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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面前站着的是谢凌。 是如今已至二百一十岁的谢凌。 若是下界的她，二十岁左右的她，还处于少女时期的她，见到如今的柳如枫，见到这位在修仙界声名鹤起，成熟稳重的下一任柳家少主，披着这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皮囊，对她深情诉说着情谊。 即便对他没有爱慕之情，她也可能出于对美的欣赏，对爱情的渴望以及美好幻想，而心弦微微颤动一瞬。 但是，很可惜，二百一十一岁柳如枫的告白对象是二百一十岁的谢凌。 二百一十岁的谢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懵懂懂思慕爱情，渴望着某位还未相见的意中人，脚踩祥云，身披霞衣，从天而降，于危难时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少女。 她早已过了那个年纪。 过了那个乖张叛逆，寻求刺激，向外期待认同，向内探索自身的年纪。 也早已明白，这世间并没有当她处于危难时，便会及时出现在她面前的盖世英雄，他没有迟到，没有失忆，更没有移情别恋去拯救别的少女—— 他只是单纯的不存在。 谁都是独自一人来到这世间的，凡事还得靠自己。 遇到挫折，她最终，还是只能选择独自苦苦挣扎。 谁也拯救不了谁。 与其把希望寄托于他人，不如寄托于自身。 如今已至二百一十岁的谢凌，早已明白这个道理。 她就像一汪倒映着静谧月光的平静溪流，还在流动，也满含温柔，却不会再如海水般层层律动，如江涛般激烈汹涌。 只余涓涓细流，微风吹皱。 所以，对于柳如枫的告白，她的态度十分认真，神情也十分郑重，但她，再不会因为他所诉说的深厚情谊而怦然心动。 作者有话说： 脚踩祥云，身披霞衣…… 引自电影《大话西游》: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第40章 长生林（十） ◎“我想要一个人全部的爱。”◎ “我很感谢如枫的喜欢。” 谢凌正色道。 两百多年的交情, 他们互相多了解啊。 只是瞧见谢凌面上的神情，柳如枫便已预料到了结果。 他苦笑，艰涩道：“但是？” “但是, 抱歉。” 她接过话茬，毫不犹豫地往下说道： “我对如枫没有这方面的感觉。” “以前没有, 以后也不会有。” 她婷婷立于光斑与树荫的柔和交错中, 语调是惯常的温和，吐出的语句却是十足的决绝。 决绝到, 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这便是她对他的答复。 柳如枫是很认真地在对她诉说着自己的心意，谢凌理所当然地，也会对他的心意回报同样的尊重。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既然挑明，她就得明确地告诉他。 迟疑，不忍拒绝, 犹犹豫豫，不仅践踏了他今日鼓起勇气诉说的心意, 而且对双方，没有任何好处。 故而，她一字一句, 说得十分清晰明了。 “我明白了。” 迎着风, 柳如枫闭了闭略微泛红的双眼, 缓和片刻，平复好心情，轻声道：“......多谢。” 多谢......谢凌给予他的尊重, 给了他认真郑重的回复, 也多谢, 她的毫不留情, 断了他今后的所有念想。 谢凌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轻浅地笑了笑，收下了这声道谢。 “还要绝交吗？”她问道。 闻言，柳如枫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之前他那句听起来像告别的话语。 他摇了摇头，微哑的嗓音轻声道： “阿凌，我们，还是朋友吧？” “如枫说呢？毕竟被拒绝，被伤心的人是你。”谢凌轻笑着，努力活跃着低沉的气氛，“而我，只是一个伤害他人感情的无情之人。” 话虽是这样说，尾音刚落，她便又紧接着道： “不过，虽然我是那个伤害他人感情的无情之人，但要是柳大少主告完白就要和我绝交，那可真是比我这个无情之人还要残忍。” 这台阶递得稍稍抬脚便能迈上，柳如枫听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神情中的凝重不安逐渐褪去，欣然踏上台阶。 “我可没有阿凌残忍。” 他轻摇折扇，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润风流，朗声道：“还是阿凌这个无情之人接着戴上这个头衔吧。” 谢凌没有丝毫推辞：“既如此，我戴便我戴吧，毕竟，总得抚慰一下柳少主现下受伤的心灵。” “受伤的心灵......”柳如枫重复了一遍谢凌的用词，深以为然。 他苦笑：“倒是的确很受伤。” “不过，阿凌你都毫不留情地直接断了念想，我便是表现得再伤心，想来也得不到你那一点安慰。果然，我还是藏把它藏好，等它自己再重新拼起来吧。” 他大大方方地表露着如今的心碎，神态间没见丝毫忸怩。 见此，谢凌眼中蓄上笑意：“那便说开了？” 说开了，以后，在这件事上，便都不留下嫌隙了？ 闻言，柳如枫也笑了。 “说开了。”他道。 最为担忧的一环被谢凌轻飘飘地一笔带过，表露心意后两人还能维持以往的关系，对他来说，便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两人既已说开，没了后顾之忧，距离几人出发的时间也还早，柳如枫便想出，那个他心底一直十分好奇的问题： “阿凌，你是不是早便知晓我对你的心意了？” 之前说，他们是好友，是知己，是不是亲人却近似亲人的存在，互相之间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所想...... 这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大部分时候，柳如枫都能看懂谢凌在想些什么。 这项技能不仅仅局限于他们配合着并肩战斗时，还可以使用于日常生活中。 他能够看出谢凌那始终温和的神情下，掩藏着何种真实情绪，也能看出，谢凌对待她周围的人，怀抱着何种感情。 就像......他其实在今日告白之前，在明晰自己的心意时，便早已知晓，谢凌对他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他也大概率会被她拒绝。 但他，还是选择在他们即将进入栈道面对未知危险之前，在这较为安逸的长生林中，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即便会遭到拒绝。 即便根本没有任何胜率。 即便，可能他说完那些话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会被他亲手毁坏。 他还是把谢凌叫出来，认认真真，神情郑重地告知了她，他深藏于心的爱意。 他不怕被拒绝，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好事？ 但他害怕......过了长生林，他以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去如此坦然地告知她自己的心意。 栈道危险未知，她也没道理会一直等他。 如今，便已是他递至他面前的最好机会。 就像如雪说的，他不想留下遗憾，不想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回忆起这些日子时，后悔地假设：如果那时候，他再勇敢一点，再坚定一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所以，他自私地，鼓起勇气跨出了那一步。 哪怕，结果或许早已注定。 最起码，他去做了，便不会留下遗憾。 他此前反驳谢凌，按照仙界之人如今的平均岁数来看，他还处于青年时期。 既然处于青年时期，那就应该做点符合青年人身份的事情。 青年人嘛，总得有几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豪情壮志。 不管是不是自我安慰，或是故作镇定，叫走谢凌时，柳如枫看得挺开的。 好好告知心意，努力平复心情，积极接受结果。 这便是他对此行目标。 但同理，根据一个眼神便能知晓对方想法的“知己之间附加技能”，就像他早已知晓谢凌大概率会拒绝一般，柳如枫也怀疑，谢凌早便通过他看她的眼神，发现了他对她的感情。 毕竟，虽在平日里尽力遮掩，但他对自己的演技倒也没有盲目的自信。 “算是吧。” 谢凌眸光悄无声息地移至别处，答得有些犹豫，还含着些歉意，“几天之前，我从魔域回到仙界见到如枫时，隐约看出来了一些。” 那时，正是谢凌消失，柳如枫明晰心意的一个月后。 柳如枫推测出时间，无声笑了笑，不知是无奈还是自嘲。 视线挪回，恰巧见着柳如枫脸上的那抹笑，谢凌抿了抿唇，轻声解释道：“我想着，依照如枫的性格，应该会逐渐主动挑明心意，便如往常般，维持着好友的界限相处......” “然后，等待我主动表明，再拒绝我吗？”柳如枫接上了谢凌没说完的话。 谢凌神情歉疚：“抱歉，但，差不多就是这样。” 即使发现了柳如枫的心意，谢凌其实也做不了什么，更不会多此一举去做些什么。 主动远离，亦或是，主动挑明？ 本就是依照好友界限相处，没道理去平白远离。 至于主动挑明......她做不到。 柔美的面容上浮现起些许尴尬，谢凌艰难出声道：“毕竟，我即便察觉到了如枫心意，也对如枫说不出：你看起来好像是喜欢我，抱歉，我不喜欢你，别喜欢我了......这样的话。” 那些话或许是真的很难出口，为了避免磕巴，谢凌说得很快，平铺直叙，毫无感情，但听在耳中，却让人忍不住发笑。 作为围观群众的柳如枫就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大声，也很没有形象，扶着树干捂着腹部，身形大幅度抖动，头顶的玉冠也在微微晃动，附近的鸟雀都被他爽朗的笑声惊起，扑腾着翅膀快速远离。 但即便这样，柳如枫还是很好看——好看得在热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一直都是这样耀眼夺目的人。 不管是在谢凌面前，亲人面前，亦或是陌生人面前，柳如枫一直都是那个风仪秀整的翩翩公子，很少在他人面前展露出自身衣衫不整亦或是狼狈不堪的一面。 如今也一样。 正午刺眼的阳光落在他潋滟的眸中，让人分不清他眼底的复杂情绪，悲伤，喜悦，亦或是决绝，什么都看不清，只余下那晃花人眼的刺目光芒。 但谢凌能感觉到。 能感觉到面前这个笑得爽朗的青年，似乎在借着发出笑声这一动作，努力去让内心逐渐释怀。 谢凌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但也没有打扰他，等他笑得差不多了之后，她才出声道：“如枫有没有发觉，我们很相像？” 柳如枫点了点头，笑道：“我与阿凌，便是因为相像，才成为知己的吧？” “确实是这样。”谢凌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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