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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他忽地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 只是，还没等柳如枫再次出声，谢凌已经开口解释起来：“还能有什么，无非便是有关于鬼魅界的那件事。” 她从袖中摸出块云片糕吃着，神情随意，“看这模样，应是都说完了……走吗？” “姐姐……” 玄惑抬起头，望向谢凌。 阳光下，簪着月白发簪的蓝衣女子面容柔和，红润指尖捏着雪白云片糕，姿态闲适地小口吃着。 玄惑视线向下，落于谢凌腰间。 时下重点装饰的纤细腰肢处，谢凌只用了一条素色腰带松松系紧，外罩的宽大浅蓝外衫直直垂落于她腰间两侧，看起来格外空荡。 玄惑抿唇。 他记得，谢明寒将才无意间提到过，姐姐在下界时，使用的是和谢明寒一般的佩剑。 “怎么了？” 谢凌对上玄惑的视线，心底有些迷茫，还感到些许好笑。 才一会儿不见，阿寒都跟玄惑说了些什么，让他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目光望着她。 “我身上……有什么吗？”谢凌顺着玄惑的目光看了一眼腰间。 玄惑摇头：“没什么。” 话落，他瞥了一眼谢凌身后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柳如枫，抬眼对上谢凌疑惑视线，笑了笑： “只是，忽然想让姐姐知晓，自从当年姐姐在奈林城救过我后，我便一直记得那一幕……还有，姐姐那时给我的兔子红豆糕也很好吃。” 闻言，谢凌挑了挑眉，她眸光落于玄惑面上，定定看了片刻后，移开视线，微勾着唇望向稍远处慢吞吞起身的谢明寒，没说什么。 谢凌没答话，玄惑便也没再开口，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谢凌。 玄惑是支起一条腿坐在地上的，谢凌则是站着。 这导致玄惑要想看谢凌，必须得仰起头来。 长生林的正午阳光白烈，眩目，十分刺眼，恰巧谢凌站的位置还是迎着光，玄惑看着看着，不得不微微眯起双目。 微一晃神后，玄惑忽地发觉，不知是因为谢明寒将才讲述的故事，还是他心理作用，他忽然觉得，原本刺目的阳光照在姐姐蓄着浅浅笑意的面容之上，却似是给她罩上了一层朦胧轻雾，如远在天边身处云间的九天神女，隔着云层，垂着眸，悲悯着世人。 很漂亮的一幕画面。 除了，那层朦胧轻雾，恍惚间，让他们的距离又变得有些遥远。 似如百年前那般。 盛大热烈，摇摇欲坠的黄昏中。 一个身处云端，一个陷于泥潭…… 想到这儿，玄惑也不再在一旁安静望着了，他径直起身，走出树荫之下，主动站到了谢凌身边。 谢凌瞥了一眼身旁刚刚站定的红衣少年，指尖划过腕间血色玉镯，随手递给他一块兔子红豆糕，“怎么过来了？阿寒收拾东西估计还得等一会儿。” 玄惑接过尚带余温与馨香的糕点，故作平静道：“坐在那儿阳光较为刺眼。” “是吗？”谢凌看向玄惑来时的阴凉地，又看着脚下缩成一团的影子，心中好笑，“我这儿就不刺眼了？” “嗯。” 玄惑瞧见了谢凌的动作，但他小心捏着手中的兔子红豆糕，迟疑片刻，还是选择睁眼说瞎话，“我觉得，姐姐这儿，挺好的。” 谢凌转头，上下扫了一眼玄惑，片刻后，她勾唇道：“既如此，那玄惑便留在这儿吧。” 留下这句话后，谢凌提步走至树下阴凉处。 只是，她刚站定，一转头，便发现玄惑也跟着来了。 谢凌轻笑：“玄惑不是说，那儿挺好的吗？怎么跟过来了？” 她笑得双眸微弯，神情促狭。如果柳如枫或者谢明寒见了，很明显就能看出，谢凌又在捉弄人了。 但不同的是，谢凌经常戏弄谢明寒，偶尔和柳如雪玩闹，时常与柳如枫开开玩笑，却很少逗弄玄惑。 ——谢凌以往是不会这样与玄惑玩笑，让他为难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玄惑说的那句，她当年给他的兔子红豆糕很好吃的缘故，让谢凌此刻不自觉地想要捉弄捉弄玄惑。 就连玄惑时常跟在她身侧，这一早已持续许多天的行为，都能被她寻来逗弄人。 谢凌就这样含笑等待着玄惑的反应。 她看到阴影中，他垂着眸，耳尖开始微微泛红，抿了抿唇后，低声反驳道：“……我没有说那儿很好。” 谢凌笑着反问：“嗯？” 玄惑沉默了一瞬。 下一刻，谢凌看见少年长睫掀起，望向她的双眸中缀着点点亮光，轻缓而又坚定道： “……我将才说的是，站在姐姐身边，我觉得挺好的。”
第50章 栈道（二）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想答应她。◎ “……这样吗？” 谢凌微愣, 半响后，她才出声应道。 谢凌没想到玄惑会直接说出口，她还以为他会和之前在魔域, 亦或者华亭山下时一样，红着耳尖, 羞涩地撇过头去, 接着，微微抿嘴唇, 无措地沉默下来。 但他没有。 不仅没有，还那样坚定地回望着她，然后用猝不及防的一句话，打乱了谢凌此前的全部设想。 谢凌没再出声。风有些大，她转过头，姿态从容地抬起手, 别过颊边碎发。 恰时一阵微风吹过，鬓边细碎墨发随着轻风拂过她的脸颊, 向上扬起，越过她那如玉般的莹润耳廓，触上脑后那根精致月白发簪, 最终, 被她那青葱指节缓缓压下。 …… 收拾好东西后, 五人出发前往栈道。 或许是因为几人各怀心事，从长生林赶往栈道的最后一段路上，他们没再闲聊, 除了长生偶尔发出的叫声外, 气氛颇有些沉默。 就这样一路安静着, 最终, 在天边烈阳开始缓缓下落时，一行人抵达了栈道。 附着于悬崖峭壁旁的木质道路看起来似是饱经风霜，年久失修。凹凸不平的缺损表面上，满是被风吹日晒后留下的斑驳痕迹。 这条一眼望不到头，蜿蜒陡峭的道路约八尺宽，一人行走其上绰绰有余，但若两人并行，则有些勉强。 谢凌扫了一眼四周，心中有了大致判断后，率先走至栈道入口处。 柳如枫瞧见谢凌的动作，“阿凌在前吗？” “对。”谢凌点头，她侧过身来，“如枫想领头吗？” 柳如枫转头，看着队伍里的其他几人，略一思索，温声道：“还是按阿凌的来吧。” 比起谢凌，他显然更适合留于中部，左右照应。 谢凌：“那便按照，我，如雪，如枫，阿寒，玄惑，这样来？长生只要保持在队伍后半段就行。” 谢凌领头，遇见突发状况可以选择和佩剑的如雪一起突破，顺道让如雪上手历练历练，倘若情况危急，处理不了，谢凌也能和位于中部左右照应的如枫，一起保证修为较低的如雪的安全。 而另一个同样用剑的谢明寒，则可以随时策应殿后的玄惑，同时，若最终需要撤退的话，也能及时得到他身旁柳如枫的帮助。 谢凌这样的安排，在如今这种情境下十分合理。 唯一的问题便是，玄惑离谢凌太远了。 一个领头，一个殿后，中间隔了三个人，与以往他始终跟在谢凌身侧相比，太远了。 当然，这个问题只针对于玄惑有效，看神情，谢明寒，柳如枫，柳如雪都对谢凌的安排没什么异议。 “我可以和柳如枫交换位置，或者姐姐留在中部，我和柳如枫领头和殿后。”玄惑试图挣扎。 隔一个人也总比他和姐姐一个头，一个尾，中间隔三个人要好。 “可是，按照如枫的能力，他是最适合留在中部策应的人选，我和玄惑也更适合分布于两侧解决突如其来的危机……” 简单提及几句如此安排的原因后，谢凌没再深入解释，看着抿着唇的玄惑，她直接话锋一转，走到他身前，扬起唇，朝他轻笑道： “因为阿姐清楚知晓，玄惑的实力很强，觉得你能保护大家，所以才想把玄惑安排在队尾殿后，不然，阿寒就该和玄惑换一换了。” 话落，谢凌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把两人之间原本的一臂距离拉近为半臂。 衣料轻触，气息逼近，她微仰起头，对上那双如曜石般黑沉的漂亮眼眸，唇边笑意加深，温声道： “不知，玄惑能不能满足一下阿姐的这个小小心愿……” 谢凌没有说安排，也没有说服从，她把这件事形容成一个期望，一个希望玄惑能够选择殿后，保护大家的愿望。 很温和，也很让人无法拒绝。 更何况，玄惑从始至终，很少拒绝谢凌什么事情。 “好……” 果不其然，少年纤长眼睫微颤，低声应道。 而事实上，与谢凌所预想的不同，玄惑其实根本没有注意谢凌说了些什么，他只是怔愣地，望着眼前比之以往，距离他更加近的谢凌。 他看着面前朝着自己轻笑的女子，鼻尖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浅淡馨香，只觉得她哪里都很好看。 头发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就连那一张一合在说着些什么的柔软唇瓣……也很好看。 她笑得实在好看。 他被那抹若有似无的淡雅馨香，和目之所及，与以往全然不同的近距离面容迷得晕头转向。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想答应她。 于是，“好”字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直到谢凌离开，玄惑才缓缓回过神，逐渐回忆起来他将才答应了谢凌什么。 不过，回忆只是暂时的，还没等玄惑对等会儿得和谢凌之间隔上三个人这件事做出些什么反应，他的脑中便又开始回想起将才的那一幕。 从谢凌做出请求，到玄惑应答，直至谢凌离开，整个过程满打满算也才三息时间，但那一刻，却在玄惑的意识中无限拉长。 他贪念着那一刻两人距离拉进的亲密。 于是，情不自禁地在脑中反复回放。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开始走上栈道，记起谢凌将才的话语，玄惑回过神，开始关注着四周环境。 他精神刚集中，便习惯性想要寻找谢凌的身影，但一转头，看到的却是身前谢明寒的背影。 谢明寒脑后用蓝色发带高高束起的长长马尾在空中左右晃荡，浓密的墨色发丝如细密散落的垂帘般，遮挡住玄惑朝前望去的目光。 即便看准时机，偏头越过谢明寒，玄惑看到的也是柳如枫飘洒的白色衣袂，亦或者柳如雪的偶尔显露出来的粉色外衫。 瞧不见半点领头的谢凌身影。 玄惑没再试图找寻。 他沉默收回视线，紧抿着唇，凝神警戒着周围。 只是，即使以往余光里一直存在着的蓝色衣角，此刻仍旧时不时在他眼前轻晃，相同的颜色，相同的布料，甚至连细小的纹理都相同……玄惑却一眼便能察觉出两者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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