 小雨有些憋屈,跨了几大步进了自己屋子。 昭安公主晚上不便歇于此,半夜时霜儿中途醒过来,瞥到了外面院子里亮了灯。 屋内的熏香已经见底,霜儿扶了扶额,头痛了半晌。 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她模模糊糊想起了一些东西,虽然出现的人和声音依旧没什么印象,但是她能肯定自己应当不属于苍傲,她好似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雪原巫女。 梦境里她站在一片被银霜包裹的雪地上,风雪刮得很大,她却根本不畏惧严寒。 只是在那片地方上肆意奔跑,她嘴角就不经意露了笑。 院子里的灯仍未熄灭,霜儿打算出去透透气,穿好了鞋就轻轻开门出了屋子。 梅花树下,神慈挑灯而立,接住了刚落下的梅花瓣。 “观雪亭。” 霜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神慈听见她的声音之后慢慢扭过头,眼神很温柔,像是在看一个久未谋面的故人。 神慈顿了顿,低声问:“你……身体还好吗?” “霜儿身体已无大碍,承蒙陛下抬爱。”霜儿绕过他看向后面石桌上摆的一个酒坛子,小心问,“陛下夜里出来喝酒吗?” “……是啊,借酒消愁。”神慈过去将提灯立在石桌上,慢慢揭开了酒坛子,给碟子里满上。 霜儿闻着酒香一时有些馋,便也过去拿着一个碟子想满上。 她先抱着酒坛子仔细闻了闻,倒了些浅尝一口。 “这酒……是梅花酿吗?” “最近酿好的,不合你胃口?”神慈抬抬眼皮,看向她。 “这酒的味道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梅花,是初开的吗?” 在酒品上有些造诣的人能很容易品出酒与酒之间的小差异,就比如这初开的梅花的酒,它的酒味和香味没有生长很久的梅花那么浓郁,也不易让人醉。 “你想起什么了?” 霜儿捏着碟子,指甲轻敲了两下,“陛下,您觉得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会是因为什么?” “你要问的,可是无期?”神慈又倒了些酒,用手指在碟子里捋了捋,“无期是朕的皇弟,她母亲生前是父王最爱的女人。可正是因为父王对他们母子的溺爱,后宫里的其他人生了嫉妒心,太后的寿宴上,有人买通宫人让无期给母妃献了鸠酒。” 神慈端起碟子仰起头将酒往嘴里倒。 清酒淌过喉间,还留着淡淡的梅花香,他解了渴,继续说:“无期因此也被父王冷落,所以当年送质子去踏雪,父王也从未想过给他留活路。他变得多疑,时常会显露残暴的一面,他身边的太监、婢女甚至是侍卫都无一幸免。” 霜儿下意识碰了碰自己胳膊上曾被神无期用箭射伤的伤口,抿紧了嘴唇。 人多疑总没错,可因为这个伤了无辜之人,那不论怎样都无可饶恕。 “你怕无期吗?”神慈摩挲着空碟子,盯着上面的粗糙纹路,“朕……想听你说实话。” 他微微叹了口气,但其实也没想霜儿会对他吐露真言。 “如果我回答是的,陛下能让荣王殿下给我一条生路吗?”霜儿没有仔细掂量,而是遵从了本心回答他,“陛下的仁慈尽数给了您的子民,霜儿不敢奢求过多。” 神慈抬眸望去,深邃的瞳孔里泛着点点波光。 “只要是你想的,朕都会拿来给你。” 与神慈干了最后几口酒,霜儿起身之时脚下软软的,那一刻她几乎完全没有意识,慢慢向后倒。 “霜!” 神慈瞳仁倏地放大,他疾步过去,搂住了霜儿。 霜儿在他怀里缓了好一会儿,嘴唇颤抖,她一恢复些力气就推开神慈,声音沙哑,“我先回屋休息了,抱歉,陛下。” 霜儿踏着步子匆匆回屋,她关上门,后背直接靠着门框一路滑坐在地上。 她摊开抖得已经不能自理的两手心,沉积许久的憋屈的泪顺着漂亮的脸颊流下来。 霜儿极力锁紧身子,将自己抱成一团。 这副全身上下如冰一样冷的身子,此刻只有眼泪是滚烫、带有温度的。 “废物……你可真没用……” 霜儿埋头压着声音哭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根白发偷偷长了出来。 - 次日,晨。 因为狩猎会没能好好收场,神无期打算再重开一次,这次神慈竟然也不顾公公的阻拦,坚决要一起去打猎。 小雨趴在桌案上打着盹,对这些没什么意义的比拼一点兴趣也没有。 寻找归师掌门一事,纱漠然一直还未与循霄阐明要去芙蓉城。 可他们已经决定了明日就要离开苍傲皇都,至今未商量好下一个目的地不是个办法。 循霄就在她身侧坐着,桌上上了些早点,循霄耳朵却只听着糯米团子“吧唧吧唧”在那吃。 “你怎不吃?有心事?”循霄拿着勺子舀了一口粥放到嘴边吹了吹,一下就猜到了她许是在闷闷不乐。 纱漠然喊他:“前辈。” 循霄喝了吹冷的甜粥,纠正她,“吾还是习惯霄公子这个称呼。” “霄公子,”纱漠然看他嘴里还没吞咽下去,就又舀了一勺,“我从玄机堂那里拿到了掌门的消息,只是他们说的那个地方,我不便让您跟着去。” “你说的是芙蓉城?” 纱漠然眉眼冷了几分,“小雨说的?” “并不是谁说的,吾看不见,但听觉很好。”循霄唇角微撩,略微停顿了半刻,“吾说过的吧?要找寻疯魔路的入口,玄机堂的人查不到线索,但是春风拂柳可以。” “昭安公主也来看热闹?”神无期挑好箭筐,转身瞥见昭安公主直奔着霜儿过去。 昭安公主拉住霜儿的手,摇头让她不要再跟着进密林。 “上次的教训你还没吸取够吗?命不是让你这么糟蹋的。” 霜儿看着她,眼里焕光:“最后一次。” 她的手被霜儿轻轻拿开,昭安公主立在原地,看着霜儿跟着神慈,被他扶上了马背。 刚刚那一眼,她好像看到了曾经自己所熟悉的昭霜。 有人小声议论:“那女子是谁?竟然能让陛下冷落了昭安公主?” “话说回来,上次陛下叫走的舞女不在了,这莫非是新的王妃候选人?” 纱漠然随便拿了张顺手的弓,起身就听循霄懊悔:“若吾能看见,也想陪你去打猎。” “……霄公子在此等着便是。” 纱漠然踩着木栏越出去,坐到了一匹白马上。 她神情怅然,驾马的风姿不知惊艳了场内多少人。 “那姑娘好身手!我苍傲竟有如此厉害的美人,今日准没来错!” 青衣,秋水潋滟的瞳,还有那随风飘着却不显杂乱的三千青丝,让人看的第一眼就联想起仙人下凡。 小雨被旁人的议论声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小骂了一句:“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们。” 十多匹骏马前后奔驰进往密林,入口的守卫们都已退开一里,还是被扬起的沙尘迷了眼睛。 神无期身后的随侍拿了几支箭放进他的箭筐里,附在神无期耳边低语了几句。 “知道了。” 神无期淡淡回话,翻身上马。 荣王的箭术在苍傲无人能敌,因此他也爱极了狩猎游戏,经常于夜间在这密林里打猎。 附近住着的人常听着密林夜里传来人兽的哀嚎,后来流言传开,荣王用活人当猎物成了家家户户心里的阴影。 起初的确有人不信,但上山去砍柴的樵夫偷偷看到了,荣王府的侍卫抬着从密林里带出来的尸体随意就往山下抛,个个都是一箭穿心! 所以在场众人看着神无期上马进密林,都是揪着一颗心。 今日可是大场合,皇帝陛下也在,他应当不会随意射杀无辜吧?
第34章 昭霜一箭(四) “皇兄, 你这可是把我府里的人抢走了。” 神无期花了些时间追上神慈的马,眼中带笑看着神慈马上坐着的霜儿。 神慈侧脸贴着霜儿的后脑,将手里的弓箭交给霜儿, 从身后的箭筐里抽出一支箭。 “朕在教她射箭。” 他等着霜儿摆好姿势,将长箭架到弓上,往后预拉弓。 神慈的两手都轻轻覆盖在霜儿皓白的手上, 用力不轻不重,目标指在那草丛边完全没感受到危险的白兔。 霜儿两手发颤, 神慈也被她带得没握住箭, 箭脱弦,插入了白兔旁边的草丛里。 小白兔被这一冲击提醒到了, 再吞了几口草撒开腿就开始逃窜。 “嗖——” 它还未逃走几步, 另一支箭就将它钉在了地上,血飙出溅到了箭身的翎羽上。 神无期“哼哼”两声,仍是不罢休, “皇兄不如将她交给本王,我的箭术,苍傲可无人能匹敌。” 霜儿后背靠在神慈的胸膛上, 低着头什么也不答。 神慈知道她这是要求助的意思, 便拉着马绳慢慢驾马往密林更深处过去。 神无期被神慈冷落了一道,心里有些气不过。 另一边, 纱漠然和昭安公主同路顺势组了队。 “听说只有猎杀了价值更高的猎物更有机会胜出,这儿有熊吗?”昭安公主四处张望,半天下来也只看到些小动物。 纱漠然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答:“现在是冬季, 熊都在冬眠吧。” “……” “二位可是苦恼没猎物捕?”战郁不知何时从后面追来,和她们的马并排行着, “这处密林和皇家猎场不一样,危险性更高,想要价值高的猎物也只有密林深处有。” 昭安公主沉着脸,也没看他们,“昭霜,是在这里被你找到的?” 纱漠然用弓指着前面那通往密林深处的口子,回答:“具体来说,是在那里面,一个枯树边,霜儿姑娘用头撞击的那印记,或许也还在。” “……”昭安公主咬唇,手抖着扯着马绳,“驾——” 战郁只好和纱漠然也拉着马绳跟上去,心里跟着像被巨石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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